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人的村落，残破的土墙，枯草在房头上随风摇荡。
月光下，远处的几道人影在一座土墙下，要是不细看，真发现不出这里会有几个人。
这几个人，都是黑袍加身，在黑夜里更显得神秘，脸上青铜色的亥面具惊悚异常。
这是几个放哨的青铜亥面，在土墙里，是一座较大的茅草屋，白银卫就在里面疗伤。
里面不时的传来一阵阵谩骂声，在这无人的村子里，声音异常的响亮。
叶子枫躲在一个拐角处，侧身观察着他们，手中的蛟龙剑已然出鞘。
黑色的剑身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白色的剑刃让人心生畏，剑身上血色蛟龙栩栩如生，眨眼间便可飞出来一般。
摩挲着胸前的玉佩，叶子枫紧张的心才算是有些平静。
有些紧张，还有愤怒。
尽管那本剑法已经被他参透的差不多了，手中的剑也捏的咔咔响。
但是叶子枫还得等，再等一会，现在他们刚到这里没多久，警惕心还没放下。
吹过清冷的风，脑中的怒火算是降下些许。
冷静，也是优势之一。
月，已经过了半面苍穹。
叶子枫还是那个动作，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远处，那墙下的青铜亥面已经睡倒了。
茅草屋中也像是没了声音。
悄悄往后退去，准备绕到后面去，身子却又像是碰到了什么。
叶子枫霎时间反应过来，手中的剑，直指前方。
那知道那人急退数步，堪堪躲过他的这一刺！
“客人剑法可真是凌厉！”
声音不大，但足够叶子枫听到了。
语气中的自信与得意，让叶子枫皱了皱眉头。
“你来干什么！”
看着眼前的刘杰，叶子枫压低了声音道。
“你不能杀他们。”
刘杰道，声音铿锵有力，和他轻浮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但却又是一个人。
叶子枫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见叶子枫没有听他的话，刘杰像是遭到了侮辱似得，心中突然窜出一团暗火，一拳直直朝着叶子枫的脊背打去。
带着些许破风声，拳劲道无比，刘杰虽然是轻功大家“江南书生”的儿子。
可在江湖中的这些年，也让他习得不少的拳脚。
这拳，看起来十分狠劲，但是打的位置却是叶子枫身上并不重要的位置。
看样子，他只是想给叶子枫一个教训罢了。
调兵遣将使唤人惯了，现在遇到叶子枫这匹野马，让刘杰心里不爽。
但是他忘了，叶子枫的身手如何，也忘了他为什么要把叶子枫当做下一个目标的原因了。
“啪！”
重重的摔在地上，刘杰脸上的带着怒火的笑容还未褪去，痛楚传遍全身各处。
龇牙咧嘴，刘杰眯着眼看着叶子枫走出他的视线。
“玛德！”
刘杰暗骂一声，看来自己舒服的太久了，身体的强度大不如以前了。
堪堪站起身子，捂着像是着了火一样的肚子，刘杰看着叶子枫离去的方向，骂道：
“蠢！”
……
清冷的风吹着，卷起浮尘和叶子枫的头发，剑刃的寒光反射出月光的皎洁。
眼前是两个睡倒的青铜亥面，叶子枫缓缓走向他们，手中的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痕。
没有一丝声音，两人的鼾声叶子枫也能清清楚楚的听见，缓缓举起剑。
反射的月光由剑刃慢慢聚集在剑尖上，就像是一件纯洁的艺术品，出淤泥而不染。
神圣，洁白，没有一丝杂质，剑身的血色蛟龙，血口向着剑尖，像是要吞了这凝聚着的月光。
叶子枫的面无表情的脸上，漏出一抹邪笑，心里激动和紧张震触着。
手中的剑也在缓缓震颤，剑，以至头顶。
心中的激动已经达到了顶峰，这种感觉很熟悉，非常熟悉，就像是十六年的那个夜里。
那时候他躲在竹篓里，看到满了是鲜血的场景，平日里的给他糖的哥哥姐姐，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一双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天空，望着那片蔚蓝的星空，就想现在这样的天空。
他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那些哥哥姐姐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不可以乱动。
他很听话，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但是眼睛却慢慢模糊起来，手掌里满是泪珠。
直到铁卫叶七救了他，带他离开了那里，带他一路颠簸，带他到了古龙医馆，把他交给梅伯。
然后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
十六年了，终于……！
眼中像是可以喷出怒火一样，叶子枫嘴角上扬，笑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血撒在他身上的样子：
手起刀落！温热的血撒在他的脸上，撒在嘴边，撒在身上。
素衣上都是渗人的红色。
轻轻舔了舔嘴唇，带着些腥味的血让他身心感觉愉悦。
那青铜亥面的人头就在他的脚边，缓缓的留着血。
那身子也会慢慢倒下，喷洒的血液也会慢慢流尽，像是酒壶里的酒一样。
这是多么痛快的报复啊！
正想着，叶子枫的剑就要落下，但他的脖颈却突然一痛，眼前一黑，浑身就像是被抽去了气力一般，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再醒来时，叶子枫就在一个巨大的圈子里，圈子的周围是一道厚实的石墙，天空却是红色的。
身上没了酒葫芦，也没了蛟龙剑，但是胸前的玉佩还在。
脚下的青石板上有一道血色的脚印和一条血滴出的线条，伸向前方。
叶子枫顺着这血印和血线，一直往前走，有些有些，便到了一个满是红色竹林的大院。
在大院的外墙上，有一个个血色的掌印，显得诡异渗人。
进入院中，眼前的景象让叶子枫吃了一惊。
入眼便是鲜血淋漓，与天空中的颜色一样，叶子枫突然有种错觉——这是院子的地面是一面镜子。
但是遍地都是尸体却狠狠的反驳了他的这个错觉，男的被砍掉头颅，女的袒露着身子，身上没有一个遮盖的地方。
水池中的水也被染成红色，一条条红色的鱼游弋在其中
“枫儿！”
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爹！”
叶子枫呼喊一声，快步跑了过去，历经沧桑的脸上满是鲜血，身上也密密麻麻全是刀口。
闭上眼睛，叶子枫不敢去看，更害怕眼泪掉下来，扶起叶南山，微弱的呼吸让他心中狠狠的一痛。
“爹，我来了，儿子长大了，我可以替你们报仇了！”
叶子枫哽咽的说道，眼泪憋不住了，滴滴答答的掉在叶南山的脸上。
“枫儿，长大了，那……就好……”
叶南山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叶南山的痛苦的表情也变得欣慰起来。
“爹，你没事的，我……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感受到叶南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叶子枫背起叶南山说道。
眼泪这时已经如雨一般潸然而下。
“枫……枫儿。”
“爹，我在！”
“能看到……看到你长大了，我很欣……欣慰。”
“爹，坚持住啊，我一会就找到郎中了。”
叶子枫顾不得擦去眼泪，背着叶南山跑出院子，却不知道该去那个方向。
“枫儿，听……听我的话，别……别去报仇了！”
“爹！别说话了！等会郎中就来了！”
叶子枫声泪俱下的喊道，眼泪有些让他看不清路，入眼都是红色的一片。
“你越知道的事，你越想得到的东西，不要过于去执念，执念的太久，便会坠入魔道。”
“别让恨充满你的心，杀戮不是唯一的途径，包容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
叶南山这时说话的声音比刚才略高一些，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眼中也露出一抹亮光。
“我知道了爹，别说话了，我马上就能找到郎中了！”
叶子枫哭着说道，脚下的步伐变的更快了，不过背上的叶南山却没了声音。
“爹！你醒醒啊！爹！”
已经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的距离，叶子枫脚下的青石板突然消失。
身体急急的往下坠落，背上的叶南山也消失不见，周围是无穷无尽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看着头顶红色的天空，叶子枫的身体慢慢消失在了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