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闹

  “小乖动作不是很敏捷吗？当初连你射过去的那一剑都轻易躲开了，怎么会被抓住？”我满心疑问道。

  “我们跟过去看看。”卿諝调转了方向。

  我赶忙装作轻松打着哈哈道：“是你，不是我们。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回京城就分开的。”

  他微微思忖着，似乎带着一丝调侃：“小乖亲过你，好歹也是和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狐狸，如今狐狸有难，搭一把手又有什么难呢？”

  ？？？

  他怎么能把这种笑话讲得一本正经？

  等等。

  我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我们之间说话的方式似乎没有在草原上时那么伤感和紧张了。

  或许在回来的途中，他想清了一些事情，我也避不开我的真心。我试探着嘀咕了一声：“狐狸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他说得那么自然：“狐狸是我的，我是你的，狐狸不也就是你的么？”

  我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扰得突突跳，仍倔着道：“你本事比我大，一个人也能搞定，反正我不去。”

  原野早已经慢慢地踏起蹄子走了，方向跟着那群猎户。

  卿諝慢慢扬起了唇：“没有回头路了，小僖。”

  我半推半就梗着脖子道：“去就去，人命也是命，狐狸命也是命，救命一条，胜造七级浮屠。”来掩饰我的忸怩和丢脸。

  丢脸啊丢脸。

  前几日在大草原上，我……我那么信誓旦旦的说不要拖他后腿来着，可还是忍不住抱一抱他的大腿。因为，如果我真的要下马离开，绝对不会再拖泥带水废话半天，当初买糖葫芦的时候就可以一走了之了。

  爱真是一种有致命吸引力的力量。

  逃不开，我逃不开。

  坐在马上，我一路胡思乱想着，卿諝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不妥，他只是微微眯起双眼，紧紧盯着前方，跟着猎户的队伍，我们已经进入了一片森林。

  我还是忍不住，抬头喊了他一声：“卿諝。”

  “嗯？”他没有低下头，只是发出一声下意识的回应。

  “你为什么不笑我？”我忐忑了半天，终于决定一吐而快。

  他这才低下头，勾唇：“为什么笑你？”

  他确实是猜到了我的心思。

  我的脸一阵绯红道：“你明知道我想去救小乖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来，所以你才配合我给我台阶下，你为什么不笑我？你明明可以的。”毕竟我之前让你那么伤心。

  “爱又不是吃过一次亏后，逮着机会就反击。”他笑了笑，“虽然你之前那么坚持跟我说要离开的话，让我很惶恐。可是，你喜欢我，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如果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不是你贺兰僖会做的风格。”

  想想看，我也是那么执着的一个人。

  “喔……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刚刚说的话，也是在间接的夸你自己？”

  他眉目清朗，低声笑：“彼此彼此。”

  “那……”我半是犹豫着道，“这一回，我们是真正的和好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认为，除了我夫人之外的女人，可以像现在这样，被我抱着，和我共乘一骥。”

  我极力保持着矜持，又无不酸溜溜地道：“那日婚礼搞砸了，我还不是你正式夫人呢。”

  “很快就是了。”卿諝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把我抱下马。

  而这时，从我们身边经过一对年轻的男女，样貌还挺般配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哭哭啼啼的，鼻子都红得像根胡萝卜了。走得又快，我隐隐只听到了一声可惜可惜，也不知在可惜什么。

  卿諝把原野牵到别处，然后拍了拍它的马屁股，原野就走开了。

  “它去哪儿了？”这么有灵性，我好奇地问道。

  “前面有一片嫩草地。”卿諝回答得简洁，指了指前方，“而且，带着一匹马，我们过不了那道门。”

  那是一道很古老的门，隐蔽在森林的后方，两根大柱子上雕刻着巨大的龙头，柱子被朱漆的龙身缠绕，两边守卫了不少哨兵。方才在街上碰到的那群猎户却纷纷毫无障碍地顺利往里走了进去，不过还有一群人，男女结对地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似乎也在等待着能够进去。

  坐在门口看守的是一个络腮胡子浓密的男人，他脸上的表情，一看一个失落，心情极度不好又不耐烦地大手一挥：“下一对下一对！”

  “走，我们去看看。”卿諝牵起了我的手。

  我没有挣脱，另一只手忍不住掩住微扬的唇角。

  这时，那位络腮胡子又赶走了一对小年轻，姑娘气哼哼地举着一面小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瞧了又瞧，哼道：“什么啊！我这么貌美如花，居然也说我长得才勉勉强强？？哼！我就不信那玉覃公子有多好看！”

  “就是就是！”跟在姑娘身边的男子也不甘地附和道。

  我就很疑惑了，拉着站在我和卿諝前面的一个人问：“哎？前面怎么回事？”

  那人一脸疑惑地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们不也是来给玉覃公子冲喜的吗？”

  “啊？”我听不懂。

  卿諝微微笑道：“我们只是在这片森林里迷了路，看见这边有热闹，就凑过来瞧瞧。什么玉覃公子，我们倒是不曾听过。”

  那人太惊讶了，道：“你们竟然连玉覃公子都不知道？”

  我道：“何方人物，有知道他的必要吗？”

  “当然了！”那人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表他的感慨，“玉覃公子是御龙家族的后人，他可是个奇人！三岁能诗，五岁能武，从七岁开始便会天道算命！被他算过命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准的！”

  我呵呵笑道：“这么神奇？”

  “那是自然了！只不过御龙家族的后人，每个都躲不过双腿残废的宿命，玉覃公子从十五岁起双腿就不能走路了。”

  我觉得很奇怪：“那和冲喜有什么关系？”

  “他们世世代代都是靠冲喜来治残疾的，因为他们的残疾不是病，而是一种命格！冲喜可以打破命格！”那人继续补充道，“看见那些猎户了没有，都是玉覃公子的爹为他捕获的珍稀野兽，专门取它们的心脏调配做药引的。好多人跑过来想要冲喜，其实都是想要见玉覃公子一面，让他算算命！”

  真是迷信，我才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我推了推全程在静静听那人扯淡的卿諝：“你信吗？”

  卿諝扬了扬唇：“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恰好这时，听到络腮胡子一声低低的叹息：“苍天呐，现在的俊男美女就这么少吗？为我们家公子冲喜的人，都得要这种货色吗？”然后又赶走了一对。

  轮到我和卿諝的时候，络腮胡子已经失去了耐心，闭上眼低头捏了捏眉心，有气无力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道：“贺……”

  卿諝握了握我的手，示意他来说：“她叫何喜，我叫言胥。听闻要为玉覃公子冲喜的男女，除了要有姣好的外貌，名字也需要四平八稳来稳住祥瑞之气。我们两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口字，不知道，这方方正正的框，能不能稳住？”

  卿諝的嗓音似乎总有迷人之处，络腮胡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起头，微微惊诧地看着卿諝，又扫了我一眼，惊诧彻底转为惊喜。

  我悄然在卿諝耳边道：“啊，原来你知道这个玉覃公子。”

  卿諝淡淡地笑：“只听闻一二，不甚了解，找个人来打探虚实，更加可靠。”

  “……终于有点收获了，”这时，络腮胡子也喜上眉梢，就问了一句，“冲喜也是有要求的，必须是真心相爱的情人。你们虽然以上两点都符合了，但是如若不是真心相爱的情人，那就治不好我家公子，而治不好我家公子，你们就只能留在我们御龙寨做下人做丫鬟了！”

  我跟他讲道理：“哎？这位大叔，现在是你求着我们救你家公子，你得端正态度，而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不是真心相爱了？”

  他大言不惭道：“我只知道，上一秒还腻歪恩爱的小情人，下一秒就可以翻脸朝天不认人。感情这种东西，最不稳定，说变就变。你们得证明给我看！”他说着，话锋一转，指着卿諝道，“而且，他虽然看上去外表俊逸非凡，可谁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了解，就不要妄自指点，”这我就来气了，要跟他跳脚，“他哪里不好了？我告诉你，他……”

  一直沉默的卿諝，在旁边注视着我，忽然笑了笑，拉住我：“好了小僖，不用再解释了，”随即，他望向络腮胡子，微微一笑，“我想，我们已经证明了，对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

  良久，络腮胡子才耸耸肩，但又欣赏地道：“少年不凡，你很聪明。”随即又对我道，“小姑娘，聪明的男人可不好驾驭。”

  我摸摸鼻子，我也很聪明：“我喜欢他，不是驾驭他，真正的爱情里没有谁更高一筹，到最后，大家都会势均力敌。”

  “你们两个，一个为了他据理力争，一个又从头到尾深情地看着她，真是……”他甩甩身上的鸡皮疙瘩，“教人羡慕。”

  我和卿諝相视一笑。

  “行了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进寨。”他悄摸摸地抹了一把嫉妒的眼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