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许镖头……”
说话，是一直没开口的镖局老四，脸色苍白，说话声也有些无力，吞吞吐吐的拦住正要上擂台的许勇昌，看向他的眼睛也躲躲闪闪。
“老四，我知道，小六子和老二的死，对大家打击都很大。”
顿了顿情绪，许勇昌勉强笑着道：
“别担心，我的刀法，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拍着老四的肩头，许勇昌呼出一口气又道：
“小六子和老二是因为我死的，我不能让他们九泉之下还不得安生。”
“这比试，就当我替他们报仇吧。”
许勇昌惨笑道，脸上的刀疤，更显得狰狞。
“镖头我……”
老四心情复杂，心中的话还未出口，许勇昌就已经踏上擂台。
在他的对面，便是等候许久的白银卫。
“一套功法，两条人命，还真是觉得有些不值阿！”
白银卫桀桀的笑着说道，语气中的放肆和嫌弃，让许勇昌有些心烦。
整了整情绪，许勇昌缓缓道：
“鬼面一向收集江湖中的秘法和珍宝，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功法亦可以喻之。”
“可你们太过贪心，不仅抢走功法，还杀人性命，屠门灭族，人神共愤！”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虽然江湖中人人都对鬼面是恨之入骨，可却是没人敢说出来。
“哈哈哈！”
“神？”
“什么是神？”
“救人性命？广布恩慈？”
“那不是神，那是傻！”
“你们不过一群蝼蚁罢了，又怎么能懂我们鬼面的秘密呢？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守着自己的功法碌碌无为，不如交给我们，完成大业！”
癫狂，疯魔，看不到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不过说话的语调中癫狂的气息，瞬间压制全场。
“他是个疯子！大家不能留他！杀了他！鬼面的疯子！江湖败类！”
“对！他是个疯子！”
“杀人无数！”
“恶魔！”
“杀了这恶贼！”
不知是谁开的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话，这种情绪，在台下的情绪中蔓延开来。
所有人对他都很怕，怕到只有他一个人也没人敢反抗。
刚开始可能只是想推翻他，把他放倒在地上狠狠地踹他。
但是却没人反抗，他更加的放肆，更加的对这群人不屑，用更加下三滥的手段去压制这群人。
可这群人还是不敢反抗，恐惧他，害怕他背后的势力，畏惧他的实力，心中对他的恨不断地累积。
慢慢的，你想一刀刀砍了他。
甚至想杀了他。
这种情绪在心中堆积，时刻压抑着心。
让它不断地在心中发酵，慢慢壮大，到最后，终于有人出来反抗了，大家也都纷纷揭竿而起了。
于是开始有人开始列举他的罪状了，开始揭发他的过失了。
正义的天平，因为他们以前所遭受过的痛苦，而倒向他们了。
理所应当在这时变成了所谓真正的“理所应当。”
正义在这里变成了所谓真正的“正义。”
盘坐在高楼上的叶子枫看着小面“口伐”的人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党宏鹰，已经还在放肆畅言的白银卫。
轻笑一声，叶子枫的形态表情也有些癫狂。
这就是世界？亦或者说，十六年前自己的爹叶南山就是在这样的世界中挣扎出的，那么他的脚下必定有很多这样的人。
还是说，在十六年里，这世界变了。
十六年前的世界他不知道，但是这个十六年后的世界，却让叶子枫有些心寒，有些冷淡——又或者说，他对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冷淡的。
理不清的头绪，饮不完的酒。
挥舞的是剑，是工具，是执念；行走的是路，是复仇，是江湖。
“呼！”浊气吐出，向天望去。
又是这轮明月，还是这片天空，十六年前，我就是在这样的明月下，在这样的天空下被送到村子里。
“我本不应该活着的。”
轻喃着，叶子枫眼中有些迷离。
杏花村，那片池塘，古龙医馆中的药香味，还有梅伯。
梅伯啊，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在这样的夜晚中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和他说话了。
叶子枫的话，只有在醉酒后才对梅伯说出来。
梅伯，也只是彻夜待在他的身边，听年幼的他诉无父无母的苦，听他讲目睹屠门的仇。
“嗒！”
手上有些湿了，低下头一看，满是老茧的虎口上又一滴清泪。
“这是……我的？”
叶子枫痴痴的自问道，抬手仔细看着虎口的泪滴，修长的手，却满是老茧，有些苍老。
甚至不再注意楼下的争斗，叶子枫只是细细看着，像是在观摩绝世的珍品。
一滴泪，小小的一滴泪，没有一丝污浊，清澈而透明，映照着月空中皎洁的月光。
像东海宝石，晶莹剔透。又像西域珠宝，让人醉心。
“这位客人，找的可还真是一个好位子。”
一句话，打断叶子枫的思绪，翻身轻跃，只见眼前人，是那瘦弱书生刘杰！
废话最无用，几个步法呼吸间，便已至刘杰面前。
“你……”
看着眨眼间便到了自己面前的叶子枫，刘杰倒是暗暗吃了一惊，这人的轻功竟如此了得。
楼下的争斗更甚了几分，愤怒的人群已经被党宏鹰阻挡住了，擂台中现在只有许勇昌和银面卫两人。
两人拳拳向对，不分上下，擂台正中的二楼上，党宏鹰看着擂台中的两人，眼中凝重。
同样是看着，不过刘杰，却是轻松。
眼前的人，像是他要找的人，但像不行，他必须是！
风度翩翩，清风吹起两人的衣角，不过两掌的距离，两人却都是各怀心事。
沉默，在两人不到两掌的距离中散开，甚至感受的到叶子枫呼出的气。
但是这种感觉让刘杰不舒服，他喜欢站在后面，调兵遣将，指点江山。
这才是他喜欢的方式，运筹帷幄的感觉。
沉默，依旧是沉默。
叶子枫身上的气息让他越来越不舒服，快退几步，心中的压抑才渐渐消散。
脸上的笑还在，不过很勉强。脸上的笑，可以是敷衍，可以是装的，可以是假的。
但是心里，他欣喜若狂，直觉告诉他，就是他！
这样的气息，正是他要找的人。
抱拳道：
“客人好身手！”
“呼呼~”
风吹过两人，带来些远处林中的味道。
楼下的呼喊，也在两人周围环绕。
擂台中，许勇昌手中一把刀，身上数处镖伤。
银面卫，却是身上几道狭长的刀口。
尽管已经身中数刀，但猖狂的声音倒是丝毫不减。
“放弃吧！刀法交出来！”
“你身上的镖是有毒的，巳面大人亲调的毒，是没有解药的！”
不知是鲜血的刺激，还是伤口的疼痛，让白银卫的声音更加的癫狂。
声音沙哑着，像是来自恶魔的忠告。
“你对他感兴趣？”
叶子枫许久不说话，但是白银卫的声音却让他稍稍侧了侧身。
这动作。
入了刘杰满是自信的眼。
“还是说，你对鬼面感兴趣！”
话语中的得意与自信，让他越来越享受这种能够看透别人心思的能力。
叶子枫的反应倒是没了中午的那番激动，只是双拳紧握着。
眼中也闪过一抹亮光。
“哼。”
轻笑一声。刘杰暗暗想道。
越来越接近了。
“和你有关系吗！”
叶子枫的话音不大，但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杰，叶子枫心里暗暗提了些警惕。
这人，很邪，又像个好人，又像个恶人。
满脸的笑意，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刘杰，让人很不舒服。
叶子枫心里默默地给刘杰打上这样一个标签。
“当然有关系。”
挑了挑眉，刘杰嘴角划出一个弧度，胸有成竹的说道：
“因为，我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叶子枫反问道，刘杰突兀的话，让他有些迷茫。
“唉。”
刘杰笑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是，和你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鬼面感兴趣，但我可以确定……”
顿了顿，刘杰投射过来的目光像是利剑一样。
“你，绝不像是仅仅对鬼面感兴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家人应该被鬼面的人杀了。”
“又或者是父辈的功法或是秘籍被鬼面夺走了。”
“对吧？”
刘杰自信的看着叶子枫，轻轻敲打着手中的纸扇，得意之色溢于脸上。
窥探别人的心思，可是他得以今时今日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静静看着叶子枫，他期待着叶子枫肯定的点点头，心中的满足感便更盛几分。
“那又怎样。”
叶子枫的话不轻不重，听不出丁点感情和半点肯定。
刘杰的话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气氛顿时凝结，两人一个依旧面无表情，一个却目瞪口呆。
“你！”
听到叶子枫的话，刘杰被噎的无话可说，一个你字出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他风度翩翩，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暗暗道：
“还真是一只桀骜不驯的狼！”
不过这狼，却是深得他意，为了他的计划，他在这了破落的小地方带了五年！
五年时间不长，但他却帮着党宏鹰，把他的鹰帮壮大了起来。
本以为党宏鹰会随自己所想的那样，继续扩大自己的领地，不断吞并。
可他已经老了，没了冲劲，只是想着把枯木镇这一亩三分地维持好就行了。
但是刘杰等不了，他的计划不能就这样被一个没有冲劲的中年人给耽误了。
所以暗地里，刘杰也在寻找着适合自己计划的人，一个更年轻的人，一个更有冲劲的人。
可多次都不遂他意，直到今天碰到了叶子枫，虽然还未见识过他的功夫。
但是刘杰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他的眼光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