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租房记
少女抓住雪白的包子就往自己的嘴里塞，这种不怎么文雅的吃相，让秦璋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变得异常的缓慢。
“慢点吃，小心噎着。”
从远处看来，阳光照在少年少女洁白的校服上，细小的尘埃弥漫在灿烂却温和的晨光之中。
不远处的刘老师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镜，轻声说道：“你们早恋了吗？”
这句话问的十分的尴尬，不过好像尴尬的只有秦璋同学，王大霞同学一口气把包子全部吃掉，然后咽进去，秦璋真的很害怕王大霞会不会被这口包子给噎死。
但事实证明，王大霞不会。
“老师我们没有早恋，秦璋同学只是乐于助人，知道我没有吃早饭，所以才给我带饭的。”
刘老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的镜片泛起一层光，他开口说道：“秦同学你怎么会知道王同学没吃早饭，难不成王同学你每天吃没吃饭都要跟秦同学汇报一下。”
刘老师的语调微扬，就算是王大霞也根本没有办法维持住脸上那淳朴的笑容。刘老师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学生吗，现在最重要的学习。”
秦璋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了刘老师的话。
“老师开门，我要去学习。”
刘老师表示自己做为老师，感觉到非常的受伤，他打开了门，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准备看着这两人怎么学习。
王大霞和秦璋不约而同地拿出英语课本，开始背英语单词。
刘老师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个学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背过身子，离开了教室，临走之前还不忘说上一句。
“现在的学生啊~”
王大霞实在是忍不住了，就笑了，她转过头看着同样在笑的少年。
从门口倾洒进来的光束照耀在少年俊秀的脸庞，少年晶亮的眼睛如同尚好的黑曜石。
他也在笑，这是王大霞第一次见到秦璋这样笑。
她默默地转过头，看着黑板上大大的好好学习四个字。
她要好好学习。
上语文课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王大霞的错觉，她总觉得似乎刘老师有意无意的在看她和秦璋，每次看到王大霞的时候，就会露出意味深长的感慨。
那个家伙到底在感慨什么？
接下来这位不怎么靠谱的刘老师拿着王大霞的作文开始点评起来，这个家伙通篇没有用一个夸奖的词语，最多的是奇怪，不理解，这让王大霞觉得很无奈。
倒是最后刘老师却说了一句话。
“王大霞同学写的东西很真实，只要东西是真的，那就是好的。”
然后这位刘老师还又重点批评了一番何青青。
整个班级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之中。
下午放学的时候，王大霞坐在教室里，她看着桌子上那个已经黑屏的手机。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可是王大霞没有任何心思想要回家。
何青青拿着一包薯片，她走到王大霞身边，轻声说道：“大霞，你怎么不回家啊，呆在这里干什么啊？”
王大霞看了看何青青，开口说道：“我和家里发生了一点儿矛盾。”
何青青睁大了眼睛，她看着王大霞很是担忧的说道：“那你现在是不是没有住的地方，没关系，大霞你跟我回家跟我一
起住吧，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何青青现在只有一个心情，她想要帮王大霞，竭尽所能的帮王大霞。
何青青把这种无法形容的感情称作，
友情。
“我想到外面租房子。”
王大霞说的一字一句，很是认真。
“那你有钱吗？不够我借给你。”何青青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来一叠钱。
王大霞正要说话的时候，一直窝在角落里不怎么说话的高昂站出来对着王大霞说道：“我家就在这儿附近，我们那边儿有很多租房子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王大霞看着高昂，他矮小的身子微微发抖，王大霞说道：“谢谢你，高昂同学。”
何青青瞥了一眼高昂，她开口说道：“想不到你还挺够意思的。”
高昂低着头，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了一句。
“何青青，对不起。”
从来没有人跟何青青说对不起，何青青觉得自己眼角多了一丝温润的液体，她伸出手擦了擦，有些恍惚地说道：“没关系。”
王大霞跟着高昂离开教师，然后在学校门口看着穿着白球鞋，背着书包的秦璋。
“秦璋同学，你怎么不回家？”
一中住校名额非常有限，像王大霞这样的借读生，更加没有什么机会，所以只能在外面租房子。
王大霞怀里拿着爷爷给的一张银行卡，上面有八千块，是爷爷在临走之前，悄悄塞给她的。
王大霞相信自己总有一日会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基因，战胜一切的基因。
“走。”
秦璋直接往前走，夕阳下少年的背影变得格外的飘忽，何青青附在王大霞耳边说道：“大霞，你告诉，你们两个是不是那个了？”
王大霞无法理解，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
“就是你和秦璋有没有谈恋爱啊？”
“没有。”
王大霞回答的斩钉截铁，走在前面的秦璋将一个易拉罐一脚提到了垃圾桶里。
秦璋转过身子，一步步走到王大霞面前，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王大霞。
神情很是严肃。
“王大霞，你未成年，昨天晚上怎么开的房？”
“是秦大哥开的房。”
王大霞没有看到的是她背后有一个很是着急的中年男人，那个人正式王启生，今天王大霞没有回家，打电话也不接。他猛然想起来王大霞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在偌大的城市之中举目无亲，昨天晚上她会去哪里?
他作为一个父亲是如此的不称职。
然后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也听到了那句开房。
王启声怒不可遏，他想都没想直接伸出手，朝着王大霞的脸打去。
少年的拳头阻挡了王启生的巴掌，王启生更加的生气，他怒声道：“王大霞你到底在干什么？”
王大霞愣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
就是那种毫无波澜的面无表情。
“我在找房子。”
王启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他对着王大霞说道：“你怎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手机没电了。”
“你一个高中生怎么租房子？”
王启生不由分说的拉着王大霞的手，准备离开，可是王大霞却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爸爸。
“爹，我们不是一家人，虽然我想要和她们成为一家人，但是我们真的不是一家人。”
王大霞不想说出来这样的话，可是她不得不说，很多事情还是趁早说出来为好。
王启生的长大了嘴巴，他眼睛里的神色很慌张。
“我是你爸爸啊，大霞。”
“我知道你是我爸爸，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但是后妈和王琪琪不欢迎我，我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她们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王启生情不自禁地在这群高中生面前，抽起了烟。
“爹，人活着就图一个快活，既然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开心，为什么就不分开，如果你觉得我比较重要，你可以离开她们，但是很显然，我没有那么重要。”
王大霞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重要，世间从来都没有什么双全法。
取舍没有错，错的是不干脆利落。
“爸爸带你去租房子。”
王启生总算干脆了一次。
他们到了一个分外阴暗的小巷子里，巷口贴着一个招租的小广告。
可是这条小巷子实在是太过狭小阴暗，走在前面的秦璋看了看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王大霞叫住了。他们走过这条阴暗的巷子，到了里面的一个弄堂，这个弄堂里坐着一个摇着蒲扇的老奶奶，旁边种着青菜，还有一串葡萄。
这让王大霞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在东北的家乡。
老奶奶很是慈祥的看着王大霞，她开口说道：“来看房子吗？”
王大霞点头，老奶奶带着一行人到了二楼，打开第二间房子，里面的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桌子，还有一个洗脸架，旁边放着一个暖瓶。
王大霞觉得很不错，她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己隔壁的房间紧闭的门，还有一双分外干净的白球鞋。
这附近有一个大学，所以在这里租房子的人大部分都是学生，而且离学校比较近，王大霞很满意，王启生付好了租金，就带着王大霞和其他人到外面的小餐馆里吃了饭。
吃过饭之后王启生有开车把这些孩子送回了家。
王大霞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觉得心里很是平静。
“今天晚上先回家，明天再搬走。”
王大霞摇了摇头，她没有看王启生，而是一直看着窗外，她开口说道：“今天晚上就搬走吧。”
王大霞听到了王启生的叹息声。
她没有说话。
“好。”
王大霞回到家里，很是沉默的收拾着自己本来就不多的东西，然后非常有礼貌的跟后母和王琪琪告别。
有些门关上之后，大概就再也不会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