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们回不去了!
时间是没有感情的,它从不在乎人的喜怒哀乐,只顾兀自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快速地旋转,哪怕是一声感叹,也需要消耗掉生命中的一点时间,而且无法再往复。
很快,江廷和孟婉大婚的日子就到了。孟婉煞费苦心,终于到了这一天,她内心激动无比。只是遗憾因为江廷的反对,婚礼没有办法在网络上直播了。但是,她还是想到了一个让海市人都知道她与江廷结婚的办法。她租了一架直升飞机,拉上竖条幅,写上她与江廷的名字再加上新婚快乐四个字。而且最能吸引人关注的是,直升飞机还会在婚礼现场抛洒红包。在这个抢红包年代里,只要听到红包两个字,就足够让人跃跃欲试了。因此,这天海市几乎万人空巷,都拥挤在海市最豪华的酒店门前。一时间人山人海,想进来的人进不来,想出去的人出不去,最后警察不得不出面来维持治安。
外面天气炎热,人挤人,甚至不顾性命来争抢几块到十几块的红包的时候,酒店里却异常地凉爽惬意,现场布置得唯美梦幻,鲜花环绕,音乐、美食,美酒,觥筹交错间让人赏心悦目。孟婉本来身材高挑,容貌玲珑有致,皮肤白皙,一袭拽地的洁白婚纱穿在她身上,再配上高高挽起的长发,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庞,更加华贵得如公主一般。她站在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江廷身边,脸上始终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江廷的母亲看了,满意极了,这才是江家的儿媳妇该有的姿态。
婚礼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江廷看起来毫不在状态,但也都按照司仪的要求做了。只是当婚礼见证人念完证词,需要交换戒指时,江廷却突然停下来了,他想起当时他给林梨儿戴婚戒的时候,她竟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他抬头看看眼前的孟婉,她却满眼的惊慌,似是怕这戒指戴不到她手上一样。江廷厌恶地皱了皱眉,就迅速地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孟婉抬起手,仔细地看了看这颗闪闪发亮的钻石婚戒,然后把它贴在自己的唇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如花儿一样绽放着。
行礼就此算结束了,孟婉心里也就毫无压力了,她提心吊胆了一上午,终于放松了身心,她欢喜得意地去更衣室里换下婚纱,穿上红色的喜服,又笑意盈盈地返回来,她贴近江廷,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想要跟着他一起去敬酒,江廷却突然转头低声对她说,“请你把手拿开。”
孟婉尴尬地把手抽出来,这是江廷第几次拒绝她在公众场合碰触他了?她心里一阵不快,脸上的笑容也僵在那里。江廷可不在乎她的情绪如何,端着酒杯直接奔着几位极为重要的客人去了。孟婉很快就缓了过来,她鼓励自己,他再排斥她,不是也跟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行礼了吗?江廷与一般的男人不同,慢慢来要有耐心。理顺了自己的想法,孟婉又带着娇俏的笑容跟在江廷后面,她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重要的人。来参加婚礼的包括很多政界商界的要员,还有江山集团的合作伙伴,这些人可不能怠慢。孟婉为了证明自己的才能符合江夫人这个位置,就更加妩媚和口齿伶俐起来,见她这般,江廷反变得沉默不肯多说话了。
十几桌下来,江廷已经有些醉了。他放下酒杯,绕开众人,谢绝其他人的陪伴,一个人趔趄着走了出去。出门他寻到洗手间,一走进去,他就趴在水池上,拧开手龙头,洗了洗脸,他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洗完脸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看着,他压抑地边哭边对镜中的自己说:“你这个傻子,你有今天,你活该!”说完,他一拳打向镜中的自己。瞬间,玻璃破碎,血顺着破碎的玻璃流了下来。
洗手间外的服务生听见声音,立即推门跑了进来,看见江廷的手受伤流血,吓得又跑出去喊经理。江廷冷静地洗了洗受伤的手,扯下领带,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等到经理匆匆赶来的时候,洗手间里就只剩下破碎的镜子和洗手台上的斑斑血迹。
江廷并没有返回到婚宴大厅。他关了手机,避开人群,从后门出了酒店。严休告诉他,孟婉把他们婚礼的酒店安排在林梨儿婚礼酒店的旁边,就隔了一个十字路口,很近。可这段距离对他来说却像隔着一座山,他等不急人行绿灯亮起,只管朝着对面的酒店跑去,一辆车在他近前嘎然停住,只差几厘米就撞到他,惹来了司机的一阵辱骂,他似乎没有听见,依旧朝着自己想去的地方奔跑。
进了酒店,江廷很容易就看见了一楼大厅的一个大包间里在举办婚礼,他走近,站在玻璃隔断外,他看见了林梨儿穿着一身红裙和郑子知站在一起,她笑得多轻柔,每次看见她笑都能让他如沐春风,让他安静下来。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其他的人都被模糊掉了,似乎这婚宴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他期望着林梨儿能起身走出来,跟他说句话,哪怕一句。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他内心的恳求,林梨儿站起身了,走到郑子知面前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她走了出来。江廷慌张地躲到一旁一个没有使用的包间。林梨儿并没有注意到他,径直地去了洗手间。等她出来,经过江廷躲着的包间的门口时候,江廷突然探出身子一把把她拉了进去,林梨儿吓得刚要叫,等到她看清楚是江廷,大吃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语无伦次地问,“江廷?你,你怎么在这?"
江廷不回答她,关上门,禁锢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墙上,整个人也几乎要贴上她,他用力太大,林梨儿痛得轻哼了几声。里面没开灯,只有借着外面路灯透进来的光,林梨儿才看清一点他脸部的轮廓,而且她闻得到他满身的酒气。
紧接着,江廷磁性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梨儿,你跟我回去吧!”
“江廷,你干嘛?你疯了吗?不可能的,我已经和郑子知结婚了。”林梨儿难以置信这是江廷说出的话。
“可是你一直爱的人是我?难道不是吗?”
林梨儿把头转到一侧,避开江廷贴得极近的脸,她的心狂跳起来,她用理智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江廷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看着他,“跟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喜欢工作,我把江山集团给你,你要钱,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回去吧,没有你,这些对我来说,没有一点意义。”
林梨儿的心早已碎得七零八落,她轻叹了一口气,“江廷,我不在乎这些的,如果在乎我就不会什么也不要就离开你了。”
江廷又急切地说,“你在乎的是我对吗?我把我自己也交给你!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去,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我给了你十几年的机会了。已经太晚了,我们回不去了!”
“是郑子知比我好吗?他有的我也有,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啊!”
“不是谁好不好的问题,是因为我们已经错过了!”
“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弥补,真的来得及!"
林梨儿摇头,“我是绝对不可能辜负郑子知的!对不起!”说完,她想要用力推开江廷。
江廷的手牢牢地压着她的上身,见她想要挣脱他,他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他吻得那么用力,那么痴迷,又那么贪婪。当他把舌头探进林梨儿两唇之间时,她竟然把牙齿分开,放他进去了,他心里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喜悦,可接下来,舌头上传来的被牙齿咬下去的疼痛,让他条件反射,一下松开了她。
林梨儿哭出了声,“你不要这样,不可能了,我已经是郑子知的妻子了。你也有孟婉做你的新娘了,不要再难为我。”
江廷复又抓住林梨儿瘦弱的肩膀,“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现在知道你的父亲是清白的,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赎罪好吗?我不是真心要娶孟婉,我只是为了帮你复仇。梨儿,我现在看清楚我自己,我真的爱你,就只爱你一个人,你跟我回去,我立即让她滚。”
林梨儿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摇摇头,“对不起!太晚了,我们真的不可能了。你放开我,让我走,我跟你在一起,流了太多的眼泪,这些眼泪早已熄灭了我心里对你的热情,我以后想笑着生活,爱你太累了!以后,咱们各自安好吧!”
江廷激动地嘶吼到:“没有你,你让我怎么安好呢?”
林梨儿再度推他,“这已经与我无关了,请你放开我,我现在是一个孕妇,不要让我恨你。”
林梨儿感觉到江廷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松开了她,最后终于从她的肩上离开,垂落下去。林梨儿忽然一下,心里空空的。她看见江廷在她面前低着头,不再说话,她忽然有了想抱着他的冲动,可是她忍着心痛避开他的身体,快速地走到门口,她手握着门把手,却停下来,低声说:“你该戒酒了,如果只靠酒才能给你勇气来找我,其实你也并没有多爱我,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说完,她拉开门,走廊的光照进来,她看见郑子知和严休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她朝着郑子知走过去,“子知,我们回去吧!”
“大家都等着你呢,走吧!”郑子知迎上来,紧紧地拥着她离开了。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江廷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们。他后悔,他愤怒,他嫉妒,他想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把林梨儿抢走。严休却走到他身边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走吧,回去吧!这样,对谁都不好!”
江廷如失了魂魄似地沮丧,“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我送你回去吧!”
江廷一边摆手,一边慢慢地朝酒店门口走去。
江廷出了酒店,望着不远处在空中盘旋的直升飞机,它下面挂着的随风摆动的条幅特别的刺眼。不一会,从直升机下抛洒下来红包如雪片一样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紧接着传来人群尖叫哄抢的声音,江廷觉得这像一出嘲讽他的闹剧,让他无地自容。
他痛苦不已,为自己所做的愚蠢决定和自以为是而痛苦,他几乎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他第一次与林梨儿相识的公园,那次两家父母相约在公园游船谈事,顺便也带着孩子玩玩。那时候他还是少年,而林梨儿还是竖着小辫子的小丫头,她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邀请他去坐船,他甩开她的手,死活不肯去坐那艘游船,只坐在岸边等着他们上岸,他记得当时林梨儿失望地哭个不停,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是怎样的不可理喻,如果从一开始他就让她拉着自己的手该多好!
他慢慢地走到曾经的湖泊旁,颓然地坐在一把长椅上。他定定地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细细的波纹,心里隐隐地悲伤着。虽然悲伤着,可他却放空了自己,什么也不让自己去想,这样心里便空空如野。如果不这样,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会不会疯掉,会不会跳进这湖里了断了自己。
他如雕塑一般,不管时间,不管炙热的太阳,就那么坐着,一直到红彤彤的晚霞映红了他的脸颊,一直到霞光消失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才慢慢地站起身,走出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