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凡生

  一夜无话，灯杞寺上上下下忙着救火消灾，盼望能从这废墟中寻到些什么，哪怕是一根残骨一片袈裟也好。

  可这注定是无用之功，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在这片灰烬周遭，全灯杞寺的和尚沙弥围坐在地悼念诵经。

  张棉生与郭元星也不例外，他俩跪坐在最外围给这曾经恢宏壮阔的九层佛塔哀悼。

  郭元星醒来还不过半个时辰，从刚醒时的歇斯底里到现如今的沉默不语，张棉生懂小星星的感受，这时候好好陪在他身边就好，一切的关怀安慰都是苍白的，只会再一次揭起小星星内心深处的伤痕。

  棉生在悼念过后拍了拍小星星后背，只说了声“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复仇，活下去才能不辜负你父亲为你牺牲的一切”。

  说罢起身走向百念和尚处，这老头因昨夜之事倍受打击，在那嘟囔着“敢上佛爷家里偷盗，还放火烧佛爷家祖坟，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咽不下这口气啊！”。

  张棉生走到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和百念老头一起失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堆残垣断壁道了声“老头，出门找贼人报仇别忘了叫我一个。我虽不是灯杞寺弟子，但佛塔里面的苦善大师生前是我师挚友，你我的交情更是忘年之交”。

  “所以打架找茬千万别忘了我，有可能的话带着元星一起去吧，这孩子心里那口邪火不去一去，这辈子会毁了的”。

  百念和尚闭眼片刻，叹了口气道“此去危险重重，稍有闪失便会性命不保。小棉生，你还有大好年华可享，不该陪老头子我去冒险”。

  张棉生摇头道“这世道，做什么没有危险。道人师傅当年明知道踏进江湖就会身不由己，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笑对江湖，血浸衣裳，敢爱敢恨敢面对生死危机，这才是男子汉性情。我，不想丢了他的人”。

  百念老头笑到“好，不愧为我百念的知己好友。待我与方丈师兄告辞一声，我们就即刻启程”。

  灵蒲山灯杞寺正门，全寺的大小僧众都聚集在此为人送行。

  出家人本不该太过沾染凡尘俗事，但佛宝事大不可不追究。只是寺中常在江湖行走的僧众也就百念一人，众长老欲派十名武僧高手跟随，百念断然拒绝道“人多势众只会打草惊蛇，况且关键时刻人太多反而会成为拖累。就让我带着张棉生小施主和元星去吧”。

  传经堂首座不由疑惑道“张棉生小施主系出名师，年纪轻轻就内力浑厚劲气勃发，我等自无意见。可郭元星从未学过一招一式，况且在江湖上行走谁人没有个健壮的好身体，像他这般弱不经风的模样，万一在路上病倒了受伤了，那不全成为你们的拖累了嘛”。

  灯杞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郭元星听到此处不由的低下了头，握拳握到手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肉中，哪怕用劲用到掌心青紫快要流血，元星也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张棉生站了出来，大声疾呼道“一个儿子要为父报仇何错之有，一个男人要为自己日日辛勤劳动的'工作场所'被毁复仇何错之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家'都被贼人一把火烧了，该不该揪出贼人，拿大棒敲的他欲仙欲死，告诉他不该欺人太甚，告诉他灯杞寺的爷们不好欺负！”。

  这番话说的在场年轻僧众是热血沸腾，不少小沙弥一脸崇拜的看着张棉生，只是能点头答应的终究都过了一句话就热血的年纪。掌门方丈让郭元星上前问道“元星，你告诉师公，你想去吗？”。

  郭元星抬起头坚定不移的答道“想，我恨不得马上手刃贼子”。

  掌门方丈不由的叹气道“出家人又怎能将打打杀杀挂于口中，我问你哪怕因此脱离我灵蒲山灯杞寺，此生不得再入大门一次，你也愿意吗？”。

  郭元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张棉生本想插嘴却被一旁的百念和尚给拦下了，百念道“这是他的人生，该由他自己来抉择”。

  一日后浮许山脉边缘的一处山野茶棚，张棉生叫了一壶乌龙端了一盘油饼走到桌边，对着小星星说道“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等到了乡镇大城，棉生哥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既然不是出家人了，就要好生熟悉这繁华世间无尽红尘，多学学你百念师叔祖，看他都快把油饼给吃干抹净了，臭老头给元星留点啊”。

  郭元星捧着一张油饼，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着。听完棉生一席话后露出了个害羞的神色，抱好自己的破布小包袱，嫩生嫩气的道“元星不求什么香的辣的，本就是外物只为填饱肚皮罢了。还有百念师叔祖在灯杞寺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大家伙背地里都说师叔祖脑壳不正常，定是被红尘的油腻血腥阻塞了灵台清明，元星还曾在祖师堂那祈求祖灵保佑百念师叔祖早日康复呢”。

  百念老头一口油饼混茶喷了出来，然后在那咳嗽个不停。元星疑惑道“师叔祖，你是噎住了吗？快些喝点茶顺顺嗓子，放心好了元星不跟您抢油饼吃，元星一个油饼就足够了”。

  张棉生哈哈大笑道“这老头可不是被噎住了嗓子，他那嗓子眼宽的一整只烧鸡下肚都不听个回响的。他呀，是被某只呆头呆脑的呆鹅给气的，没事没事，气一气说不得能打通他那堵塞的脑壳，让他康复呢”说罢棉生就在那嘿嘿偷笑不止。

  郭元星挠了挠头道“这附近有鹅吗？我怎么没看到，原来呆鹅能治愈师叔祖道头疾，那元星以后定搜罗一堆呆鹅，争取让百念师叔祖战胜病魔健全如初”。

  棉生听闻只得一拍面颊，感叹道“这孩子没救了”。

  闲话不多说，此次下山还是正事要紧。千机百手门位于苏杭之地，十草殿总部隐身于京畿之处，一南一北必要先选好去往何处。

  百念和尚思绪片刻道“先去千机百手门，那边寻宝不成也好脱身而去。京畿天京城是蛮族中枢帝国核心之所在，去那边探查实在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