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白雾锁林间 天威终将至
灵蛇,群山之中狡猾的猎食者。
灵蛇出洞,猛然一击不成之后,便飘然隐去,藏于深山,但猎物尚未得手,游离灵动的身影一直在周围鬼魅般游荡着,隐藏着,等待着下一次狩猎的开始。
那张扬好似一条足以让人神经衰弱乃至抓狂的灵蛇。他的行踪似乎遍布于在夕雾山之间,但又找而不得,寻而不见,仿佛化作了山间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一般……
悠闲自得的一只鸟雀在林间草地上啄着小虫,忽如其来的一声清脆的枯树枝被踩断的“吧唧”声,吓得它旋即展翅飞起,惊鸣着划过树间,飞向树杈枝头遮蔽住大半的天空。
“小心点,你这蠢货,”一句充满责备和恼怒的声音说到,但这句话也说得十分谨慎低声,“你这般冒失,那会打草惊蛇的,等下人都被你吓跑了……”
“大哥对不住啦,这我的不是……”
“小点声……”
伴随着一阵沙沙的声响,浓密的低矮树丛间,走出了三个身着看起来很是轻薄的衣甲的军士,他等都是夕雾山驻守营的金刀卫,连日都奉“金刀御守”郝城之命,四处追查擒拿逃窜多时的贼子,胆敢擅闯帝国禁地的十三郎张扬。
虽然刚才训斥手下说会打草惊蛇吓跑张扬,但作为此三人搜寻小队的带头军官,他心里却清楚得很,如果一旦自身先行暴露无遗,在周边数里外又无同伴支援的情况下,那可不仅仅是张扬可能逃走那么简单!
而是他等得考虑如何逃命了……
这三人小队的军官头子对于自己能否正面擒下张扬这一问题,那是心中不敢存一丝侥幸,能与御守大人一场鏖战的天下奇才,自己这等凡夫俗子压根就不是对手,三个勉力自保已是极限。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张扬所在,禀报通知郝城大人来收拾他。
要是天赐良机的话,自己三人暗中潜伏,说不定还能暗器偷袭把他擒下,倒不失为大功一件!
三人在树木众多,遮天蔽日的林间蹑手蹑脚潜行着,警惕而敏锐的目光在周边四下扫过,搜寻着。
不觉又前行了小半时辰,脚累头酸,野兽也无一个,到头来依旧一无所获。
那军官回头低声问道:“庄贾,你的鸟雀野兽们也没有讯息么?平日里一天到晚吹嘘自己是红门高徒,万兽之主,怎么紧要关头就蔫啦……”
“奇了怪了,以我红门的驯兽之法,豢养的禽兽们向来可靠机灵,今时却邪门了,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一无所获,”其中一个身形较瘦的军士苦着脸应道:“昨天我又放了只灵雀出去,迄今都未归,真是见鬼……”
一旁另一个高个军士摇了摇头,失落地说道:“不知是不是那张扬搞了什么邪门歪道搞的鬼,靠鸟兽侦知八成是没指望了。”
“罢了罢了,”军官头子不耐烦地说道,最近真是没点好消息,全是闹心玩意,“只能靠自己继续找了……”
一语未尽,惊变突生!
“啊呀……”高个军士差点惊喊出来,身子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但他及时用粗糙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也不顾手里还有乌黑肮脏的污泥尘土,以免自己惊吓呼喊出声。
剩下两人本来就神经紧绷,都被他这突然之举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抖,头发发麻,都转头看向他。
军官直接瞪圆了双眼,那瘦子不禁骂了一句:“干嘛呢干嘛呢,你个二傻子,一惊一乍的!”
他在手掌之下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现出恐惧惊骇的神色,用手往东边一棵挺拔魁梧,枝叶浓密的大树上一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才……刚才看到那边……”
“看到什么?”军官陡然变色,手已猛地按到腰间刀柄上,汗水马上就下来了。
他双目迅速扫向那人所指,然而那一处空空如也,只有一根自树冠中突兀出来的,光秃秃的粗大的树枝。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能让勇猛果敢,训练有素的金刀卫甲士一瞬之间,受到如此惊恐,几近跌倒于地?
高个军士喘息匀定,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刚才转头往那边看去,无意间看到那边树纸上,忽地出现一袭鬼魅般飘浮的白衣,孑然而立,宛若一前来索命的冤魂女鬼……”
“我当时被吓得半死,这大白日的,不过天稍微昏暗了些许,咋白日见了鬼呢?”
“再定睛一看时,却觉并非鬼魅魍魉,莫非是那神出鬼没的贼人张扬么?我待转头出声喊你们时,那身影便又诡异的不知去向了。”
军官眼中厉芒一闪,用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肩膀,几乎抠出血来,阴沉着脸问道:“你确定看到人了吗?不会是你神经紧张,头脑混乱,看到的幻觉吧……”
“不是不是,”高个坚决摇头否认道:“虽然我确实是一时失态,但那不是我的臆想和胡言乱语!但我没有见过张扬,而且如此这般距离,压根看不起面孔,不知是不是那贼人……”他显然已经恢复了冷静与神智。
“那便好,”军官头子长吁了一口气,随即严肃地说道:“我等先一齐先行回营,禀告御守大人张扬在此现身,请他速速前来,如果在此分散落单,若真遇上此贼,怕是要被个个击破,全军覆没于此。”
“无论如何,先活着回去禀告再说……”
“再说了,雨雾就要来了……”军官抬头看了看头上逐渐变暗的乌云密布的天空,远方的白色雾气吞吐着天地,正不断迫近着,“留在外面,想做什么也做不了的。”
言毕,三人又钻进了浓密的草木丛中,径自去了。
“真是阴魂不散呀……”
数十丈外,浓密的树冠之下,一人一猫。清风徐来,白衣浮动,额前几缕长发飘飘。
望着远方树影里三人逐渐缩小消失的身影,张扬一脸无奈,收起了手中的面具,孑然屹立于一根看似纤细的树枝之上,那只花猫百无聊赖似的在旁转悠着。
一只伤残的灵雀绝望地哀鸣着,死命扑腾着无力的翅膀,扬起一阵微弱的风流,两爪将将离开树技,试图振翅飞向那眷恋而遥不可及的天空。
花猫漫不经心地往虚空一扒似的,便轻松把那鸟雀拉落了下来。鸟雀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跌落下来,兀自挣扎哀鸣。
“看来这儿真是无趣呢,”张扬低头看着花猫一次次残忍地玩弄着这无路可逃的灵雀,熟视无睹,“连你也只能重复玩着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花猫抬头望了他一眼,“喵”了一声,它一双清澈如琥珀的黄眼睛深遂得感觉一眼望不到底。
“不过嘛,这整个枯城附近都被守得严严实实的,估计连寻常鸟雀也飞不进去,”张扬倒不禁又苦恼起来,这般连门都没摸着,两手空空地离开,张扬还真是心有不甘。
“窝在这深山老林里,没得好吃好喝好觉睡,真想一走了之……不过不管怎么说,得想个法子突破重围,进去一探究竟。”
“那么……用什么法子好呢?”
滴答,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雨?”张扬的声音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那花猫猛地叼起灵雀,独自窜进了更深更浓的树中,似乎是躲藏去了。
旋即愈来愈多的雨水从天而降,大珠小珠落玉盘地砸落下来,树林间迅速嘈杂起来,噼里啪啦声不停作响。
远处一池翠绿的水潭在千万颗雨珠从天而降的冲击下,水面剧烈地抖动着,水位也迅速高涨成了一方湖泊,淹没了池边的零落的石子与若隐若现的花草。
分不清是白色的雾汽,还是水汽,缓缓漫进了林子中,枝叶见,草丛里,周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除了无尽的白色。加之其上渐渐变亮变白的天空,整个世界仿佛披上一层白幕,苍穹寰宇都笼罩进了一片笼统的白色之中。
而白衣之十三郎张扬,也仿佛融化进了这漫天的苍白之中。
真可谓,雾锁林间林锁雾,天没云中云没天。
夕雾山之所以得名,不正是因为这时不时便遮天蔽日,无穷无尽的大雾么?可此山也不像寻常山岭那般,云雾缭绕之时,宛若人间仙境。
而夕雾山,倒多出了几分苍凉幽深之感,因为,大雾袭来之时,总还伴着漫天的乌云与接踵而至的大雨。
所谓夕雾山之雨雾,久居于此之人,绝不会陌生!
张扬陶醉地张开了双臂,接受这大雨的洗礼,他的一袭白衫已然全部淋透,紧贴于他的身上,精细的线条,俊美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真是舒服啊,自在哟,雨啊雨,你洗涤吧,冲刷吧,洗去这污浊肮脏的污秽,冲走这附着不去的尘土,让绿叶重焕绿意,让气息回归清新……
让这幽暗的深山老林,化作钟灵毓秀的人间仙境!
忽地天际一闪,一道耀眼的毫光蜿蜒而下,转瞬即逝,锋利的闪电直接让满天地的苍白也为之闪动和变色。
同样为之变色的,还有方才一脸陶醉的张扬,此刻,他的面容掠过一丝恐惧。
他悻悻地呢喃着:“这般扫兴,没等我淋个痛快,雷电之威竟已至矣,罢了罢了……”
白色的身影在树枝间起落着,几下便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由远及近,自小变大,爆裂般的轰然巨响咆哮着,炸响着,天下万物似乎都为之一下惊颤,四周山岭深林与之相和齐鸣。
天威已至!
而此刻,百里开外,一队衣着齐整的客商都正骑着高头大马,在为首一位青衣人的率领下,赶着几辆看起来满载货物的双轮货运马车,沿着崎岖曲折的山路,在这群山间缓缓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