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泥沼
孟婉是六岁的时候随着父母来到海市。她本来跟着父母在乡下生活得无忧无虑，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但是三口之家也没什么烦心事，也算过得幸福甜蜜。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村里人去城里打工赚了钱，开着小车，戴着金银首饰回村炫耀，赚得多的还在家乡盖起了几层的小楼，小楼的样式和装修更是看起来跟城里的别墅一样，这让孟婉的父母很是羡慕。日子久了，小夫妻也坐不住了，于是收拾行李，带着孟婉毅然决然地来到了海市。很快，在同乡的介绍下，孟婉爸爸孟远明找到了林氏集团保安的工作，她妈妈邓玲则进了一高档服装店做导购，一家人很是高兴，对未来在城市里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城市的繁华迷住了邓玲的眼睛，她本来也是家乡附近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慢慢地在周围人的影响和指点下，她学会了穿衣打扮，言行举止也学着城里人的模样，就更是惹人注目。所以经常有觊觎者送她鲜花首饰，等着她下班，开着豪车送她回家。如果恰好被孟远明碰到质问她时，她说顾客好心顺路送回来。孟远明想发火，但又怕妻子不高兴，也只得忍气吞声不敢深究，怕她恼了，不愿跟着他过苦日子。
有一天，孟远明也学着城里人，买了一束花，准备去服装店讨老婆开心，却正好撞见邓玲正跟追求她的服装店老板在试衣间搂在一起亲热。一怒之下，孟远明把那个老板暴打了一顿，把哭泣的邓玲拉回了家，跟她说，只要她以后安心过日子，可以既往不咎，邓玲也信誓旦旦的答应，再不敢这样了。可是，谁能想到，邓玲和这个老板并没有收心，反而在事后的第三天，把服装店兑出，带着钱财私奔了。孟远明知道后，痛哭不止。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了爱妻，于是请了一个月假，带上女儿孟婉和不到一万块的积蓄，四处寻找。以孟远明的交际范围和财力，想在茫茫人海找回他的妻子，比登天还难。找了一个月，仍然杳无音讯。他的钱也用光了，实在没办法，才带着女儿又回到了海市。从此之后他就染上了赌博的习惯，性情也大变，对女儿不管不问，输了钱回来对她非打即骂，苦了孟婉小小年纪跟着他，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被送去幼儿园，她每天只能一个人被关在出租屋里，或者玩她的几个旧玩偶，或者趴在窗口看外面来往的行人，她期盼着能在这些人里看见她的妈妈。
幸好，在她七岁那年，遇到了林梨儿，林梨儿一家可怜她，送她进林梨儿的学校读书，给她生活费。林梨儿也会经常留她在家吃饭睡觉。一直到十八岁孟婉考上了外地的名牌大学之前，因为林家的照顾，她生活也算无忧。
孟婉遗传了她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身高，出落得高挑迷人，因此，她身边一直都不缺追求她的男人。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优势，也并不直接拒绝这些人的追求。孟婉知道，只要不让这些男人放弃希望，那么她只需一个稍微暧昧的暗示，就可以让这些人为她鞍前马后的做事。孟婉乐此不疲地戏弄和利用着他们，而这些男人也甘之如饴。孟婉对感情有着自己的野心，她唯一想嫁的就是江山集团的三公子——林梨儿一直深爱的江廷。只有嫁给他，她才觉得自己能走出泥沼，扬眉吐气。而且她发现江廷对她并不太冷淡，有的时候还会主动跟她说上几句话，反而对林梨儿很是冷漠。孟婉为自己在这点上能胜过林梨儿而暗自得意着。她觉得这是她出人投地的机会，所以努力地在江廷面前表现得温婉可人。正当孟婉满心期待着自己美好的未来，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嫁进江家，过上优渥的太太生活时，现实生活却给了她最为痛苦绝望的一击。
大一暑假，孟婉放假回到海市。她大多数时间会去林家找林梨儿，然后跟着林梨儿一起去找江廷，她自己是没有勇气和信心去约他的。江廷大多数时候给她的感觉总是冷冷的。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很怕他会拒绝她。
这一天，天已经黑了，孟婉从外面回来，看见孟远明跟着一个常一起赌博的冯三正坐在家里的客厅聊天喝酒。孟婉站在门口换鞋，却发现冯三正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孟婉厌恶地撇了一下嘴，背过身去。孟远明见女儿回来，跟冯三使了个眼色，拉着孟婉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孟远明就低声说到:”婉婉，你救救爸爸。”
孟婉不解地看着他，“爸，你怎么了？”
孟远明接着说:“爸爸欠了你冯叔叔三十多万的赌债，他今天说想让你陪他一下，赌债就一笔购销。”
孟婉如五雷轰顶，她不相信这是自己亲生父亲说出来的话。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半天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爸爸，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帮爸爸这一次，爸爸也没有办法了，现在只有你能救爸爸了！”
孟婉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抓着父亲的双臂边哭边哀求着说:”爸爸，我是你女儿啊，先欠着不行吗?等我工作了我来还。或者我先去跟林家借，或者跟那些追我的男人借，好不好，爸爸，不要这样好不好?”
孟远明失去了耐心，满脸怒气，推开孟婉，”借钱，谁知道最后怎么还。林家的钱不要还吗？要是从我工资里扣，那我以后我的日子怎么过?婉婉就这一次，爸爸以后保证绝不赌了。”
“不行，绝对不行。爸，我将来还要嫁给江廷，我会有钱的。”孟婉又哭喊着拉着孟远明的衣服。
“江廷能看上你，你能争得过林梨儿，人家是什么出身!你别做白日梦了。你将来要是像你妈妈一样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养了你这么大，总不能让我白养你吧？今天就这么定了，你是我生的，我养大的，我说了算!”
“你养我，你这些年管过我吗？”
“那也是我生的你！”
“孟远明，你不是我爸爸，你是畜生！”孟婉声嘶力竭地喊着。
孟远明再次推开她，转身出了卧室。孟婉边哭边要跟着孟远明跑出来，可是冯三此时已经站在门口，见她要冲出来，冲上去抱着她一个大力拖了进去。孟婉拼尽全力地踢他，抓他，可终究架不住冯三人高马大，最后也只剩下了哭喊的力气。
而此时，孟远明毫不顾忌孟婉的哭喊，把卧室的门从外面反锁住。在门口站了一会，听见孟婉哭喊的声音太大，怕邻居听到，他竟然把客厅的电视开到了最大声音。还是不行，他又从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打开门走进卧室，此时冯三已经把孟婉压在床上，孟远明毫无人性地走过去用毛巾绑住了孟婉的嘴。
孟婉满眼含泪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原本帅气而此时却面目狰狞的脸。她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也随之滑落。她不再喊叫，不再挣扎，她开始静静地承受着这场暴风雨似的侵袭。
也是从这以后，她似乎是不会哭了一样，再也没有为谁流过眼泪。
事后，孟婉走到7楼出租屋的窗口，她想跳下去，可看着外面繁华的世界，她又没有勇气，她贪恋着这个世界，她想要得到太多东西，想去体会太多东西。她也想过去报警，可是如果报警了，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跟林梨儿争，再没有脸面去见江廷。想着想着，她退回了房间。她突然想到，此时既然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那她必须要跑掉。孟婉当即收拾好东西，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回学校去了。她临走前发誓再也不会回这个家。孟远明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林梨儿发信息给她，她说在兼职，没有时间。可她没想到半年后，林梨儿却告诉她，孟远明被冯三拉着一起去澳门赌博，再也没有了消息。孟婉听到这个消息，哈哈大笑了半天。宿舍的同学看见她莫名地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打死了两只讨厌的吸血蚊子。
从此，孟婉每次放假，都会去林梨儿家住。可孟婉心里却开始厌恶林家人用那种怜悯慈悲的眼神看她，厌恶他们提到她的可怜身世，提到她那跟人私奔了的妈妈和她那个失踪的赌棍父亲。她羡慕林梨儿命好，可以出生在这么显贵的家庭，可以有那么有钱有地位父母爱她。久了，她的厌恶和嫉妒就累计成了心底的恨意，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入泥沼一样越来越深。她想要破坏她看得到却得不到的他们拥有的美好和幸福，把他们统统都拉进这泥沼，既然可怜，那就都变得可怜，只有这样才能熄灭她心中仇恨的火苗，才能安抚她痛苦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