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偃旗息鼓
雷诺茨对后续战况的进展是第二天他醒来后，从多纳那里听来的。在此之前，多纳忠诚的执行了他的指令，回到本阵之后就安心躲在了安全的后方，基本上看清了前线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如这场战役来的突如其来一般，它结束的也快的令人难以置信。
右翼的不朽矮人们在考铎恩的打击之下几乎立刻溃不成军，尽管遭遇了极其惨重的伤亡，但之后的不朽矮人们仍然以最为高昂的士气和勇气阻挡着黑铁亲卫的脚步，拼尽所有地厮杀着，但很快，四散的骷髅也聚集起来加入了战斗，不朽矮人们勉力维持的这条阵线随即就被迅速碾碎。
侧翼阵线的彻底崩溃对不朽矮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敌人整体的阵线转瞬之间就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带动着一侧的阵型也跟着渐渐分崩离析。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地狱火矮人们集中兵力，从这个刚刚被彻底撕开的口子里杀了进来。
铺天盖地的哥布林尖叫着，在无情地鞭笞下踩过成片成片的僵尸，带着满肚的恶意和仇恨扑向了阵型破碎的不朽矮人们。而高大凶猛的巨魔紧随其后，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剩下的防御者。地狱火矮人们则手持强弩，持续不断地寻找和射杀那些手持古怪火器的不朽矮人。不过十几分钟，地狱火矮人就迅速而又有计划的碾碎了敌人的大半阵型。
而令人吃惊的是，这些刚才还显得勇猛无比的矮人几乎毫不犹豫地撤退了。
随着一阵响彻全场的凄厉的号角声，不朽矮人们立刻选择了退却。他们的撤退果断而又坚决，就像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一般，所有矮人立刻转身，毫不在意仍然在他们身边不知疲倦地撕扯、抽打的僵尸和哥布林。
像往常一样，黑骑士的营地仍然远离魔军的其他成员，他们用几辆木车围成了一个简单的营盘，由于雷诺茨筋疲力尽，无法使用任何魔法，他们被迫选用了最为原始的方式来保暖：在营盘正中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篝火，接着在篝火四周的冰冷泥地上休息。雷诺茨坐在用一个冰冷坚固的铁箱上，背靠着马车的厚实木板，在他背后的马车里持续不断地传来微弱的动静。
此时的他正耐心地听着多纳对上午混战的叙述，在他的周围则横七竖八的躺着正在呼呼大睡的黑骑士，就连德克雷尔也同样陷入了沉睡之中，纯粹的疲劳感甚至盖过了他那断肢不断带来的剧痛。不过雷诺茨也没有心思训斥他们的麻痹大意，因为就连他此时也动弹不得，疲惫感震慑着他的身体，几乎就连抬起手来这点简单的小动作都让他感到筋疲力尽。
“还有个事，阿尔坎的后事处理完了。”多纳在停止了他的长篇大论之后，平静地说道。“还是老样子，烧了，骨灰带着，盔甲让考铎恩熔了做武器，你觉得什么类型的武器合适？”
雷诺茨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现在的头等大事。
他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黯淡夜空，又看了看身旁一片混乱的营地，随即又看向远方，矮人的营地再度陷入了此前那种群魔乱舞的异象之中，即使隔着这么远，雷诺茨还是能看到色彩斑斓的诡异烈焰、厚密的不自然的滚滚浓烟以及听到连绵不绝的怪叫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悲伤。”雷诺茨顿了顿，然后说道。“我只是认清了他已经死了的事实。从魔域出来到现在，咱们的百来号兄弟现在就剩下这么几个了，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命令就灰飞烟灭了，那会儿我在心里发誓要记住他们每个人，结果到头来，我却连名字都记不太清楚了。”
“我记得那一百八十七个人的名字，别忘了是谁摊上了处理后事的苦差事。”多纳说道，不过疲惫的雷诺茨却仿佛并没有听清，只是直直的看着跃动的篝火。
“我真心希望阿尔坎是最后一个了。”雷诺茨低头看向了自己沉睡着的兄弟姐妹们，“给德克雷尔做个假手吧，然后在做一面盾牌。”
“好主意。”多纳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正好待会拜托考铎恩。”
“如果考铎恩待会儿不会被我碎尸万段的话。”雷诺茨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又锐利了起来，他说着跳下了箱子，接着艰难地站立起来，一股全新的感情支撑着他早已筋疲力尽的身体，给他灌入了全新的能量。
这感情雷诺茨熟悉异常，那便是愤怒。
在此之前，卓德的使者再次现身，邀请他们共进晚餐，雷诺茨回想着那三个使者，之前的血战也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不少创痕，有一个双臂不翼而飞，另一个头盖骨的后脑勺破了一个大洞，而最夸张的一个甚至连脊椎都被打折，弯着腰走来走去。不过这点小伤对这些早就死了的亡灵而言不过是挠挠痒，看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不过雷诺茨当时连路都走不动，而且对现状也一无所知，所以就打发掉了那三个使者，说他稍后就到。
现在，时候到了。
雷诺茨步伐蹒跚地前进着，脚下的雪地早已因为白天的血战而变成了一片一望无垠地泥地，而随着夜幕的降临，在严寒之下，他脚下的泥水也在迅速冻结，让路面更加湿滑难行。没走出几步，雷诺茨就滑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冰面上，他满身的护甲让他毫发无损，但在落地的瞬间，他还是猛然感觉到了阵阵剧痛。
他勉力直起身来，然后发现自己的体力已经耗光了，他连抬起腿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就这么在寒冷的冰面上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感受着内心剧烈的挫败感和疲惫感。
过了半天，多纳终于靠了过来，他一把抓住雷诺茨的胳臂，接着把他扛了起来。
“你没死啊。”他说道，语气里满含失望。
“再摔几次的话估计我就死了。”雷诺茨听出了多纳话语中的情绪，但已经彻底筋疲力尽地他已经无暇去多想，他撑着多纳的背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呼出了片片白雾。雪山的寒夜冻得他嘴角发麻，由于魔力衰竭，他也维持不了护甲中复杂的多重法阵和屏障，现在他正用自己的凡躯面对着山上致命的低温，浑身也在严寒中不住地瑟缩。
“我建议你还是回去睡大觉比较好。”多纳扛着他走了几步之后提议道，但雷诺茨慢慢地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建议。
“带着我去赴宴。”他简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