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而复生之身
一行人按照虞紫陌的意思先往仓库去。
那个丢失饷银的仓库在后衙，需要穿过重重门禁才能到，不过此刻却并无看守之人，陆英赶忙向前一步解释道：“是因为要修整河堤的关系，所以人都被调到了河堤那边，守赈灾银那晚不是这样的。”
虞紫陌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也没什么表示，看的陆英忐忑不安，总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过了片刻他们就来到了仓库前，那仓库占地很大，大概有三间客房那么大，两扇铁门上落着锁，四个衙役正站在那里守着，虞紫陌问陆英：“他们就是当日丢失饷银时值守的人吗？”
陆英点头称是。
那几个衙役看她一介女流，都有些诧异，可是看其他人都对她恭敬有加，纵然猜不到她的身份也知道不能造次。
虞紫陌看看他们，这四个人最左边的高高瘦瘦，看着十分聪明伶俐，旁边站着一个傻大个，傻呵呵的冲自己笑；最右边站着一个微胖的老人家，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四人皆不是武功高强之徒，虞紫陌问道：“你们当日从何时守到何时？”
最左边的那个人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人，“回大人的话，我们俩是从饷银进库一直守到晚上子时，再从寅时开始一直守到第二日饷银出库。”又指了指旁边那个老人家和壮汉，“这二位是从子时一直守到寅时。”
“你们值守的时候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四个人摇了摇头，那傻大个挠挠头，小心的问，“大人，啥算奇怪的事儿啊，有老鼠算吗？”
唐万里大声喝道：“赖头！你跟老鼠杠上了是吧，总在这儿说老鼠老鼠，别在这儿添乱！”
虞紫陌负手而立，半眯着眼看他，神色淡然，“老鼠声很是平常啊，你为何这么问？”
赖头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唐万里又是暴怒，“让你说你又吞吞吐吐的，说。”
赖头指着仓库说：“那天看守的时候，我听见里面有那种老鼠叫似的‘吱吱’的声，我心说里头啥时候闹老鼠了，可又进不去，那老鼠动静闹了好一会儿呢，我从前从没听见过。”
唐万里心想，真是丢死人了，这赖头也是，一只老鼠的事说个没完了，谁家没一两只老鼠啊。真是丢人现眼。周南思也是神色阴沉的看着赖头，大概也是觉得太过丢人现眼了。
虞紫陌又问，“你说老鼠叫了很长时间是有多长？”
赖头答道，“叫了可长时间了，就是呲呲的那么叫，”
虞紫陌又看向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你与他一同值守，可曾听见？”
那人名叫陈二，他笑着向前一步，整个人透着股聪明劲儿，“回禀大人的话，那晚我并不曾听见什么老鼠叫，也可能是府里老鼠多，听多了就觉得哪儿都有了，大人不知道，我这兄弟有些呆劲儿，大人问奇怪事他就觉得什么事都该讲给大人听的，其实也没什么。”说着陈二又问另外两人，“你们二位听见了吗？”
另外两人摇摇头，“回大人的话，我们不曾听见。”
虞紫陌又走到门前仔细的看了看那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这是那天晚上的锁？”
陈二答：“是。”
虞紫陌重重的踹了一脚，门缝被踹开一条缝隙，大概有人的脑袋大小，两扇门发出一声难听的响动，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刺激了一下。虞紫陌从门缝里看着里面的情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赖头，赖头还是那副傻呵呵的样子，虞紫陌看了眼他的脚和腿，再看看他的肩，挑眉不语。指了指身后的门，“开门。里头有死人。”
众人先是一愣，陆英反应过来后脸上仅存的血色似乎都被这句话给吓没了，这段时间，他简直听过太多次这样的话了，现在再次听到这样一句话几乎有种被人催命的崩溃感。
他立即命人将门打开，门里，赖头的尸体躺在十多辆压粮饷的车上，颈间一道巨大的伤口不停的流着血，在他的尸体下形成一个血泊，身上至少有十多道伤口，而且正如‘赖头’所言的那样，这个仓库里真的有老鼠，此刻，那些老鼠正在赖头的尸体上爬来爬去。
这一幕把身后的人都吓得不行，连连后退，年长的几个直接吐了，唐万里这辈子见过不少凶案，也没有见过比眼前这一幕更令他觉得恶心的，转过身也跟着吐。洛临溪原本难受的要死，可他看虞紫陌一个女儿家怕都不怕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儿也就强撑着不肯后退。
周南思反应最快，手中的剑已经指向了那个假‘赖头’，“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冒充衙门公差，是不是你偷了赈灾银杀了那几位大人？！”
那人呵呵一笑，足尖轻点，便飘飘然不知去向，竟是在转瞬间从他们面前消失了！周南思意欲去追，却被虞紫陌叫住：“周将军不必了，那位没有恶意。”若她没有猜错，‘那位先生’应该是接到了成修的消息就先到了这里，遇见了真正的赖头从他口中察觉出问题，后来发现赖头为人所杀，就故意易容成赖头的样子将所知的事情告知他们。
这样做一是为了传达消息；二是为了震慑凶徒，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位先生’认为凶徒就在这府衙之内，于是故意如此试图寻找破绽；三是为了示威，向他们示威，更为了向成修示威，‘那位先生’与成修是亦敌亦友，帮忙也是为了和成修较劲儿，如今有个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了。
周南思却还是不肯收剑：“大人如何知晓？”
虞紫陌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周南思，便无动于衷的说道：“六扇门总有六扇门的法子，周将军如果十分想知道的话往后自当奉告。”
周南思脸色一僵，虞紫陌说这话本身可能并无他意，可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她那古井无波的口气使得这话无论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明晃晃的威胁，周南思当即转身道：“末将只是随口一说，大人请别见怪。”
虞紫陌十分随意的点了点头，就猝不及防的转过身走向陈二，边走边说：“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走一步陈二就退一步，陈二满头冷汗的看着她，勉强笑着，“大人想听小人说什么？”
虞紫陌的手背在身后，洛临溪看见她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那东西极小故而不大认得出，只看见在发出细微的光，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那天晚上……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陈二疯狂的摇着头，“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虞紫陌转了转脖子，“怎么会呢？你应该也听到了啊，而且你这么聪明，赖头当做是老鼠叫，你应该不会也当做是老鼠叫吧？”
陈二转身就要逃，虞紫陌立即掷出手中之物，不带半分声响的打中了他，陈二应声倒地，无论如何使力都站不起来，虞紫陌慢慢的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缓缓说着，“我猜你当晚一定发现了很可怕的事情，你被威胁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也没那个胆量，何况比你位高权重的人都死了，你一个微末之人又能如何呢？
所以你一直什么都不说。可是你没想到你知道的事情那傻大个也知道，他不但知道还总提，说你也知道，你既害怕又希望有人能追查，可是没想到他说的话根本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你在极端恐惧之下即使明知道他要死你也没管是不是？只是你没想到他死的这么早，离你这么近，就在你身后的一道门后。”
陈二被虞紫陌说的放声大哭，神智似乎已到崩溃边缘，他边哭边大声说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死，我没想到他会死，那天我们听见仓库里有声音，赖头说看见有老鼠跑来跑去，我想说老鼠怎么会进仓库呢，可我们又进不去想着老鼠又不可能咬坏了银子就没管，赖头觉得好玩儿就一直在看，快换班了他突然对我说，哥，你看，箱子流水儿呢，老鼠飞进去了。我听的奇怪走过去一看，”
陈二重重的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惊恐：“一个东西突然扔了过来，把我俩吓一跳，赖头被吓跑了，我说怎么回事儿啊，出事了可怎么办，就又跑过去往里看就看见里面有个人也在看我，他嘴边全是血，还笑着看我，然后我就看到他从里面正往外爬呢，我转身就跑，就看见背后有个影子从门缝里爬了出来，我腿没力气跑不动，那人一巴掌就打在了我腰这儿，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就听见有一个人说，今晚的事不许告诉别人，否则的话我就死定了。
第二天醒来，就看见赖头守着我，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看我晕倒了就扶我回来了，那妖怪他根本没看见。”
虞紫陌皱眉不语，那个人为什么不杀了陈二？他就这么有把握陈二不会说出自己？还是即使陈二说出来了这番话对他的影响也并不大？
虞紫陌回头看向其他人，他们正站在那边面对着她或惊愕或难受或诧异，虞紫陌看着他们挑眉不语，深吸了口气，冲离自己最远的洛临溪说道：“小洛你过来，把他衣服脱了，检查一下他伤口。”闻言洛临溪立即走了过去，等他一走出房间，虞紫陌指了指房间拍了一下陈二的肩膀问道：“你看，是那样吗？”陈二闻声回头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疯了似的惨叫，吓得所有人跟着一起回头，就看见已死的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了起来！
此刻，他正一步一步的要走出房间，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咧着嘴大笑，正好走到洛临溪刚刚站的位置，若不是虞紫陌叫走他，只怕此刻洛临溪已经遭难了，洛临溪反应过来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众人又是纷纷退开。就在陈二惨叫声吓走所有人的时候虞紫陌也跟着动手了，所有人只看见她左手轻挥，大把的暗器打在赖头身上将他逼退回了房间。
周唐二人这时反应了过来，只看见赖头又站了起来，唐万里立即拔出腰间佩刀，正欲动手之际就听见虞紫陌说：“都离他远些。”
说着，一把暗器又打了过去。
与她的暗器同时打出去的还有一个酒葫芦，所有人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假‘赖头’正躺在屋脊上，他还是那副赖头的样子，整个人却显露出几分落拓几分潇洒，更多的是风度翩然，他一出口竟是个中年人的声音，“小虞儿啊，你这也太不济啦，连个死尸都怕。”
酒葫芦穿胸而过，赖头的尸体怔了怔继续往前走，状似疯魔，虞紫陌皱皱眉从腰间抽出一条银链，她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银链抖动卷起地上不知谁人遗失的长刀挥了过去，其他人本以为她会向扔暗器一样扔出这柄长刀，谁知她竟是用银链控制长刀横砍竖劈如同拿在手中，就在刚刚舞出的短短三招里她已经砍了赖头十二刀，每砍一刀就有暗红色的血喷洒而出，虞紫陌不解，此人已死多时，血液应该早就不再流动了才是，怎么会……
虞紫陌大声喊道，“离他远些！小心别被他的血溅到。”
人群立即散开。
院子之中，很快只剩下虞紫陌和她身后动弹不得的陈二还有一个如同僵尸的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