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种子
曹衡虽然身上带刑，却仍然没失了他前世子所应有的仪态。散乱的头发被他提前梳理好，夹在耳后，拉挺带血的囚衣，提着手铐，身体站得笔直。
曹念凰站在铁栏杆外，眼睛盯着他，口中对官差和小毛子道：“寡人要单独和他谈话，你们退开二十米。”
“可，可是大王——”长官惶恐不安道，“万一贼子反扑，伤了大王您的龙体。。。。。。小的们可不敢担待啊！”
曹念凰语气越发强硬，只道：“三十米！”
“大——”
“四十米！”
官差们无奈，只好躬身告退。
曹衡见他们毕恭毕敬地倒退着远去，不禁自嘲地笑了声：“此一时彼一时啊！如今，你是大王了！”
曹念凰道：“寡人深信，一招差错，在这牢里的会是寡人。”
“呵！成王败寇！”曹衡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绝望后的死寂，“我这几天总是在想，如果是我赢了，我会来看你么？”他摇了摇头：“我不会！但是你会。”
曹念凰只是用明亮的眼睛看他。
“你总是喜欢将人性掌控于鼓掌之中！”曹衡将头抵住栏杆，“你是一头野兽！一匹恶狼！我敢打赌——太后！长公主！成侯！还有那个虚伪的丞相！他们所有所有人！早晚都会死在你的手上！”
曹念凰听了，眉头一皱，厌弃地侧头。
“他们自以为养了一条听话的狗！哼哼！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养的是一匹狼！一匹养不熟的狼！他们迟早都会自食其果的！”
曹念凰冷冷地说：“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我没兴趣。”
“你想听什么？”
曹念凰听了这句，拔脚要走，曹衡忙叫住他道：“你母亲容贵妃，是怎么死的？”
曹念凰的脚停顿了一下，重新转过头去。
曹衡对上他的目光：“所以，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不想。”曹念凰却道。
曹衡诧异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寡人知道是谁。”
“你知道？”曹衡扬起一条眉毛，琢磨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我猜，你怀疑是太后，是不是？哼，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不过——你以真的以为，是太后所为么？或者说，只有太后一个人么？”
曹念凰反问他：“你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曹衡忽然把头撤回去，倒退了几步，冷冷发笑。
曹念凰冷然看他道：“故弄玄虚。”
“我手上，确有十足证据。”曹衡傲慢地说，“只不过，我要用它跟你换一个人。”
“换人？”
“我告诉你真相，作为交换，你放了十弟。”曹衡双手抓住栏杆，“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况且你们素日那般交好——”
“曹衡。”曹念凰打断了他，语气狠决又冰凉，“你以为你在跟谁讲话？”他的手离开栏杆，衣袖轻落：“你在跟寡人谈条件？！可笑！不用你告诉，寡人自会去查。”
“你查不到的！”
“没有寡人做不到的事！”
“你太狂妄了！”
曹念凰冷笑，抿嘴看他。
又是这个标志性的表情，如针锥一般刺着曹衡的心。他死死瞪着这个表情，脑袋挤到栏杆间，仿佛卯足了劲要钻出来。
片刻后，他忽然厌恶地一转身，用力拍了下栏杆，“我最讨厌你露出这个表情！小小年纪，就好像有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你凭什么露出这样的神情？”
见曹念凰不语，他又说：“那一年射箭，你也是这样看着我！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那一年？”曹念凰眉毛一挑，临来的时候，他不知为何也想起了那件事，现在曹衡忽然提起，曹念凰忽然觉得冥冥之中，竟有某些偶合，令人琢磨不透。
“王后收你为养子后，人人都传父王要废我立你！张师傅本是世子师傅，唯有我才能称他一声老师，可是他却又收了你！”曹衡愤慨地抒发着多年来胸中的不满，“明明是你在抢我的东西！你要抢我的王位！可是你却露出这样的表情！倒是我对不起你吗？！”
曹念凰这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目光下移，眨了眨眼，淡然道：“过去，我从未想过要当大王。”
曹衡不怎么相信地冷笑一声，摇着头，觉得他演技拙劣。
“但是现在——”曹念凰语调一转，“寡人改变主意了！”他盯着曹衡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寡人要做这曹国的主人！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最后一句话，令一直不屑的曹衡的心忽然错跳了一拍。他有些惊愕地转过眼，低头看着这比他矮一个脑袋的少年，这少年，刚才说了什么？
“原来你想——”
曹念凰转身往外走，双手绞在背后：“你若还是我曹氏子孙，就向上天祈祷——天佑我大曹！”
曹衡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沉默了一会，直到曹念凰即将转过一个弯，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再见了，七弟。”
话音刚落，曹念凰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墙角的一侧。
脚步声，渐渐远去。曹衡终于有些力脱，缓缓地靠墙蹲下来，嘴角，却不经意地高高扬起。
第二天一早，太后起身洗漱，有太监进来在她耳边细语。
太后正动手往耳朵上串耳环，听到一半，两手顿时僵住，不等他说完，便转头看他：“混账东西！”
那太监吓了一跳，慌忙拜倒在地，以头磕地。
“就没一个人知道他们讲了什么吗？！”
“回，回禀太后，大王只带了个小毛子。。。。。。而且大王命令官差他们不得靠近。。。。。。奴才们，这，这也是没办法啊，大王的命令——”
“没用的东西！”太后动了怒，猛拍梳妆台，“下回再出错，就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
“是，是，是。。。。。。”太监不住磕头。
太后调整了几下呼吸：“从今日起，你们给我牢牢跟住大王！今后大王的一举一动，一饮一食，事无巨细都必须向我汇报！记住了吗？！”
太监磕头如捣蒜：“小的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