第十三章 赌注
甘草，能配伍所有的草药，因此也被称为百草之王。
那么甘草便象征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也同样拥有王的身份。
再者，早上路过县城的时候得知，曹王已死，七王子从上野赶回京城继承王位。这条路，虽然不是从上野到京城的最近之路，但是要说方向，却也是能够到达的。
朝廷有党派之争，林直虽然不清楚，但是从周围人的语气中，已经能够猜出一二。杨晓为何突然回来？杨晓为何心事重重？又为何莫名其妙地让自己来这里采摘甘草？
他一定是早就料到，七王子的政敌会在此伏击，所以才会故意那么安排。
但是，杨晓为何自己不亲自过来呢？为何不带山庄的其他人来呢？
难道说，这里有什么人，可能会认出他来吗？
林直想了许多，心里明白了许多，却还有一些困惑。眼前的这个比他小两三岁的少年，依旧双唇紧闭，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林直忽然就觉得这个孩子有些与众不同。
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年，遇上这么大的危机，应该早就吓得不行了吧？就算不哭，那多少也会露出惊恐的模样，毕竟，他刚才差一点就死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却非常的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异常。而且他的那双眼睛，倔强又坚定，还带有一些看透一切的沧桑，显然不应该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少年呢？
这，就是七王子吗？就是未来的曹王吗？
林直开口道：“七王子，此地不宜久留，请你上马，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你是何人？”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很紧，听起来，他并不完全相信林直。
林直想了想说：“是我师傅叫我来的。”
“你师傅是谁？”
“你见了就知道了。总之，我师傅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看着他的脸色，过了会才道：“把你的剑给我。”
林直一听，心里就叫：“好小子！疑心病很重嘛！”没辙，林直只好把剑给他，又当着他的面掏了掏口袋：“你看，我全身上下什么武器也没有，这下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少年拿着剑走到马车前，斩断了马绳，自己骑上一匹，用眼神示意林直骑另一匹。林直忙反身上马，双腿一夹，率先离去。
少年紧随其后。
林直骑着马飞快地穿梭在山路上，心想，杨晓既然说要把甘草带回来，那意思应该是把七王子引回去，只是，此处距离山庄路途遥远，真的要一路赶回山庄吗？
“不管了，先跑了再说！万一那伙黑衣人再追上来呢？”
林直骑着马飞快地奔驰着，看着两旁的树木飞也似地从身边掠过，心里忽然舒畅起来：“哈哈哈！这真是想啥来啥！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想着要匹马呢！想不到这会子真的骑了匹马回去！哈哈！那我要是现在想当个大将军，那这小子是不是还真封我为大将军了？！哈哈哈——”
两人一前一后翻过几座山，那七王子倒也乖巧，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默默跟着。
跑着跑着，忽然间山谷中响起了一声悠扬的笛声。林直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大喜，勒住缰绳停下来，四处张望：“秦大哥——”
笛声还在响着。林直和曹念凰循声找去，只见右侧的山坡上，站着两位一青一白的男子。其中一位青衣男子见两人过来，便停止吹笛，放下了举着笛子的手。
林直下马指着白衣对曹念凰说：“那就是我师傅！”
曹念凰仰头一看，见到两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往这边过来，其中那个身穿白衣服的，举止从容，气质儒雅，一股子书生气息。
曹念凰见到他，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臣杨晓，拜见曹王。”杨晓走到曹念凰的马前，郑重下跪行礼。秦歌竖着长笛站在一旁，点点头，算是代替了叩拜之礼。
曹念凰冰冷地坐在马上看他：“我还不是曹王。”
“先王已去，世子继位，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曹念凰看他：“你是何人？”
“微臣文生杨晓，是丞相门下的一名门客。”
文生，是曹国奉命抄书的最基层的官员。
曹念凰低首道：“丞相？”
“是。”
“是丞相叫你来的？”
“丞相心系整个曹国，微臣，是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意。”
“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经过？”
杨晓便道：“听闻大王昨日出行的仪仗相当隆重，故臣以为，大王绝不会在那辆车上。而大王若是要另走他路，最快又最不引人注意的，便是这一条了。而据微臣在道上打听所知，吼山一代，恰恰是东阁楼的势力范围，东阁楼又和齐将军走得很近，再者，吼山的地形，适合两面夹击。故微臣斗胆推测，大王您很有可能在此处遭袭。”
曹念凰听了，抿嘴不语。
杨晓又低首道：“大王，此处最为安全，您且耐心在此等候，用不了多久，您的侍卫便会沿着马蹄印记找到这里。”
曹念凰看着他，一转眼珠，望向身后，那来时路上长长一串的脚印。果然，没过多久，远处便响起了马蹄声，那些侍卫正在朝这里赶来。
杨晓和秦歌便转身掩入山坡上的丛林之中。林直见他们走了，也要跟着一起走，曹念凰抬手将他的剑抛去，林直一把抓住剑柄，拱手一笑：“再见！”
说完，林直一窜，也躲进了树木深处，不见人影。
曹念凰望着他的消失的背影，目光微微晃动，不动声色地咬了咬下嘴唇。
“七王子殿下！”护卫队疾驰而到，滚鞍下马，叩拜在地，“臣等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殿下，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曹念凰一拉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
“殿下您怎么会来到此处？”护卫看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那匹正在吃草的空马。
“马受到惊吓，一路跑到这。”
“原来如此，万幸万幸！殿下真是洪福齐天！”护卫们阿弥陀佛。
“殿下，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赶路吧。”
曹念凰点点头，护卫先转过马，在前头开路。曹念凰走之前又一次回头看了眼山坡上的树林，眼神复杂，然后，他一拉缰绳，走了。
杨晓三人躲在丛林后面，默默目送曹念凰一行人远去。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上后，林直才从后头走出来，非常惋惜地说：“可惜了，我才得到的马——”
“你这么想要的话，就自己打工攒钱呗。”杨晓朝他挤挤眼。
林直嫌弃地说：“什么啊！荷南山庄真是抠门啊——”
秦歌走到杨晓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就这么结束了？”
“结束了。”
“过于大费周章了吧？”
“这是一场看不清结局的赌注，在下注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他究竟值不值得我去压。”
秦歌转头看他：“结果呢？”
“意料之外。”杨晓转过身，“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好，又或许——这将会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林直一脸茫然地看看两人：“小师傅，秦大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杨晓看看秦歌，笑而不语。
林直便不服气地撅嘴道：“什么嘛，又把我当小孩子！我说过我不小了！”
“是。”杨晓说，“方才一事看来，你确实已经成长了，但是现在尚不是说的时候，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好吗？”
“。。。。。。好。您说的啊！可不准反悔哦！”
林直说完，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秦歌看着杨晓微微带笑的模样，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实话，于是将长笛转了个圈架到身前，转过身道：“为何要瞒着他？”
杨晓眼神一敛，带上了些无可奈何，轻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林直这个孩子，或许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来话长，那就不必说了。”秦歌迈开脚步，衣袂晃动，“我对复杂的东西，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