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绯色
1
“哪吒，你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
“这才只是个开始。”
“开始就这么刺激，我喜欢这次旅行。”
魔种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哪吒抹去脸上的血渍，笑着舞起手中的红绫。
太二还未吐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没有人看见他眼眸深处隐藏的那一丝黯然。
好斗，小小的身体里灌满怒火，任何炼金武器在他的手中都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哪吒，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心魔。
“起源之地……”太二深吸了一口气，越靠近那个地方，他就越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那里是奇迹的原点，也是让他敬而远之的雷池重地。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接近那里。
“可能这就是宿命，”太二疲惫的闭上眼睛。
但事到如今，闭眼轻憩也成为了奢望，似乎每当他闭上眼睛，那只创造奇迹的手就会自动浮现。
疯癫，狂乱？
他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在过去的岁月里，太二给自己覆上了沉重的面具，他如鼠般谨慎的活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这样躲避下去，总有一天会避无可避。
现在，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一个错误，终究要用另一个错误去弥补，”
太二的口中重复倾诉着哪吒听不懂的话语。
不过，对哪吒来说，是否能听懂太二话并不重要，他将红绫绕在身后，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起太二看起来有点搞笑的脸。
对于这个自称是他师父的人，哪吒其实一直都不怎么感冒，他喜欢和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待在一起，也只是因为老头能造出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他背后的红绫，手中的长枪，脚下的风火轮，都是这个老头的杰作，每一件，他都很喜欢。
而且，太二经得住他的捉弄，在小小的陈塘关，再难找到像他这样好玩的玩伴。
愿意陪自己出去玩的人总是值得多关照一些的，抱着这种想法，哪吒多次抢在太二之前出手之前出手，将一只只面目狰狞的魔种打翻在地。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好玩，”事后，哪吒总会在心里多加一句。
2
旅途要比想象中更加漫长。
对没有朝圣者之心的哪吒来说，这种漫长更是被拉伸到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最初的新鲜感已逐渐褪色，所到之处皆是千篇一律的风景。枯燥，烦闷，他与生俱来的怒火越燃越烈。
那怒火，好似助燃剂，将他的出手渲染的更加暴虐。
没有活口，不留活口，舞动的红绫在荒凉的大地上卷起千层血浪，横行于荒原之上的魔种哀嚎着逃亡。
面对野生魔种，被炼金术武装起来的少年几乎所向披靡。没有了陈塘关的束缚，哪吒完全放开了手脚，那恐怖的魔道伟力肆无忌惮的涌动着，毁天灭地。
“情况比以前更恶劣了，”太二的神色一点点暗淡下去，他踩过淋漓的鲜血，紧跟着怒发冲冠的小小身影向前进发。
在愤怒的加持下，哪吒正变的越来越强。事到如今，太二已经无法阻止他了。
“这样也好，”太二只能用牵强的理由安慰自己，“只有变的更强，才能在强者如云起源之地占得一席之地。”
他嘴里喃喃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令一副景象。
鲜血，尸骸，废墟，还有站在废墟之上嚣狂狞笑的小小少年。
想的越多，就越觉得可怕，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恐惧笼罩的滋味了。
“这真的只是偶然吗？”太二把目光投向陈塘关，投向那个他从未看穿过的男人。
“希望不是你。”太二说。
3
小小的身影瑟缩在洞穴里，她双手捂着眼睛，尖尖的小耳朵不停的抖动着。
清澈的泪滴在洞穴中滴答滴答的回响，她屏住呼吸，想要把泪水憋回去，可她做不到，她感觉心好疼，真是太疼了，只有流泪才能缓解那种浸入骨髓的疼痛。
她能感受到，外面的人还没走远。
惊鸿一瞥，让她看见了那个人的脸，那是一张可怕，无情，像火一样炽热的小小的脸。
就是那张脸，轻而易举的摧毁了她的家，摧毁了她的生活。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她的嘴中，咸咸的，涩涩的。
在那个小小少年面前，她甚至连大声哭泣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她不敢，她知道，那个少年杀死她，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死了，”透过指间缝隙，尖耳少女能清楚的看见洞外，她的父母和她的伙伴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虫豸在他们身上爬行着，啃噬着他们残破的身躯，她想去帮他们把身上的虫蚁赶走，可她不敢。
她只能无声的哭泣，任由眼泪滴答滴答的下坠。
“滴答滴答……”
她哭泣着，眼泪一点点失控。
“滴答滴答……”
她开始小声抽泣。
“滴答滴答……”
待到洞外的少年消失在她视线中，她的情绪终于崩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最终演化成撕心裂肺的恸哭。
她使劲揉搓着自己的眼睛，眼泪不要命的滴落在泥土里。
4
“别哭了好不好？”
看着蹲坐在眼前的少女，太二无奈的挠了挠后脑勺。
可他的话，显然无法安慰一个心灵受到重创的小姑娘，小小少女依旧放声痛哭着。
“别哭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太二没有放弃，他依旧苦口婆心的劝慰着眼前的魔种少女。
可少女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真是造孽，”太二无力的拍了拍前额。
作为神通广大的特技炼金术师，哄孩子是他极少数没能掌握的技能之一——况且还是这么一个孩子。
“真想就这么走了，”太二烦躁的嘟囔道。
可他的良心却不给他抽身离去的机会，他咬了咬牙，一句胡话脱口而出:“我替你安葬父母，你跟我走好不好。”
魔种重诺。
小小少女终于停止了抽泣，她闪亮的大眼睛聚焦在太二有些猥琐的脸上:“真的吗？”
“真的。”太二的牙咬的咯咯作响。
“那我答应你。”
为了表达自己的认真，尊贵的太二甚至放下了身段，巨大的铲子在他的手中上下纷飞起来。
入墓，安葬，坟头堆起。
看着面前的坟墓，少女哭的更伤心了。
太二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少女清澈的眼神开始变的迷茫。
“孩子，忘掉过去吧，”太二说，“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