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北镇
三月初九。天晴，宜出行，忌赴任。
这一日卯正二刻天还未亮，虞紫陌就准时准点的带着洛临溪和周唐三人出发，四人一路快马加鞭赶路前行，每日里一律只歇三个时辰，周唐三人皆是疲惫不堪，唯有虞紫陌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第四天，三月十二。
巳时。
虞紫陌站在高地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和山脚下的小镇以及远处的回雁城，即使是她这样不通兵法的人都看得出，那凤凰山和其东面的回雁城以及南面的落北镇正好形成一个品字形结构，堪称是一个绝佳的攻守阵地。若这是偶然为之只能说此地安排的太巧，若这是有人精心设计那此人的兵法韬略当真不简单。
卷宗中写道，这落北镇已有百多年的历史了，唐末之时烽烟四起他们的先祖为了躲避战乱而带领本村之人辗转来到此地，有点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的意思；至于回雁城原本是个破落小城，叫做撒子城，也不知是谁取得名字和那撒子有什么关系，上一任的都统因觉得这名字太过粗俗随意，故改为回雁城，取自柳宗元的那句：“晴天归路好相逐，正是峰前回雁时。”此城最开始时人不过百，田不过百亩，还是三十多年前才开始渐渐发展起来的。
至于此地的匪患倒是和那回雁城的历史差不多远了。
若要追本溯源怕都要从四五十年前说起。
身后脚步声响，洛临溪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个还热乎的馒头，“小虞姐，吃一个馒头吧，周将军说，从这里往镇子去，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呢。”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洛临溪已经摸透了虞紫陌的脾气，知道她是个很懒很好说话的人，之所以看起来那么冷淡其实只是反应慢罢了。细算起来她比洛临溪的师父任九歌还要随性些。
虞紫陌也不客气接过馒头就吃，“他们在做什么？”
“歇着呢。”
“他们很累吧？”
洛临溪笑了笑，“那位周将军什么都没说，那位唐将军倒是抱怨了几句。”
闻言虞紫陌也忍不住笑了：“这位唐将军倒是个爽快人，心思很直。”她话锋一转，“不像这位周将军，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的一眼看不出。”
洛临溪想了想：“为官的人总要有些城府，不然的话怕早就让人剥皮拆骨了。再说了，这位周将军经历过被贬的事情，为人自然会更小心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十二年前，周南思原本是大名府一个将军，虽然算不上前程似锦，但也说得上一片光明。只因发现上差贪污舞弊，适逢提刑官前来查案，他将此案报了上去，导致那位上差被罢官去职，这位上差有为舅舅是大名府留守郑潜，郑潜因此事而迁怒周南思，将他一纸调令送到了这荒凉之处。十二年前的回雁城其实和流放的差别不大，左右都不在什么好地方，穷也就罢了匪患还多，剿不了他们还要挨罚，真真是个绝境，还没半点出路。
经历过这样的事，任是谁都会小心三分吧。与其说他那是城府，不如说是小心。
虞紫陌不再提这茬，转而问起另一桩事，她指着远处问道：“你看，那就是凤凰山和回雁城还有落北镇。”
洛临溪看了看眼前一亮：“诶？这是天然如此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竟然安排了这么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倘若这三个地方好好加以利用，绝对是铁桶一般啊。”
虞紫陌笑了笑，“那你觉得这是有人设计还是偶然形成？”
洛临溪回头看了眼收拾东西的周南思冲虞紫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要去帮忙，只对虞紫陌说了句：“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就去帮周南思收拾东西去了。
虞紫陌想了想看着那山峦叠起也跟着说了句，“也是，哪有这么巧的事。”
四人略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又继续启程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四个人才终于来到了落北镇。
刚一进镇他们就发现整个镇子的气氛十分不对，此处来了许多的武林人士。他们彼此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十分的狠意，有些人甚至是看看对方或是说了几句就莫名奇妙的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又莫名其妙的收手。
街上走的大多都是持刀剑的武林人士，平民百姓反倒居少。就算有也都是壮年男子或老人家。
周南思眉头皱的能夹死一群苍蝇，话都是咬牙切齿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这几日，又来了这么多，赶着过年吗！”
虞紫陌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男装站在一旁，看着倒并不十分显眼，“之前来了多少？”
周南思强忍着焦躁的情绪恭敬的回答，“之前大概也来了一些小帮派什么的，因本镇有个佘家，也没能躲过一劫，引了不少人来，没想到不过四五日的功夫又来了这么多。”
这也是丁相为什么有理由要六扇门查案的原因。
正说话间这里的都头高甫带着捕快过来巡街了，他穿着一身官服走过，眼神闪躲，动作谨慎，那些武林人士看见他这样或是嗤之以鼻或是视若无睹更有甚者嘻嘻哈哈的指指点点。好像是什么有趣的动物从他们面前走过，
走到离的近些，高甫才注意到他们，不过因为他们都是穿着便装，再加上落北镇这几日外来人特别多，倒并不十分惹人注意。唐万里看到他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高甫看见他们却是欢天喜地，他迈着快步跑了过来：“恭迎两位大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这也算恭迎？
周南思神色凝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你怎么如此……谨慎？”
说好听点是谨慎，说难听点就是藏头缩尾。
高甫苦着张脸，并没注意到周南思身后的两人，“大人，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省的惹人注目，还是等到了衙门再说吧，谁也想不到这节骨眼儿上又出了事。城外的河堤也跟着出问题了，苏大人从三天前就在河堤那里忙着，连个歇脚的功夫都没有。衙门里的人手都不够用了。六……”
周南思赶在他说出六扇门三个字之前小声呵斥：“闭嘴！”
落北镇此刻的情况当真是糟糕至极，简直是丢人现眼，只怕衙门中此刻什么都不曾准备，这样怠慢虞洛二人真是……
周南思虽与他们一路而行，可一路之上虞紫陌都甚少理人，直到如今周南思都看不出虞紫陌是个什么脾气秉性，也不知道她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周南思连该小心什么忌讳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形也不知她如何看待？
周南思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让……姑娘见笑了，如今这样的情况，不如姑娘觉得下一步应当如何？”
高甫一愣，周南思说话之前他从不曾注意他身边竟然还有其他人，这一说话他就看见了，那是个白衣长衫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高甫呆呆的看着他，姑娘？这是个姑娘？！虽说长得是很好看但不能是个女的吧……
搭话的果然不是那个年轻公子，却是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他就像是凭空走出来的一样，高甫之前竟然从不曾注意他，再看他神色恹恹，衣着破旧，倒像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高甫心中暗想：此人莫不是将军从丐帮请来的高手？
周南思心中的担忧虞紫陌和洛临溪怎会看不出来，此刻直接去官府衙门怕是要弄得人仰马翻，左右虞紫陌他们来此也要解决这里的武林人士的问题，不妨先去打探打探，虞紫陌便回道，“我想先四处看看，劳烦两位大人先行回府安顿一切，再将案件有关的所有人事证物一一备齐。”
周南思松了口气，知道是虞紫陌通情达理给他们准备的时间，连忙点头称是。唐万里黑着张脸看着高甫，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高甫眼见着她发号施令周唐二人对她竟然也言听计从，心中暗暗惊疑，她难道就是六扇门派来查案的捕头？没听说过八大捕头里有女的啊？然而看周唐二人的神色她不是钦差大人谁又是呢？高甫只觉得匪夷所思，难不成这一镇百姓的性命和他们的前途未来就要交到她的手中？
他看着虞紫陌和洛临溪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前途一片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