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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骨:枯城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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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牢笼囚飞鸟 贼首归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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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光黯淡,月没云中

  这绳索摸索着将解,张扬大喜,只须再稍微用力一挣,便可脱开,正待使劲,却忽感一股劲力传至绳索,“嗦”的一下白蛇绳便如真蛇一般又死死地缠紧了他,手里的钢针也是被一把夺去。

  “哗呀”一下,火烛便被点燃,伸到张扬旁边,火光给不见五指的黑暗带来了些许光明。

  映照着一起伸过来的骆观的脸,双目怒睁,面色铁青,骆观的眼珠子僵硬又缓慢地转向了那根钢针,拿手一捋,竟然便挺直如初,骆观的眼珠子又一点点地转回来盯着张扬,也不言语,在火光下这脸倒显得十分可怖。

  张扬见状却无惊惧之色,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败了败了,你还真能装呢,这下脱身不得了。”

  “真是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啊……”骆观又望着那根钢针,轻声说道,“你便是用这根钢针来解锁脱身,逃出夕雾山地牢的么?”

  “你……你怎么会……”张扬一听这话倒是一惊:“你知道得还挺详细啊,不错,就是靠这根东西。”

  骆观的脸缓缓离开了火烛,又没进了黑暗之中,只能看得见身子的轮廓,又是漫长的无声的黑暗。

  忽然一双如同鹰爪般坚硬而又锐利的双手钳住了张扬的双肩,骆观的脸又快速地回显在火烛前,他双目眼光锐利,死死地盯着张扬,双手使劲摇晃着,低声喝道:“你说,你给我实话实说,是不是你杀害了看守你的四位军士,是也不是?”

  张扬却冷笑道:“你也道是我所为,是么?毕竟,乖张跋扈,桀骜不驯的浪子张扬,什么好事做不出来?什么传闻听上去都似有其事,对不?”

  骆观沉下气来,耐心的说道:“十三,我俩自幼朝夕相处,于你于我,不都是知根知底的吗?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我自然是不信,这一切背后一定有只巨大的黑手在操纵这一些,但你若不与我细说,我又怎能想法子帮你洗脱冤屈呢?”

  听闻此言,张扬面色和口气也缓和了不少:“也罢,与你说罢,他等诚非我所杀,自我逃出那又脏又臭的地牢,便借微弱的火光看得几具尸首倒毙在地上,而当时那又一片喧闹,火光冲天,军士奔走,四处奔走呼号,黑夜里我又不知是何事态……”

  “我当时便想啊,这如果让这群军士见到了,定要诬赖我杀人害命,一时暴怒之下,定然不肯听我辩解,不得当即围攻而上,将我剁为肉酱,死于刀剑之下?我可没这么傻,不如先跑为敬!况且,我对此地也是心生烦厌,猎奇之心尽失,无意久留,便偷偷骑马夺门跑了。”

  骆观松了一口气,又绷着脸接着问道:“那你为何要私藏夕雾山,是谁指使你的?你缘何了解那般去处?”

  张扬应道:“哪里有甚么人指使我耶?我只是游历四方之时,听闻此山人迹罕至,多有怪异神鬼之事,你也知我平生素来喜好游历常人所不敢到的山川河湖,猎奇探索本乃我平生一大快事,因而这番只身冒险前来只是想一探究竟,了却我这探奇之心罢了,不料怎地惹出这那么多的事端。”

  虽有几分奇诡,但骆观听得他这番说法,也沉思了一阵,忽地又问道:“对了,有一事我至今也未知。你小子一向精细灵巧,神出鬼没,怎么就被人失手擒住了呢?我只听闻你是被人布下天罗地网,走投无路,终于为人所擒获,却不知你怎么就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张扬一听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这次你实在想不通了吧?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被他们擒拿住的,而是我故意装作失手被擒,从而借机进入他们的营地的,以此来靠近那里的。”

  骆观也是微微一笑:“以你这牛精性子,这听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你又是靠什么使他们不加怀疑,蒙混过去的呢?”

  “嘿嘿,你是正经人士,向来不屑旁门歪道之术,自然是不知道我这等庸俗人士的手段,”张扬颇为得意地应道:“我游历四方,与各地的风月……各地的才女多有深入交流,从其中一女手中得到一丹药,她等把这唤做失心丹,这等丹药定是黄门所做,常人断难调制,只是不知她们从何得来……”

  “服用此药之后,在数个时辰之内人却仿佛昏迷一般,但对周边事物有些许朦胧的感觉和记忆,武功高强之人必要时却也可以运劲强行从昏迷中短时间苏醒过来,她等都拿此药做些寻欢作乐之事,而我却拿来另有妙用”

  “当日我看这群卫士追赶我追赶得紧,便灵机一动,当时便用上了此药,假装昏迷,那帮军士倒以为我是失手中招被擒,被将我抬回了他们的营地。”

  骆观的脸又隐没在黑暗之中,张扬听得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呼气声,角落里传来蟋蟀不停的鸣叫声。

  “惜月……师姐近况如何?”黑暗中传来了张扬略带犹豫的话语。

  “她挺好的……”暗夜里飘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张扬一提,骆观不禁想起了自己深爱着的温柔善良的妻子,以及自己年幼的水灵可爱的女儿。

  想起她粉雕玉琢的脸蛋,咯咯的稚嫩笑声,一股温暖的柔情涌上骆观的心头。

  家人几乎就是他生活中的一切,他把家人看得远比自己重要得多!

  屋外隐隐约约的狗吠声也此起彼伏,吱呀一声,骆观把木窗又推开了,街上的灯光已经暗淡,被地上的星光遮蔽了很久之后,天上的星星重新显得明亮,闪烁着柔和且令人温暖的光芒。而街外边光秃秃没有叶子的树木在黑暗里仿佛张牙舞爪的妖怪,令人生畏。

  两人在屋内说话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与屋里屋外各式各样的声音混杂一块,宛如奏乐。外面的风声也越来越紧,寒意越来越深。江底里的红日,却即将缓缓升起,黎明即将破晓。

  不寂静的夜晚总不止一处,在夕雾山驻守营行辕里,武周端坐在中间宽敞的帅椅上,两颗红丸在他的手里令人眼花缭乱地游动着,他两眼出神地望着营帐门口,仿佛想要把远方望穿似的。

  武周已经收到了两位大将侯渊、侯泗的上报,得知已查明数日前犯上谋逆的一行奸贼确已尽数被杀死,并毁尸灭迹,但究竟何人所为,现场勘查和随后的追查毫无头绪。

  而那神出鬼没的张扬,自从从地牢中逃离之后,大队金刀卫虽然连夜搜寻。

  但时至今日仍然毫无踪迹,山外的大军也是一无所获,他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仍然扑朔迷离,目前而言可谓是仍然毫无进展,令人发愁。

  郝城甄柴等人都是忧心忡忡,同时也害怕太子因此而发雷霆之怒,降罪于他等。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武周一直很平静,每日除了探血案发现场、巡视驻守营各处,勉励军士外,便是于大帐中听取各路消息传来的情报,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这倒令旁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太子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忽然间一只飞鸟飞进了大帐之中,原来是一只灵雀。

  武周眼睛一亮,顺势把手一伸,这灵雀便轻巧优雅地降落在他的手背上,武周从灵雀系着的小囊中掏出了一颗小红丸,然后手一扬,这灵雀便自己飞走了。

  他小心取出红丸中的纸条细细地看了良久,忽然在这帅案上重重一拍,吓得甄柴一下挺直了腰板,郝城也是为之一动。

  武周嘴里却喊道:“妙哉妙哉,不愧是玉面郎君。真乃我之肱骨之臣!”郝城甄柴看了这幅光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备马,我等星夜启程!”武周倏地站了起来,甄柴赶忙上前把旁边袍子取来往他身子一穿。

  “现在出发?去哪?”郝城脸色大变,惊讶地挺直了身子,出言问道。

  “打渔江城,那里有份大礼等着我们收呢……”

  百里之遥,夕乡城府衙

  烧得通红的肥鸡不断向外散发着绵绵的热气和摄人心魄的芬香,两只大手凭空伸了出来,一把将它撕成两半,放入满口黄牙的嘴里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满胡子都是油。

  但他丝毫不在意,只顾张口大嚼,大口吞咽。

  高悬头顶的“廉政为民”的匾额下,威严庄重的铜案后,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精致的红木太师椅上,一只脚脱了鞋袜,大脚显得粗糙又肮脏,正踏在那椅子上。

  而身着绿色官服的夕乡城父母官,五十余岁的太守管又财满脸堆笑地坐在侧旁。

  毕竟,俺元威元大爷好歹是呼啸山林的山大王,说出“九命龟”的名号,连小孩都不敢夜啼的绿林好汉!

  这趟下山觅食竟撞上了一群好生厉害的鸟人,害得我活舌吃了两天的苦头,可把我饿得够呛。

  不过,现在到了这里,嘿嘿,那便是虎归山林,龙入大海咯……元威傲慢又得意地想道。

  管又财缩着头,堆着笑,把方刚倒好的一杯酒递了过去,问道:“元爷一向机警过人,福大命大,怎么这次触了霉头,叫官军给拿了。”

  元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咕噜咕噜地便喝下了肚,他打了个饱嗝,忿忿说道:“别提了,他娘的,不知咋的便撞了一伙鸟人,诶,我说,你是怎么搞的,好歹俺们寨子年年好几担金银财宝供着你们全城的官老爷,官军进剿,你也不跟俺支会一声。”

  “莫不是,管大人想取俺脑袋去邀功请赏?”元威从桌子另一边探过头来,瞪着水牛般的大眼,直视着管又财,“俺这颗脑袋,那什么鸟牧守,刘问之可一直悬赏五百两,等你领呢!”

  “哎呀!照您这话说的,”管又财身子往后一仰,他的眉头皱成了沟壑,委屈地说道:“元爷呀,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将您老爷移交给本衙的那可是上头来的官军,带头的个个官都比我大着呢,也不知他们来此有何公干,若是本地的官兵有进剿的军务,我能不支会您元爷么?”

  元威“哼”了一声,嘟囔道:“罢了罢了。”

  他又忽地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都怪那良心被狗吃了的黑心崽子,害得我落到如今的下场。”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

  管又财小心翼翼的问道:“元爷您说的是谁呀?”元威继续愤怒地骂道:

  “是我忘恩负义的侄儿,元青霖!这王八羔子,腌臜泼才!”

  “这厮月前来投靠于我,白吃白喝不做事,这番遇到这众多鸟人,竟卖主求荣,让俺被捉,待俺回去,非剁了这臭小子不可!”

  管又财谄媚地笑道:“元爷不必担心,回去定能清理门户,您手下的弟兄们我都暗中叫人好生看护着,我还给您备好了几匹好马,一路上关卡我都安排人去打点了,元爷要走,包管一路顺风。”

  元威大笑道:“还是管爷想得周道,有劳有劳。”

  他把嘴里最后一根鸡骨头一吐,两手往腿上粗布擦了擦,起身说道:“好,那俺就不在这磨磨蹭蹭了,待久了夜长梦多,这番有劳管老爷了,回山后,俺定叫小弟携重礼前来管谢。”

  管又财喜形于色,拱手称谢道:“那倒有劳元爷了。”

  “哈哈哈哈,敢问元爷有没有准备了我们的那一份呐?”

  这时,大门轰然间被打开,两人大吃一惊,迎面照来的强烈的阳光让两人不禁抬手遮光,他们艰难抬头睁眼往前看去。

  两个如同门上刻画着的两门神一样高大威严的身影隐没在逆光的阴影下,并渐渐浮现,让人不禁心惊胆寒。

  元威惊得下巴都合不上来,认得那是将自己收押之后移交给夕乡官衙的两位领头的大将,两将身后几个下官胥吏正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孔武有力的侯渊大踏步上前直接揪倒了元威管又财两人,如同提着两只小鸡一般。

  他嘴里骂道:“我道这地儿怎么积贫积弱,都是你们这些贪官土匪互相勾结,各自包庇,若不是我等使出这等妙计引蛇出洞,只怕这里的百姓还要继续忍受你等的荼毒不知多久。”

  两人都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不敢言语。侯泗倒是不急不躁,说道:“暂且将这两人收监下狱,并遣人呈报道府的刘问之牧守,由其发落处置……”

  “一个魁首元威,加上这六品贪官,这番能一网打尽这帮驻虫的话,也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了。”

  言毕,两人齐声哈哈大笑起来,门外满身甲胄的军士们鱼贯而入,管又财哀叹一声,慢慢瘫软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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