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善恶有报时 屠刀斩阎罗
一队快马在葱郁的群山之间快马加鞭,匆忙赶路着,他们正一路向西而去。
为首的,正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全权黜置大臣骆观与鹰扬将军甄柴,两人带领着人马一路奔波,远赴百里开外的夕乡城中。
夕乡城的城池不大,城墙矮小残破,市井街道也很是破旧,人口与繁华的打渔江城比,更显得十分稀少。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到了城关,先前面对平民百姓时,还十分耀武扬威的四位守门军士,一抬头间,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行全副武装的军马,带着肃杀之气奔到跟前,不敢动弹。
“本地府衙在什么方位?”
骆观一脸正色地问道。他收紧缰绳,胯下白马发出一声洪亮的嘶鸣,两马蹄抬起,稳稳守门军士面前。
“禀……禀告大人,本地府衙在城东北方,沿此路走两里多路,便是了……”
几位看门的军士,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常年迎候各路高官显贵,一看骆观身上那华贵的官袍和身后那群精锐齐整的军士,就知道来者身份不凡,自然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
“好!”骆观面不改色,又是一声断喝,正待一扬马鞭,策马向前时。
忽举目望见城中百姓皆往西南一处涌去,而那边又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煞是热闹,不知却是发生了什么事端。
“那边是什么地方,怎么这般热闹?”
骆观心下一动,马鞭一指,出声问道。
“回这位大人,那边是菜市口,正要监斩此地为非作歹,臭名昭著的悍匪巨寇,元威呀!此贼无恶不作,百姓对其深恶痛绝,听说今日便要了结他的狗命,百姓无不拍手称好,这才争先恐后地上街观刑呢。”
其中一位军士一脸谄媚的笑容,应声答道。
“什么,今日便要斩杀元威?”甄柴惊愕地说道。
骆观也大吃一惊,瞳孔一紧,当即喝道:“事不宜迟,快走!”
言毕,便一马当先,率先冲入城中疾驰而去。
却说菜市口那边,血腥味弥漫,血水蜿蜒,遍布着污秽与残渣的路面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男女老少,挤作一团,此刻正是群情激奋,人声鼎沸。
人群聚拢的中心,是一片空地,上面用粗木头,搭建了一个简陋的高台。
高台四周搭着几根粗壮的木头柱子,上面挂着泛黄的皮囊,众多的苍蝇蚊虫在其上“嗡嗡”盘旋,竟是几张剥皮揎草的人皮,全须全尾,十分惊悚骇人,一眼望去,令人毛骨悚然。
台上的上首端坐着几位官吏,下首跪着一发须凌乱,满脸络腮胡子,正低着头瑟瑟发抖的犯人。
犯人的背后,站着一位魁梧的刽子手,手捧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鬼头大刀,冷冷地看着这位将成为他刀下之鬼之人。
“杀!杀!杀!”
台下喊杀声震天,愤怒的咒骂声不断,各种臭鸡蛋,烂泥巴,甚至地上的鸡粪猪粪,不停地招呼到犯人身上。
那死刑犯跪在地上,全身肮脏,恶臭。他面色土黄,嘴唇苍白,不断冒着汗,说不出一句话来。
台上端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监斩官,他颧骨高耸,短须髯,目光,十分威严。
他抬头看了一眼日头,猛的一拍惊堂木,怒喝道:“时辰已到,奉圣上与朝廷典狱司核准与明断,当斩此贼,来啊,砍了!”
“砍了!”身旁的几位官吏齐声喊道。
“砍了!”台下的民众们也齐声发出一记石破天惊的怒吼。
那被捆的结实,跪在地上的犯人一听此喊声,吓得腿都软了,几乎当即晕了过去。
刽子手怒目圆睁,猛然抡起了大刀,骄阳射下炽热的阳光,在大刀上激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辉。
“刀下留人!”骆观怒吼着,策马冲进场中,两旁人众都慌忙四散闪避逃开。
狂暴的血液从脖腔中喷涌而出,四溅一地,一颗头颅在空中旋转着,缓缓砸落地上,发出一声血肉闷响,双颗眼珠子犹自无神地蹬着骆观。
晚啦!
骆观不禁仰天长叹,身子颓然一缩,终究是晚到了一步,这关键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元威啊元威,你该死时就是命大不死,为祸人间,而今要你再多活一会时,却就这样成了无头鬼呀……苍天没眼,神灵不佑啊……”
台上的监斩官吏们,以及台下的百姓们,都不知所措地望着忽然出现的这队全副武装的军马,方才的群情激奋都一扫而空,一时都鸦雀无声。
此时,甄柴也已赶到,喘息未定。骆观望着眼前身首异处的尸身,慨然长叹,不愿再做停留,便要转身离去。
“大人,大人,俺元威还没死,还没轮到俺哩,快救救俺则个……”
高台另一角传来了一声惶恐之中带着喜悦的喊声,让骆观不禁为之一震。
他当即飞身下马,一步如同离弦飞箭,突上前去,甄柴紧随其后,跟上前来。
骆观定睛一看,却又是个须发凌乱的犯人,不过此人要肥胖上不少,他正急急忙忙地喊道:“大人,俺才是元威啊,小的判的,可是要五马分尸处死啊,快救救俺这条小命。”
“没错,是他!”骆观转头看向甄柴,甄柴望了那囚犯一眼,对着骆观点了点头。
元威方才那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啊,想想自己“九命龟”,福大命大多年,这一劫,怕是再也过不去了,想想五马分尸的酷烈,自己都快被吓死了,不想绝境之中,又逢生机。
没得说,俺九命龟就是福大命大!他此刻可谓喜出望外。
“算你命大!”骆观一把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庆幸不已。
最后一条线索,终究是保住了。
“大人且住,下官本地兵马使邢辰,现暂代夕乡城太守之职责,不知这位大人现居何职,到此又有何公干?”
台上的监斩官眼见事变骤生,快步上前,拱手问道。
“这位是当朝三品大员,兵司右侍郎骆观骆大人……”
甄柴也是当前一步,抬手介绍道,随后亮出了他的玉制官牌。
“而我,乃是鹰扬将军甄柴,奉命协助骆大人到此查访要案,今要带贼首元威回去审问,特来拿人。”
“啊呀,原来是这两位大人,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邢辰大惊失色,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赶忙又是再行大礼参拜,十分卑谦。
“不过,两位大人来晚了,按圣上于典狱司的核准,元威刑期已到,当下便要行刑处死!”
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低声禀告道。
“邢大人,元威身上尚且背负着重大案情,眼下还杀不得,可否暂缓些时辰,比及骆某审问完毕,再杀,也不迟呀。”
骆观也是拱手回礼,语气温和,循循善诱地说道。
“不可!”
邢辰断然应道,“刑期时辰,皆乃圣上与朝廷钦定,元威罪大恶极,理应当即伏诛,下官怎可妄自拖延?”
骆观与甄柴两人也不禁变色,本想此事轻而易举,他开口应允便是,不料他一张口便是厉声回绝。
“言虽如此,但眼下情况紧急,事态严重,邢大人并不必拘泥于文书条例,也可权变通融一番。”
骆观耐下性子,耐心劝道。
邢辰嘴唇颤抖着,但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应道:“不可,圣命钦定,民望所归,下官怎可因大人一眼,擅自专断,恕下官万难从命!”
“你这厮怎么这般古板顽固,倒像那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骆大人也是圣上钦命,难道上官之命,你也敢不听了?”
甄柴性情急躁,气得脸红脖子粗,不禁叫骂起来,连骆观都不得不伸手轻轻按住了他。
“士可杀不可辱,大人以官职压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吧?下官现暂代太守职责,监斩这天杀的无耻恶贼,现时辰已到,除非有圣命诏书,或下官无此监斩职责,不然,下官绝不更改妥协,必要立杀元威!”
邢辰硬着脖颈,瞪着双目,大义凛然地朗声说道。
他又转向台下的千百民众,厉声喊道:“恶贼巨寇元威,罪大恶极,罪不容诛,今两位大人要带走此贼,便是下官身卑言轻,不得已要答应,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
台下众人又是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又是群情鼎沸,怒喊咒骂不断。
元威不禁哆嗦起来,蜷缩一团,感觉自己又是小命休矣。
他们之中,不少人与元威一伙有着血海深仇,对其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剥皮抽筋,食肉寝皮,千刀万剐,早盼着这么一天了。
现在要讲元威带走,叫他们如何能答应?
“贪官管又财的人皮,还在这挂着呢,又来一赃官……”
“决不能答应,杀了元威这王八蛋!”
“这是个大贪官,官匪勾结,官匪相护!”
“奸贼啊,没天理啊!大家一起上,亲手打死他算了!”
台下男女老少开始痛骂起来,越骂越难听,都快想自己撸起袖子上去,赤手空拳群殴打死元威。
甄柴怒火中烧,若不是骆观阻拦,早将抡挑拨民众情绪的邢辰一记重拳,叫他满地找牙,而骆观虽面做淡定,但心下也暂无良策。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威当横死当场,线索断绝么?
“那恭喜你啊,你现在已经没有监斩之责了……”
人群之外,一人朗声言道,他声若洪钟,周围远近之人,都感到声震震动,听得清清楚楚。
好强的内功劲道,竟能压过这菜市口千百人之声!骆观也不禁为之一振,听得此人声音,他登时便知来者是谁了。
不知何时,又一队人马来到了夕乡城中,两侧之民都缓缓让开,为首那人骑着高头大马,右手高举着一块官牌,上书“夕乡城太守”字样!
新官上任,凌开驾临。
“在下圣上钦命的新任太守凌开,今日正式到任履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