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荒谬的传说
却说虞紫陌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衙门门口，这期间两人又打听了不少事，到衙门时周唐二人已经等候多时，身后还跟着一个文人，自称陆英，是这里的师爷，还有一个穿官服的人，自称张告，是这里的捕头，身后跟着三四个捕快，或是年纪幼小或是年老体衰，阵仗十分寒酸，
陆英两人见了他们先是一愣，周南思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才敢确定洛虞二人的身份，两人这才快步走到虞紫陌面前向她告罪，说县令正在城外忙着修治河堤，县丞正在处理镇中学堂突然失火的事情，无法及时抽身前来拜见。
陆英张告和其他人皆是心中忐忑，幸好虞紫陌本身并不是在意官场规矩和繁文缛节之人，又有洛临溪在旁对他们好言安慰，这才使他们放下心来。
陆英暗自打量，虞紫陌一身破旧灰布袍难掩清丽，她肤白胜雪，眉目分明，唇红齿白，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貌美如花。只是这身衣服大大的掉价，若是换上一身好看些的想来会更加衬她的容貌。
他们打量虞紫陌的同时虞紫陌也在打量这个府衙，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不算很穷，布局和其他官府衙门没什么区别，就是看着十分的乱。和这个镇子给人的感觉一样的乱。再看看在场的老弱幼小，若在加几个病残孕这个县衙基本上也就没救了。
虞紫陌站在原地，眼神一一扫过在场之人，最终落到了陆英身上：“刚才我们听闻那些武林人士都是为了龙魂剑而来，是怎么回事？”
陆英愣了愣，虞紫陌自从进府就不曾开口，一直都是身旁的洛临溪说话，周南思也曾交代过他们虞紫陌才是这次处理此事的核心人物，他们看她沉默不语心中还十分忐忑，担心她是有所不满，没成想她开口便是问案，陆英叹了口气，答道：“回禀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请容晚生细想该从何说起，如今这里发生的事说到底皆因佘家灭门之祸而起。在我们镇里，也有一户佘家。”
虞紫陌问道：“是本就姓佘还是后改的姓氏？”
陆英答道：“请大人恕罪，晚生和苏兄都是半年前刚来此地，不知这里佘家的来历。九叔，您知道吗？”陆英看向身后的一个老捕快，此人看着年纪颇大，大概有五六十岁。
老捕快向前走了两步对虞紫陌行礼说道：“回禀大人，这佘家的来历小老儿还真知道，
他们家的事我凑巧也曾听家中的长辈说起过，那是在八九十年前，我们这个镇子出了鼠疫，死了不少人，朝廷派来的大夫说是无能为力，没得办法，怕瘟疫传染到别的地方，就将整个镇子封死，要镇子里的人自生自灭。本来整个落北镇都难逃死劫，直到有一天，一个姓佘的年轻公子云游四方来到了这里，他医术高明又心地善良，救了不少人，过了大概一两个月终于解决了鼠疫。为了报答他的恩德，那时候的镇长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从此他便在这里安家落户了。至于他的来历的确和江湖中那个佘家出自一家，这点是镇长当时特地问过的。”
虞紫陌点点头，“那现在的龙魂剑是怎么回事？”
那老捕快向后退了两步站在陆英身后，陆师爷说道：“晚生冒昧，不知大人听没听过关于龙魂剑的传说？”
虞紫陌摇了摇头。
唐万里忍不住搭话，他还以为这姑娘见闻广博是知道的呢，“小虞姑娘没听过啊？龙魂剑啊，传说当年北海边有一只妖龙作祟，吃人害命，荼毒百姓，那时候佘远还是少年，正巧路过那里，听当地人说过此事后大怒不已，在一次妖龙出海害人之际与那妖龙赌斗。
这一斗就是三天三夜，最后，佘远在一个道士的帮助下终于赢了，然而那道士却说此恶龙虽死，可精魂不灭，必要再次兴风作浪，最好的办法就是封其魂，以侠道正气压之，于是那道士又一连做法三天，将龙魂封在了佘远的剑里。
江湖传言，佘光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修炼龙魂剑不得其法才走火入魔而死的，据说如果能得到龙魂剑，就能借助其中的龙魂之力内力大增，不过佘家本家出事之后这柄剑就不知去向了，难道他在落北镇？”这最后一句却是问陆英的。
陆英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此事最开始是百姓所传，我们也是看到有很多武林人士来此才知道的，大概在一个多月前，有个身受重伤的小兵从镇北的凤凰山里跑了出来，醒了之后就疯了，只会大喊‘是龙魂剑，是龙魂剑’这一句。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整个江湖中去，许许多多的武林人士都纷纷跑了过来说要找剑。”
不知怎么的……
虞紫陌注意到无论是那个小兵或是陆英，似乎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这个消息传的这么突然而神秘吗？
洛临溪问道：“那贵乡民怎么知道龙魂剑是佘家的？而不是其他人家的？难道有人拿出来给他们看过？”就像巡回展览那样？
陆英答道：“这在下也不清楚，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说佘家的龙魂剑就在山上。至于谁传的怎么传的，请恕我等无能，这些我等一概不知。”
陆英被这一问，才恍然察觉，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们就像是被人推着往前走一样，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来不及去探寻这所有的一切的根本究竟是什么，在哪里。便被迫走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个地步。
虞紫陌坐在栏杆上，一双小脚晃来晃去的，“你们……从哪儿听来那个故事的？”
众人不解，唐万里问道：“什么故事？”
虞紫陌一摊手，声音轻快明朗却莫名给人一种嘲讽的意味，“就是那个北海斩妖龙。”
唐万里做出一个指向外面的动作，“江湖上都这么传的。”
虞紫陌笑了笑，眼神讳莫如深，“江湖，都传，这种消息……呵呵……难怪会上山了……”
陆英从虞紫陌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话外之音，“草民斗胆求教，大人此言何解？难道传闻有误？”
虞紫陌站在圆柱形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群山巍峨，那个传说中藏着龙魂剑的地方，“岂止是有误，这传闻里就没一句是对的，哦不，有一句是对的，那剑的确是佘远的，其他都是错的。”
唐万里不可思议的看着虞紫陌，“错的？！”
虞紫陌在栏杆上走来走去，她步履轻快，如履平地，竟是无声无息，“对啊，那传说根本就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北海斩妖龙，当年佘光势大，他那帮门客都是趋炎附势之徒，为了吹捧他哄他开心才说的天花乱坠的。”
唐万里连连摇手，都快要成了一个蒲扇，“不是，可是佘远斩龙这件事是一直都有传说的啊，而且他的龙魂剑也确实很厉害。”
虞紫陌靠着柱子，抱着胳膊，少见的有了说话的兴致，“佘远斩龙”她拉长了声音，“的确是真的，但是，既不是在北海，也不是真的斩了一条龙。这里说的斩龙是这数百年间传出了错才有的说法，佘远真正斩的是蜀中为祸一方的流寇，这帮流寇有七个首领，老大自称龙头，老二自称龙眼，老三自称龙角，老四自称龙足，老五自称龙尾，老六自称龙鳞，老七自称龙牙，合称蜀中七龙，佘远杀了他们替当地百姓扫平大患，自然得到当地人的敬仰，还将这个故事流传下来。你若不信可以去蜀中问一问，蜀中之人必然和我讲的是一样的。他这个事情在本朝初年时还是这么传的，是直到佘光继任家主之位，才开始大肆宣扬佘远的功绩。杜撰了这么一段故事，神话了佘远。
还有，那柄剑也不叫龙魂剑，佘远根本没给它取任何名字，之所以能横扫千军是因为佘远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用什么兵器都能赢，跟兵器无关，跟人有关。而且剑里也没什么龙魂。龙魂剑这个名字也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的。那把剑是佘远意欲避世修道时舍弃的，意思就是往后再不过问世事了。但因为他和佘芳兄弟情深，佘芳知道往后再难见到自己的兄弟，就留下了他那柄剑来思念兄弟，也有激励后人之意。只可惜后人却拿那柄剑编故事。”
这就是仗着死了的先祖说不了话才敢这么胡说八道的！
唐万里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怀疑，“这也是任三爷说的？”
虞紫陌看出唐万里的疑心，便说道：“不用他说，自己想想也该想通。这个传说有很多都是说不通的，先说第一点，说是在北海斩的妖龙，这个北海是指哪里？《汉书·苏武传》中提到过，‘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毡毛并咽之，
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始得归。’这里说的北海是匈奴人当年的地方，东汉之时归鲜卑，南北朝时归柔然突厥先后管理，到唐朝时归骨利干国，后唐太宗收骨利干，北海亦算唐朝之地，但是到了唐末之时就又归突厥了，现在大概可能或许是辽人的，无论是哪里，纵观佘远一生都在江南一带奔走，根本就没到过北边，别说北海了，就是北京（指魏郡）都没去过，又如何剑斩恶龙呢？
再说了妖龙作祟定是大事，为何正史野史中都没记载过这些事？偏江湖中传的言之凿凿？那佘光之所以会死的确是因为走火入魔，不过和龙魂剑无关，而是和他从别人家抢的一本武学秘籍有关，说来都是邪门歪道，不提也罢。
来个人领路去仓库吧。”
对面的几个人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的滑稽，就好像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惹得所有人紧张不已，可是等到了虞紫陌面前，却被她戳穿了所有重要之外的假象，变成了一个十分可笑的事情，陆英灵机一动，“大人，我们可不可以将此事告知那些武林人士啊，这样的话他们就肯离开了啊。”落北镇就能安稳了。
虞紫陌看着他，并没有否定他的想法只是将问题中的利害关系明明白白的说给了他听：“你想去可以去，但是我要提醒你，第一，你是官府中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不会信你的话；第二，你是个书生，在他们眼中你的话不值一提；第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就是劝了也无用，肯听劝的人就不会来了。第四，你现在去劝他们，他们只会当你也在打龙魂剑的主意，非但不会感激你，而且还会提防你。第五，要劝说他们你要先练就苏秦张仪游说之能，可是就连张仪都曾被人赶出去过。先生觉得自己比张仪如何？那些武林人士比当年听从张仪论断之人又如何？”
陆英听完后发现虞紫陌所言句句是真，辩无可辩，自己当真是想的天真了，“多谢大人忠告，晚生明白了。请大人放心，晚生不会自作主张的。”
唉，只是，陆英长叹一声，却不知这里的事情何时才能有个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