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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记——六扇门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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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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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送走了他们,洛临溪就开始长吁短叹。

  想起成总捕头的谆谆教诲,殷切盼望他就觉得头疼,破案已十分艰难,却有比破案更难的事情。

  原来今日早晨成修离开前曾特地将他召过去嘱咐他道:

  ‘本座此去查案少说一个月方能回来,在本座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必有大事发生,倘若是大案又需要小衡来解决,那你必须跟着她一道去,并且一刻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必要时刻,就是同住一间同塌而眠都是应该的,省的她惹下祸事。’

  洛临溪大惊,反问道:

  ‘这怎么行,男女有别,再说了小虞姐向来是独来独往惯了的,我贸贸然就说要跟着她,她怎么能应?何况我,我,我与小虞姐……也不是很相熟啊,同居一室大大的不该,同塌而眠的话更不能说出口,否则的话恐怕案子未破,我就身先士卒啦。’

  成总捕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本座只是打个比方,不是让你真的就一定要和她同塌而眠,就是要你一定跟紧了她的意思,省的不知她会做出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你若担心她不应,你就向她示好,投其所好,你们不清楚她这个人向来不禁人求的,给她买些好吃的她总会答应,不会示好的话就示弱,装可怜,求着她带你过去,她心软,一准儿应,江湖儿女莫拘小节。就这样了。’

  说完之后不拘小节的成总捕头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自从成总捕头离开后洛临溪日夜祈祷千万别出大事,只可惜诸天神佛不肯相帮,倒了还是出事了。

  洛临溪一边走一边想就来到了机关室里。这是一个庞大到有五个大堂那么大的地下机关总枢,里面有无数人不停的走来走去,他们手中拿着各种东西,或是近期需要处理的案宗,或是调集来的各地的消息,来来往往少说也有百来人,没一个闲在一旁的却是一点声音都不发。

  洛临溪坐在机关室里闭目沉思琢磨这案子。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就有三个紫衣人来回消息,说那三个人离开六扇门后陈询去了刑部,另外两个则回了元和驿馆。正好此时旁边人也将关于落北镇的所有内容整理完毕,洛临溪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就带着这些走向了“秋水虞苑”。

  “秋水虞苑”是虞紫陌所住之处,位于六扇门院东,原是此处过去一个小姐的闺房,如今由她住着。洛临溪走了不过片刻就到了院门前。只见其中三间房舍并排而居,最左边的房屋前摆着三个大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有四个簸箕,簸箕里装满了各种草药。院中有一棵三人环抱的桃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与一个石凳,桌上还有一本书。

  树上一只猴子正蹲在树杈上吃果子。院中四只小狗正在玩耍,看见他来了也没什么反应,洛临溪上下一打量,这院子和六年前虞紫陌住进来时没多大区别,偌大的院子仍旧是空荡荡的,不细看甚至以为这里没人住呢。

  洛临溪叹了口气,他和虞紫陌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一方面是男女有别,另一方面是他也不常来找虞紫陌,虞紫陌也不常离开院子,偶有出门的时候也是独来独往……算起来,整个六扇门里除了成修和勤伯还有他师父和另三位师叔伯外居然再无人和虞紫陌相熟。

  唉。

  想来如果不是无人可用,总捕头也不会让虞紫陌出外办案更不会让自己跟着她了。

  洛临溪理了理手中的卷宗,就往最东边的房间去。那是虞紫陌的书房,他师父曾告诉过他虞紫陌平日里除了卧室便只在书房待着,此刻应该也是在那儿分析案情。

  洛临溪敲了敲门,果不其然听见一人问道:“谁?”

  “是我,洛临溪。”

  “哦,进来吧。”

  洛临溪深吸口气推门而入,说来好笑,就是当年他拜师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一进门就看见虞紫陌手中正拿着一份卷宗研读,旁边还摆着三两个卷宗,那几本他都见过,正是这次小皇上命总捕头他们所查的案子。这案子发生于七年之前,庆安府知府司空玹因冤枉同僚而下狱入罪,不多时便判了斩刑。当时先帝忙于建造玉清宫,又有温太傅案纠缠,这案子又有了结果,先帝就没有细查。

  当时今上尚是年幼,眼光却十分毒,一眼就看出这案子有蹊跷之处,待到如今大权在握就命六扇门细查此案,看能否从中查出一二。成修他们也不负众望,发现了此案诸多可疑之处,此时,正是受命去查。

  虞紫陌为什么也看这些?

  难道这个案子和成总捕头他们所查的案子有关?

  这是从何说起?

  洛临溪心中好奇,更多却是激动,这世上有人生性好酒,而他则是生性好破案,正是因此他才不顾父母之命投身于六扇门中,期望能做个破悬案,解谜团,平天下不平之事的人。如今发现了破案的机会,自然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了。心里反倒有些盼着和虞紫陌出去。

  虞紫陌一心扑在她手中的卷宗上头也不抬的说道,“有什么事吗?”

  洛临溪笑着回道:“哦,我是来告诉小虞姐一声,他们几个已经离开了,陈询是往刑部去,周唐二人是往驿馆走。”

  虞紫陌翻页的手一停,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就继续看她的卷宗,也没说点别的什么。

  然而等了片刻,洛临溪却还未离开。

  虞紫陌一抬眼看他还站在原处便问:“还有其他事吗?”

  洛临溪看她神色淡漠,就差将‘好走不送’四个字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心里半是尴尬半是忐忑的笑着开口,话音里带点不自然的讨好,“小虞姐,这次查案带上我呗?”

  虞紫陌先是没什么反应,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般诧异的看着他,“带上你?你师父让吗?”

  洛临溪心中叹气,师父?就是师父当时站在旁边给总捕头帮腔,三绕五绕的就被他绕进去了我才答应的,可是面上他还要笑着答应,“让的让的,师父说过,小虞姐破案很厉害,让多跟着学一学。”

  虞紫陌略想了想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一边想着成总捕头真是越来越啰啰嗦嗦的了,一边又想到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她本就不太擅长和那些人说话有洛临溪在身旁也能方便些,就说道:“这样正好,左右有些事我也处理不惯,明日便一同出发吧。”

  洛临溪没想到竟如此轻松的解决此事,当即松了口气。

  此桩大事得以解决,洛临溪心中大石也算落下了。他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到了虞紫陌手中的……账本上,刚刚他误以为那也是卷宗,后来才发现是前段时间成总捕头他们为了调查贪污弊案从户部调来的账本,“小虞姐,此案和贪污弊案有关?”

  虞紫陌一手翻阅账本,一手在旁边的纸上随手写些东西,闻言抬起头答道:“啊?哦,说不定吧,老实说,我其实看不懂这些账本。”

  这个回答太老实了,老实到洛临溪有些没反应过来,“……”

  虞紫陌叹了口气指着那些账本说:“我看他们随便翻翻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以为看账本很简单呢,没想到跟天书似的,他们说的做的假账我也没找到。怪不得有人会请专门做假账的人,原来假账做出来真的有些用处,骗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还真是有用。”

  大概是觉得自己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虞紫陌干脆把账本往旁边一扔,和洛临溪说道:“我记得总捕头在走之前曾和师兄他们讨论过,说涉及贪污案之官员人数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这些人彼此间互为遮挡,甚至还有可能形成了某种独特的关系网,关键时刻还会有人专门负责扛下事情一了百了。”

  “我也听总捕头说过,但这和赈灾银失窃有关吗?”

  虞紫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自然是要等到了落北镇才能说得清。我只是觉得太巧了,刚准备查贪污案,青州府的转运使就死了,负责押运赈灾银的两个将军也死了。感觉这两件事似乎隐隐有些像,所以就拿来瞧瞧。”

  虞紫陌盯着窗外的桃树,似乎隔着这棵桃树看到了更广阔而辽远的世界,还有那座发生了无数事情的小镇。

  “有关没关,都等到了那儿再说。你去通知他们,明天卯正二时我们就出发,四天后就要到达落北镇!”

  陈询了然一笑,“是。”

  话分两头。

  就在明明巷相对的城北的另一边的巷子之中,陈询正悠闲的走着,从此处往西,是刑部,从此处往前再走几百步,就能看到一座高门大宅,这座宅子乃是丁相的一处外宅。陈询敲开大门后立即就有一人引着他往后远去,不过多时就来到了书房,书房里三个人正在谈笑。

  左边的一人着朱红色官袍,修长身材,形容清隽,一缕长髯至胸,哪里像是一个权倾朝野的奸臣,到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此人正是丁谓。

  丁谓对面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也是一身官袍,身材微胖,见之可亲。正是刑部尚书董昀。董昀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黑衣公子,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细看还能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些腼腆和少年气来。此人名叫商若尘,是丁谓的幕僚之一,为人心狠手辣,性情古怪,只因聪慧绝顶故而被引荐到丁谓面前。

  丁谓看到陈询回来,笑道:“回来了?大雪天的,可是难为你跑这一趟了。”

  陈询忙答:“是相爷抬爱,给了下官一个去六扇门长见识的机会,如何说的上难为?”

  董昀呵呵一乐,笑着问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必这么客气,总是不记得,那你这趟去都学着什么了?”

  陈询转过身对董昀一行礼:“回大人的话,六扇门中果然不见了总捕头和四大捕头,但去向不明,六扇门人皆避而不谈,此次接下案子的是少卿虞紫陌。”

  听到虞紫陌的名字,丁谓的神情明显有一瞬间的阴郁,不过很快他又笑了起来,“竟是她……我倒糊涂了,忘了六扇门还有她可以调用。你看她如何?”

  陈询答道:“心思敏锐,武功很高,只是性情冷漠,城府也很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厉害人物。”

  虞紫陌若是听到这番评价定然又要愣住了,还是那句话,总觉得陈询说的不是她。

  丁谓听了这话仍旧是笑,眼神中甚至多了几分可称之为是缅怀的神色,但那缅怀很快就变成了刀子似的目光,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这是自然,温老太傅嫡亲的外孙女当然不简单了。”

  丁谓缅怀的当然不是虞紫陌,而是温蕊。

  虞紫陌和温蕊长得很像,母女俩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两个人的性情却是大相径庭,一朵富贵牡丹花,一枝凌寒傲雪开,可叹老天造物何其精彩竟造就了一般容貌,两种性情的一对儿佳人?!

  丁相爷好酒,也好色,更好美人。当年对温蕊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骤然见到一个和温蕊相差无几却别样风情的姑娘,丁相爷未尝不动心思,然而如果这个美人非但不乖不听话而且还带着刺儿,那丁相爷就是再喜欢美色也只能望而却步了。

  毕竟,这花儿开在了六扇门。丁相爷最想连根拔起的地方。

  董昀呵呵一笑,“她不简单,这案子也不简单,任凭她有滔天的手段,也不一定能过了这关,就算过的了也不一定是她赢。你说呢,商公子?”

  商若尘原本正看着陈询,听到董昀叫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丁谓旁边的小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瓶,笑道:“我办事儿,大人尽可放心。”

  陈询站在原地微笑着如同一尊玉雕冰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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