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整兵经武 亲卫初成
第二天,天刚亮,李寻阳便醒了过来。
这一夜,他睡的好甜、好香。
醒来之时,便觉得精神格外的清爽。
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才发现努尔此刻正坐在地上,靠着自己的床腿沉沉地睡着……
李寻阳突然觉得心里一热、鼻子微微发酸。
像这种场景,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只有两次:
一次是儿时,自己突发急性肺炎,高烧不退,妈妈也是这样守在自己的床边,细心的照料,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妈妈却病倒了;
一次是刚上初中时,爸爸、妈妈空难去世、爷爷带着自己来到草原之城后,因为自己不适应当地的气候,加之心情压抑,突发高烧,爷爷也是这样守在床边,用针灸之法为自己治疗,短短几日,爷爷便瘦了几斤,眼眶都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如今,这样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让自己如何不感慨万分!
李寻阳暗自下了决心:
今生非此女不娶,任天地都无法阻挠;
今生与此女相依相伴,如有来生亦当如此!
李寻阳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珠,正准备下床将努尔抱起来放到床上,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却发现努尔正冲着他微笑,那温柔而灿烂的笑容尤胜于冬日的暖阳,将李寻阳的心瞬间融化。
“努尔,你,你,怎么睡在这了?”
话刚出口,李寻阳便发觉好傻,原本还算善言的自己,为何说出这等愚昧之言,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啊?我为什么在这里呢?好像昨晚有人喝的烂醉如泥,吐的到处都是,我好心来帮忙照顾,却不成想某人不但拉着我不让离开,而且半夜还哭了鼻子……”
努尔揶揄地冲着李寻阳笑着,看得李寻阳如痴如醉。
“呵呵,看来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不对,应该拉出去痛打五十军棍!”
李寻阳自嘲地笑着,同时还不忘开着玩笑,因为他太沉迷于努尔的笑容了,生怕那醉人的笑容消失。
“哼,理当如此!哎呦……”
努尔撅了撅嘴,假装生气的样子,正准备站起身,却因长时间的蜷缩,造成浑身酸痛、腿软筋麻,身体晃动了一下,差一点就要摔倒。
李寻阳顾不得穿鞋,一个箭步来到努尔的身前,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扶住。
而这似乎是假摔,更可能是努尔的有意而为。
她借势伏在了李寻阳的怀里,双臂将其抱紧,静静地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之声。
咚,咚,咚……
整个房间里,再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即便是两人的呼吸,都有意地控制着,因为他俩谁也不想扰乱现在的甜蜜。
李寻阳更不介意努尔的有意还是无意,他只想这样抱着努尔,最好连时间都停顿下来,他希望永远这样与努尔拥抱着。
最终,还是努尔的话语,打断这种平静。
“李郎,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努尔,我李寻阳当着天地立誓:今生,非谋剌努尔不娶!今生,愿与谋剌努尔相伴相依!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李寻阳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努尔将其抱得更紧了,随即努尔发出了抽泣之声。
“怎么了,努尔?你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寻阳双手捧起努尔挂满了泪珠的精致面庞,充满疑惑和担忧地问道。
“不用担心,李郎!我是喜极而泣,今生能遇到你,是我谋剌努尔的福分!”
努尔破涕而笑。
“我的小娘子,你可把夫君我给吓的半死!不行,你要补偿我!”
李寻阳嬉笑着,顺势就要亲吻努尔。
不想努尔向下一蹲,避开了李寻阳的亲吻,然后与其嬉闹起来:
“救命啊,‘阿罗氏’要强抢民女啦!”
李寻阳正要摆出一副恶霸的样子,作势扑向努尔,却听见五虎——王虎在门外的禀报之声:“大哥,高大帅差人前来,要你即刻去他的府邸,他有要事交代!”
“唉!”
李寻阳不禁叹了一口气。
“好时光为何总是如此短暂?”
努尔上前拉住李寻阳的手:
“傻瓜,今后的日子还长,你何必如此感叹呢?!”
“好啦,赶紧洗漱一下,吃点儿东西。高大帅找你,必有重要之事!”
“嗯,还是我的小娘子懂事,来,让大爷亲一个!”
李寻阳虽然还在开着玩笑,却也没有继续嬉闹,毕竟正事当前,他也不会因私废公。
当李寻阳被人领进了高仙芝的府邸,来到书房之时,才注意到喜庆的气氛已经充满了整个高府。
一方面,是因为天宝七载的除夕即将来临,大家正忙乎着过年;
另一方面,定是因为高仙芝的升迁已成定局,安西四镇也将迎来新的节度使了!
实际上,与其说是高仙芝的府邸,莫不如说是高舍鸡的府邸。
而高舍鸡正是高仙芝的父亲。
听岑参所言,高舍鸡虽为高句丽王室,却自幼便随家族内迁到大唐的陇右道之鄯州(即:21世纪的青海乐都),并在河西道从军;后入安西,担任四镇十将(即:散号将军,非职事称谓)、诸卫将军(即:从三品武职事官衔)。
由于长期征战,身体抱恙,因此前些年便告老卸职,被皇帝陛下恩准返京颐养天年,所以才购置了这处宅邸,作为全家安身立业之所。
经历了小勃律之征,李寻阳对高仙芝的认知已经比较深刻了,此人:
第一,虽为儒将之风的将帅,却具有善于骑射的技能和勇决骁果的作风;
第二,因自身的容貌气质,也对手下颇为以貌取人,似有洁清自喜的做派;
第三,领军治军的手腕十分高超,善于笼络兵将之心,颇得部下的拥戴;
第四,敛财有道、颇为贪心,这从宅邸的装饰布置之中,便可见一斑了;
第五,似具多重性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不在话下,对承诺并不当真!
如此一来,与之相处,必须格外小心,以免授之以柄,从而对自己的未来发展造成重大的影响……
想到此处,李寻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恭敬而自信地走进了高仙芝的书房。
书房并不大,比起昨天探访的哥舒翰的宅邸,要小的多,但却精致十倍。
且不说,里面的装潢布置有有多么的奢华,即便是收藏的书品、用具,也是格外的精巧,想必定花费不菲。
高仙芝正伏在书案之上伏笔疾书,虽然知道李寻阳的到来,却并未抬头,只是随手一指,示意他坐下来喝茶。
李寻阳明白高仙芝定是在撰写上表朝廷的奏章,也不说话,以免打扰到他,只是坐在了一旁,静静地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高仙芝终于停笔,先是叫人进来,拿走奏章上报兵部,再从桌案之上拿出一张大幅的地图,展开之后用镇纸压好,这才转过头来,招呼李寻阳靠近桌案。
李寻阳来到桌案旁,敏锐地发现这是一张天山山脉西、北两侧的地图,虽然与21世纪的高分辨率坐标地图无法相比,却也颇为详尽。
其中,尤以突骑施牙帐、朅师国、石国等地标记的清晰。
李寻阳明白,为了谋取更大的功名,高仙芝要在西域掀起更大的波澜了!
不过,心中所想,并未在面上表现。
李寻阳施礼后询问道:“恭喜大帅,升任安西节度使!看大帅之神情,可是要谋划新的征伐?卑职不才,愿做先锋!”
这就是李寻阳的为人之道:
与其让别人安排自己,不如自己先行道破,也好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条件。
“哈哈,好你个李寻阳,竟然也拍起马屁来了!嗯,本使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高仙芝颇为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之上,显得悠然自得,言语之间已经以安西节度使自居了。
由此看来,朝廷的任命一定是已经下发了,从现在开始,自己就得伺候这位安西四镇的新任节度使了!
随意地喝了口茶水,高仙芝不无得意地说:
“虽然还未献俘于朝堂,但皇帝陛下的旨意却已经下来了,授我安西节度使之职。”
“寻阳,适逢盛世,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我等自然要为朝廷效命!”
高仙芝左手撑案,右手握拳在地图上敲了敲:
“我安西四镇周边,决不允许他人染指,无论是吐蕃人,还是大食人,都不行!”
略为停顿了一下,高仙芝突然问道:“寻阳,可知我为何带你来京?”
李寻阳愣了愣:
“启禀大帅,卑职确实不知!这一路之上,卑职也在想,为何卑职随大帅一同进京?”
“哼,你小子真是明知故问!即便是我不带你来,你也会来求我一同进京的!”
“呵呵,大帅真是火眼金睛!卑职确实是想让大帅带我来京,以便与王忠嗣大人见上一面,虽然卑职人微言轻,不能替王大人进言,但毕竟王大人对卑职有知遇之恩,卑职岂能袖手旁观!大帅,卑职也明白您对我的一番苦心,卑职只有效命沙场,为大帅拼死搏杀!”
“嗯,你明白就好!我此次带你入京,一方面是因为王大人获罪一事,我虽与王大人接触不多,但却对其十分敬佩;另一方面,小勃律之征,虽因军中格局不得不让你受了委屈,但我心中一直牵挂此事,这次来京也算是一种补偿吧!怎么样,那位努尔郡主与你相处的还不错吧?”
高仙芝一番话里有话的言语,让李寻阳心中又增添了一丝对他的警惕。
而最后的打趣之言,却让李寻阳未曾料到,不禁一阵脸红。
“哈哈,哈哈!你这个勇冠三军的‘阿罗氏’,怎么一提到女人就会脸红?真是让人笑得肚子疼……咳咳,咳咳!”
看到李寻阳的窘态,高仙芝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笑到了禁不住咳嗽的地步。
半晌,高仙芝才收住笑声,然后郑重地道:
“寻阳,除夕就快到了,你也放松一下,带着努尔郡主在长安游玩几日。这几天,我会安排个机会,让你到大狱看望王忠嗣大人,也算替我问候吧!大年初六,你便要启程返回安西,带去我给封常清大人的书信,你也要抓紧整训队伍,给你半年的时间,一定要带出疾驰如风、善于奔袭的两营兵马来!”
李寻阳听罢,赶紧躬身施礼:“多谢大帅!卑职定不负所托!”
连续几日里,李寻阳都陪伴着努尔,在长安城中闲逛,让努尔好不开心。
虽然,努尔已经多次来到过长安,但与以往不同,这次是与爱郎一起游玩,心情自是大不一样。
无论是在靠近三大内(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南内兴庆宫)的东市,逛逛上等的奢饰品店铺,还是在开远门附近的西市,采购各类生活必须品,特别是在胡商的铺面,挑选香料,李寻阳都颇有兴致地陪在努尔左右。
但这并不是说,李寻阳对这些物品感兴趣,而是他更愿意看到努尔时不时展现出的令人心荡的笑脸。
而努尔也很是体贴李寻阳,虽然逛的多、看的多,但却买的很少,即使是花了钱,也只是采购了一些必要的物品,搞得李寻阳颇为尴尬,反而是一个劲儿地动员努尔买这买那……
很快便到了除夕,李寻阳谢绝了高仙芝的好意,也没有参加哥舒翰举办的宴请,而是带着努尔和自己的一帮牙兵卫士,包下了驿馆附近的一个小饭馆,与大家痛痛快快地畅饮了一番,共同欢度新春。
看着满脸春意的努尔,望着自己的一帮手下,李寻阳颇为激动地说:
“各位,寻阳今生能与大家相识相知,实乃三生之兴!”
李寻阳用眼扫视了一下大家:
“还是那句话,寻阳在这个世上原本已没有亲人了,可自打遇到了你们,寻阳便又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亲人!今后,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们一起去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一片天地,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我们!”
李寻阳端起了酒碗,大声说道:
“来,我们同饮此碗!为了我们的美好未来,为了我们的亲人挚爱!”
听着李寻阳的话语,努尔的眼里又泛起了泪花,而五虎——王虎等人,则紧紧地捧着盛满着烈酒的海碗,无限崇敬地注视着李寻阳。
“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王虎等人一口同声,跟随着李寻阳喝下了这碗充满了友情、亲情的烈酒。
而努尔,也紧随其后,不顾李寻阳的眼神阻止,喝下了整碗的烈酒,引得王虎等人一片喝彩,紧接着就是“嫂子长”、“嫂子短”地呼喝开了,不停地向努尔敬酒,倒是把李寻阳撂在了一边,让后者颇为郁闷。
也许是在葛逻禄的环境之下长大,努尔既性情豪爽,又酒量惊人,不但将王虎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也将他们放倒了不少。
最后,在李寻阳的强烈干预之下,这顿除夕盛宴才终于结束了!
酒后的努尔,更加的娇艳,让李寻阳看得心摇神荡。
早就听说除夕之夜,长安城有大型的烟火表演,努尔执意要看,李寻阳也拗不过她,只得将那件新买的貂皮大衣披在了努尔身上,带她来到驿站的屋顶之上。
这件崭新的貂皮大衣,穿在努尔身上,更衬托出她的白皙与美艳,回头率那可是百分之百啊!
不过,这几乎花去了李寻阳所有的积蓄。
原本,努尔并不想买,因为她知道李寻阳的不易,虽然李寻阳并没有说过什么,可她从李寻阳的行为举止、穿着打扮,便能看出李寻阳的节省。
然而,李寻阳却一眼就看上了这件貂皮大衣,并且执意要买,甚至都没有跟那位西市的胡人店主讨价还价。
在李寻阳的眼里,既能为努尔保暖,又能烘托出她的美貌,倾其所有又有何不可呢?
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能用之于自己心爱的人,不就是一种幸福吗?
李寻阳将努尔搂在身侧,生怕酒后的她被冻坏了身体。
而努尔,也惬意地靠在李寻阳的身上,感受着他的热量和气息,这可比那烈酒更让努尔沉醉。
忽然,远处的天空绽放出各色的烟花,绚丽多姿的烟火将夜空点亮,如同白昼一般。
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尽情地舒展着,形成了一幅繁花似锦的巨大画卷。
这些耀眼的烟花,宛如从银河中飘来的仙女,或翩翩起舞,或轻拨银弦,或播撒花瓣,或挥动彩带……搅乱了长安城原本的宁静,更将如黑幕般的夜空,装扮得色彩斑斓!
努尔吃惊地张开了嘴,原本还沉醉于李寻阳怀里的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吓得李寻阳赶紧将她抱住,生怕她从房顶掉了下去。
努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如梦如幻的夜空,禁不住像孩童般拍起手来!
将近半个时辰,夜空才重新恢复平静。
李寻阳当然知道,这是皇帝陛下为取悦贵妃,特意安排的烟火表演,听说已经延续了好几年,而且一年比一年盛大。
真不知,这半个时辰的烟火表演,会花去多少钱财。
若是拿这些钱去救济那些衣食堪忧的穷人,岂不是更能物有所值?
想到这些,李寻阳心中暗暗叹气。
也许是感受到身边爱郎的心情不佳,努尔已经冻的冰凉的手,悄悄地将李寻阳那双温暖的大手握住。
李寻阳的目光自夜空中收回,温柔地看了看努尔,然后将她的小手拿到自己的嘴边,用哈气温暖着。
努尔幸福地笑了,将头再一次伏在了爱郎的胸膛,深情地说:
“李郎,我第一次在长安城看到如此盛大的烟火表演,特别是还有你在身边,真是幸福!”
李寻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吻着努尔的头发。
“我喜欢烟花,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绚丽多姿,更多的是它的自由。你看,它自由地飞向夜空,自由地挥洒绽放,自由地融入天地,虽然是那么的短暂,却在自由中生、在自由中灭。”
努尔停了停。
“烟花,远比我们这些人更加自由!长安城是好,可在这里的人们并不自由,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生活在自由的西域,在那里自由的生活,在那里自由的消亡,即便是死后的灵魂也要在那里自由的飘荡……”
李寻阳心里为之一颤,没想到努尔这位葛逻禄的郡主竟然如此豁达、如此透彻,这不也正是自己的愿望吗?
他将努尔抱的更紧了!
努尔抬起头,轻声地问道:“李郎,愿意与我在西域自由地生活吗?”
李寻阳故意沉思了一下,然后挤了挤眼睛:
“不好吧?怎么能只有我们两人在西域生活呢?我们要生一大堆的孩子,一半是男孩,一半是女孩……”
李寻阳的话还没说完,努尔便羞红了脸,使劲儿地打了他几拳,故作生气状:
“哼,我才不给你生呢!你要拿我当母猪啊?!”
李寻阳大乐,一弯腰便将努尔扛在了肩上:
“走喽,生小猪去呦!”
一时之间,春意盎然,天地都为之羞涩。
大年初二,连续两天的大雪已然停歇。
银装素裹的长安城,在冬日里一轮艳阳的照射之下,格外的妖娆妩媚!
李寻阳原本想带着努尔,出城去骑马放松,却不成想突然接到高仙芝的通知:
让他当天傍晚,前往大理寺,有人会带他前去看望王忠嗣大人。
李寻阳高兴之余,赶紧准备一番:
按照王忠嗣大人的喜好,提前订做了一些饭食,努尔还自告奋勇地做了一些草原风味的羊汤,而这也恰恰是王忠嗣大人喜爱的!
申时刚刚过半,李寻阳便带着五虎——王虎等几名贴身的牙兵,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大理寺门外,未敢惊动旁人,只是在门口静候。
约莫过了三、四刻时分,忽有几骑翩然而至。
为首的一人,年岁似与自己相仿,却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姿态……
正在李寻阳思付之际,此人已来到李寻阳的身边,拱手相询:
“这位将军,可是‘旋风都尉’?”
李寻阳赶忙回礼道:
“这位兄台错爱,某实为李寻阳,不敢妄称‘旋风都尉’!敢问兄台高姓?”
“东宫属言——李泌!”来人轻声言道。
李寻阳未加思索,竟然脱口而出:
“泌七岁,能赋棋。彼颖悟,人称奇,尔幼学,当效之。”
李泌一愣:“李将军出口成章,可有典故?”
李寻阳心中一惊,赶紧解释道:
“不满兄台,我幼时师从家学,曾听说兄台的一个典故:开元年间,我大唐宰相张九龄准备提拔使用一位才能不高、个性软弱、却肯听话的高级幕僚,兄台当时虽然年少,跟在张相身边,直谏道:‘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软美者乎!’张相震惊,不但很慎重地认错,而且还改口叫兄台为小友。”
略为停顿后又道:
“加之,兄台棋艺高超,故家师令我背诵兄台的故事,以励我苦学、研读。只可惜,我没有兄台之智,只得从军以报国!”
“李将军,家学深厚,泌敬佩之至!”
李泌听后一揖到地。
“李将军,亦不必过谦!如你这般家学,且能声震边镇,加之重情重义,他日定能出将入相,为我大唐一代名臣!”
“李将军,今日不便多言,我先安排人带你去看望王忠嗣大人。日后,我们再抽空叙谈!”
说完,向后一招手,一位官员打扮的中年人便来到近前。
“李将军,这位是大理寺丞张大人,他会带你前往。我的身份特殊,多有不便,今日就不陪同将军了,还望见谅!”
“兄台言重了!他日有机会,定当前去拜访!”
李寻阳与李泌都是明白人,话虽不多,却已言明,随即告别,以免多事。
在大理寺张大人的带领下,李寻阳与王虎俩人,一同来到了大理寺后面的一座圈禁王忠嗣的单独院落。
在支开了守卫之后,张大人便与王虎在院外等候,而李寻阳则独自进了院子。
这间院落,其实就是两间房带个院而已。
刚进院子,李寻阳便听到左手的一间房内,传来了王忠嗣的一阵剧烈咳嗽之声。
轻叩房门,李寻阳忽闻王忠嗣那熟悉却略显微弱的声音:“进来!”
进门之后,看到躺在床上的王忠嗣,李寻阳不禁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曾经伟岸壮硕的四镇之帅,如今竟然骨瘦如柴、咳喘连连;
曾经英姿勃发的大唐名将,如今竟然眼窝深陷、衣衫褴褛;
只有,他那双充满了睿智的眼神,在看到李寻阳的一瞬间,还是闪现出以往的光彩……
李寻阳赶紧上前扶住正在要起身的王忠嗣,将他重新扶到在床上,为他垫好了枕头,然后一揖到地:
“大帅,卑职来晚了,请大帅见谅!”
王忠嗣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李寻阳,轻声道:
“寻阳,什么大帅不大帅的,只要你能来,我就很知足了!”
虽然李寻阳尽力忍住眼眶中的热泪,但此刻却还是禁不住流了下来:“大帅,寻阳身份低微、无能无为,难,难以救大帅,于,于牢狱之中,卑职,卑职……”
哽咽抽泣之间,言语难以为继!
王忠嗣慢慢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拉住李寻阳的衣袖,示意他坐在床前一个破旧的矮凳之上,然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寻阳,不要做那妇人之态!来,坐下,我且问你,小勃律之战的一些情况。”
不忍违背王忠嗣的意愿,李寻阳便简要地讲述了出征小勃律的大致过程。
王忠嗣非常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插言询问一些关键节点,如:战前策划、物资准备、行程安排、战后处置、后续镇守等等,反而对战役的实施、战况的过程、物资的缴获等情况不甚关注。
当听说,皇帝陛下已将其国号改为归仁、设归仁军镇守、小勃律王室及近臣等已押解进京之事后,王忠嗣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啊!经此一役,西域各国必将重新归附我大唐,而我大唐西部之边疆亦将稳定数十年了!”
王忠嗣喘了一口气。
“只是,高仙芝为人过于功利,恐因一己之愿而致我大唐之国威而不顾,免不了会给我大唐带来灾害呀!”
李寻阳心中暗叹:
真乃大唐一代名帅!
虽身陷囹圄,而家国情怀依旧,当今世上恐怕也就只此一人了!
唉,大唐这是自毁长城啊!
“大帅,不用如此牵挂!我听说,陇右副使哥舒翰冒死觐见皇帝陛下,依当今之形势,估计皇帝陛下不会再处罚大帅了……”
王忠嗣轻挥左手,打断了李寻阳的话语: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已派人来告知我了。唉,哥舒翰是条汉子,只是不能因我一人之安危而又毁大唐一员大将!”
“寻阳,旬日之前,皇帝陛下已派人将我从大狱转于此处,想必皇帝陛下已经识破了李林甫等人的阴谋。虽然,李林甫等人罗织罪名,对我动用大刑,想置我于死地,但恐怕这次他们又要打错算盘了!咳咳,咳咳!”
可能是说话过多,亦或是情绪激动,王忠嗣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寻阳赶紧扶住他,为他抚胸拍背,让其尽量平复下来。
看着衰弱至此的王忠嗣,李寻阳明白:
李林甫等人,定是让王忠嗣吃尽了苦头,不但想要在精神上打垮他,而且还要在肉体上毁灭他……
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王忠嗣很快便用意志力控制住孱弱的身体和波动的情绪,微微笑了笑:
“嗯,放心,我还坚持的住。寻阳,你且听我说:虽然皇帝陛下多半会赦免我,甚至于还会外放我巡牧地方,但我自己明白,皇帝陛下不会再让我掌管兵权了,更不会重新信任于我。此外,这次牢狱之灾,我的身体已经被搞垮了,加之有人对我用了慢性毒药,所以我恐怕也不可能久活于人世了!”
李寻阳听完,甚是震惊,竟然有人暗中下毒,加上之前有人图谋劫持王忠嗣的家眷,如此种种,都指向了李林甫,这是多么大的仇恨才会这般加害啊!
政治,政治,当真是残酷!
李寻阳头一次对“政治”感到从头到脚的寒意,这种入肤切骨之寒,让他永远都不能忘记……
“大帅,可否将下毒之事禀明太子殿下?以便彻查、严惩……”
王忠嗣再一次打断:
“寻阳,你是明白人,怎么也关心则乱呢?太子殿下现在自保都来不及,如何还能陷于此等琐碎、阴险之事?!”
“你可知道,此次高仙芝托人联系太子,让你前来看望于我,是何用意?”
李寻阳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一点,他还真是想过,只是朦朦胧胧的,不太清晰,加之近几日与努尔朝夕相伴,所以也就没有深入去想。
“寻阳,高仙芝此举,一方面是示好于太子殿下,以便将来太子殿下继位,能为自己铺好台阶;另一方面,也是防备李林甫一手,将来一旦因我之事惹祸上身,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你一个人的身上!”
听完此言,李寻阳已是浑身冰凉!
高仙芝呀,高仙芝,你真是城府太深了……
“寻阳,今后你要格外谨慎,不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也无须太过担心,我已托人向太子殿下举荐了你。刚才,东宫属言李泌来见你,就是因为太子殿下要先行对你做些考察之举。你可明白?”
李寻阳的眼眶又红了起来,虽说王忠嗣此举也是为太子殿下的未来登基,提前准备人才,但毕竟王忠嗣还是为自己在着想。
无论是在21世纪,还是在大唐,真正能为自己着想的,又有几人呢?!
李寻阳再一次站了起来,冲着王忠嗣躬身下拜:
“大帅再造之恩,寻阳没齿难忘!无需多言,寻阳当秉承大帅之志,为保我大唐国泰民安,定不惜赴汤蹈火、舍生取义!”
“好,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这正是我王忠嗣秉承一生的志愿!”
“寻阳,高仙芝虽有城府,却不至于背叛我大唐,只是那安禄山实在是我大唐之遗患,此贼不除,我大唐必将陷于战乱之中。咳咳,咳咳,皇帝陛下已经老了,太子殿下尚未登基,我也无法力挽狂澜了!为了盛世大唐之江山,为了天下黎民之安危,你与哥舒翰、李光弼、郭子仪等人,一定要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救国于危亡、救民于水火,请受我王忠嗣一拜!”
王忠嗣的一番慷慨陈词,让李寻阳热血沸腾!
悠悠中华,巍巍华夏,从来就不缺少忠心为国之儿女,无论我中华陷于何种之险境,都能有辈出之英雄、牺牲之英烈,中华不会亡,炎黄不灭种!
李寻阳单膝点地,拱手直视:
“大帅,放心!炎黄子孙,华夏儿女,不乏志士英豪,若我大唐有难,我等定当抛头颅、撒热血,绝不会叫那奸雄得逞!”
王忠嗣欣慰地点了点头:
“好,好,我放心了!大唐英雄辈出,我可安心休息啦!”
说完,便不再多言,闭上双目,似乎沉睡过去。
李寻阳明白,王忠嗣交代完毕,不想再言及伤感之事,更不想拖延时间而给李寻阳带来诸多的麻烦,甚至是灾难,所以希望李寻阳赶紧离开。
这,才是英雄之间的“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之后,李寻阳又用了两天的时间,分别与哥舒翰、高仙芝告别,然后便全力备好随行物资,提前一日,于初五一早出发返回安西。
一路之上,倒也充实。
虽然在全力赶路,李寻阳却与努尔享受了难得的相聚相伴的时刻。
李寻阳充分发挥了其穿越千余年的知识优势,向努尔介绍了与大唐同时代的欧洲、阿拉伯的趣闻,惹得努尔娇笑连连,还不停地追问,缠的李寻阳难以清闲,却也乐在其中,从而树立起自己博学多闻的形象,更让努尔的爱意日渐加深。
当然,李寻阳也详细了解了努尔的相关情况,特别是葛逻禄的历史与现状,还学会不少葛逻禄的方言,掌握了其中的一些典故,如:
“葛逻禄”意喻“雪人”;
“谋剌”是“泉水”的意思;
“顿毗伽”是“智慧使者”的表述;
而“努尔”则是“光明、光芒”;
……
葛逻禄,原属于突厥部落集团,与乌古斯人一样,他们也是一支游牧部落集团,却并非一个单一的部族。
就这一点而言,还真让李寻阳有些意外。
而葛逻禄的部落集团,原本就有三族:
一为,谋落,或为谋剌,亦作薄落;
二为,炽俟,或为婆匐,亦作处月;
三为,踏实力,或为踏实,亦作独西。
而谋剌,就是现在葛逻禄的领袖之族;
而踏实力,则与突骑施有着共同的族源!
时间过的飞快,不到一个月,李寻阳与努尔等人,再一次来到了他们相逢的地方——交河城。
早在他们前往长安、刚到扶风郡之时,葛逻禄的谋剌顿毗伽便心急火燎地遣使追上了李寻阳一行,欲要将努尔带回葛逻禄养伤,只是由于努尔的坚持和李寻阳的担心,才说服来使回复叶护,让其不用担忧:
一来,努尔还需继续调养,不易在此冰天雪地中急于奔波;
二来,努尔也想去长安消遣放松;
三来,李寻阳承诺正月过后定当送努尔返乡。
所以,努尔才得以与李寻阳待得如此之久。
但即便如此,顿毗伽叶护还是不太放心,专门让特勒大叔在交河城守候,务必在努尔郡主返程之时接到,然后一起返回葛逻禄的牙帐。
因此,虽然十分高兴与特勒大叔再次相聚,却也还是舍不得与努尔分开。
在与努尔约定说媒、嫁娶、聘礼等诸事之后,李寻阳只好与努尔洒泪而别。
分手之际,李寻阳还特别拜托特勒大叔,一定要提前帮他在顿毗伽叶护那里做好铺垫,多说些好话,以便他前往葛逻禄时更容易迎娶努尔。
特勒大叔则信心满满,宽慰李寻阳放心此事,他定当全力撮合,相信叶护大人也一定愿意将亲妹妹嫁给这样一位前程远大、极有可能成为大唐西域之统帅的年青将领!
分手之际,努尔送给李寻阳一件定情信物——垂挂着一尊小金佛的项链。
那还是在努尔的儿时,母亲去世之前,亲自给她挂在颈项上的。
这些年来,努尔一直贴身佩戴,从未取下。
李寻阳明白,这不仅仅是爱情的信物,更是生命的托付!
而李寻阳,则将爷爷留给自己的唯一物件——翡翠金蟾,郑重地交给了努尔。
那是爷爷让他转交给未来孙媳妇的礼物,这些年来,李寻阳一直贴身悬挂,从未离身。
努尔明白,这是李寻阳对自己的庄重承诺,也让其内心欢喜不已!
当李寻阳回到龟兹之时,骠骑营左果毅——王离、右果毅——张老六,不但完成了骠骑营的人马、装备补充,而且还对新招的人马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整训,甚至按照李寻阳的标准实施了冬季野外训练,让那些新人甩掉了一身膘、脱掉了一层皮,不过却有了初步的脱胎换骨之感!
但番汉营的招募工作却十分的不顺,虽然因为王忠嗣的原因,夫蒙灵察犹豫再三后,最终同意了让李寻阳再组建番汉营,但来自都护府各层面的压力,却让招募工作寸步难行:
先是,受到了来自安西大都护府副都护——程千里的刁难,不同意发布招募文告;
接下来,行官——王滔竟然扣住组建番汉营的钱粮,非得雁过拔毛,否则便不予拨付;
再者,安西各营也是议论纷纷,包括选锋营、陌刀营、玄甲营、番兵营等在内的军将门,都对李寻阳要指挥两营兵马颇有微辞;
更甚者,有人竟然向监军边令诚进谗言,说李寻阳别有用心!
李寻阳心里暗自叹息:
自己行事,已经足够低调了,甚至于将远征小勃律的首功也让了出去,可还是由于兵权之争,陷自己于不利之处境啊!
李寻阳琢磨了一夜,在安排布置了一番之后,便前去拜见封常清。
见到封常清之时,他正忙碌于繁杂的事务之中:
仓库、屯田、甲仗、支度、营田等诸多混杂、繁琐的事宜,在他的长袖善舞、随意安排之下,竟然都变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果然是大才啊!
早就听说,封常清本为蒲州猗氏(即:21世纪的山西临猗)人,因外祖父犯罪被流放到安西充军,担任胡城(即:21世纪的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东)南门的守军,而少年时的封常清便与外祖父生活在一起,常在城门楼上受教于外祖父,以至于多所历览。
然而,自打外祖父去世之后,封常清便无所依靠,从此过着清贫的生活,直到投到夫蒙灵察的门下。
当时高仙芝为安西都知兵马使,颇有才能,每次出军时,身边的随从就有三十多人,而且衣服鲜明。
封常清也想成为高仙芝的随从,便慷慨激昂向高仙芝投书一封,毛遂自荐。
但高仙芝却因封常清的形象(身材细瘦、斜眼、腿短跛足)而拒绝了他,但封常清却直怒敢言且早晚不离高府之门,数十日之后,高仙芝迫不得已,只好让封常清“补为傔”(即:补为侍从)。
天宝初年,西域的达奚诸部叛乱,从黑山以北,直到碎叶城,皇帝陛下诏令夫蒙灵察前去平叛。
而夫蒙灵察则派高仙芝率2000精骑自副城向北,直至绫岭下,追击叛军。
达奚部因行军劳顿,人马皆疲,尽为唐军所杀。
封常清在帐中私下写好捷报,捷书中详细地陈述了他们如何披肝沥胆、克服困难、因势利导、因敌制胜,都是高仙芝想说的,不禁让高仙芝大为震惊!
自此,封常清名闻安西四镇,且以破达奚之功,授叠州(即:21世纪的甘肃迭部)地下戍主、判官,后以军功累授镇将、果毅、折冲。
此次远征小勃律,高仙芝便向朝廷奏请封常清为庆王府录事参军、充节度判官、赐紫金鱼袋、加朝散大夫,专门负责四镇的仓库、屯田、甲仗、支度、营田等事宜。
高仙芝得这等人物相助,自己就必须要格外小心应对,以免惹祸上身!
李寻阳安下心来,在门口静静地等候,一直到午时刚过,封常清准备出门办事,才发现了在门外静立的李寻阳。
“李都尉,可是找我?”
“封大人,寻阳昨日酉时才自京城赶回龟兹。今日一早,便来拜见封大人,呈交高大帅的亲笔书信,只是见封大人公务繁忙,不敢贸然打扰,所以才再次静候!”
“嗨呀,你这是何必?我虽然忙碌,可总得以高大帅的事情为重啊!李都尉,赶紧进来,先让我看看高大帅的书信。”
说罢,封常清便领着李寻阳进了公堂。
看罢高仙芝的手书之后,封常清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闭目冥想了片刻,然后才对李寻阳说:“既然大帅已有决断,如何排兵布阵,自有大帅亲自安排。我嘛,自当做好份内之事。而你,李都尉,又有何求呢?不必客气,但请直言!”
“封大人,真人面前不打诳语!在京城之时,我已向大帅禀明,自愿为大军先锋,大帅也有此意,并命我半年之内,一定要带出疾驰如风、善于奔袭的两营兵马来!可,骠骑营的实力恢复还是差强人意,而番汉营的招募却至今未能如愿,无奈之下,只得来找封大人,请大人给予支持,以免影响大帅的全局安排!”
“李都尉,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之前,大帅的任命尚未下达,我也不好插手。后来,又因诸多事务缠身,未能及时处理。罢了,此事我也有过,等大帅回来之后,我自当向大帅谢罪!”封常清的一番言语,中规中矩、合情合理,却也是公事公办、不苟言笑。
“李都尉,我马上命人撰写番汉营的招募告示,你明日卯时派人来取即是。此外,涉及番汉营招募的钱粮,我也会立即督办,三日之后,你让番汉营的果毅都尉来此办理即可。”
这就是封常清的处事风格,干净利落、公正无私。
“谢大人!”
李寻阳拜谢之后,正打算告辞,却不成想又被封常清叫住。
“李都尉,不管你以前何为,既然身在安西,又是隶属于高大帅,自当以社稷为重、以高大帅马首是瞻,更何况高大帅对你也算是有知遇之恩。”
封常清紧紧盯着李寻阳的双眸。
“若是妄想拥兵自重,或是另有图谋,即便是朝堂之上有人保你,高大帅顾忌各方意见不愿处置于你,我封常清也断不会徇私枉法而轻饶于你!”
“封大人说笑了!卑职上沐皇恩,下受高大帅委以重任,自当舍身报效,何有妄想之念?即便是非分之想,也断不会有!我李寻阳行得正、坐得端,靠一刀一枪、血染沙场才有的今日之地位,想必封大人也有所耳闻吧?”
李寻阳一番不卑不亢的言语,并未让封常清生气,反而却令其脸色舒缓了许多。
“嗯,李都尉之战绩、为人,我还是赞赏有加的!刚才的一番话,只是在提醒李都尉,也算是忠言逆耳吧!”
封常清又与李寻阳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便外出办事而去。
看着封常清远去的背影,李寻阳心中暗自思量:
封常清啊,封常清,看来必须要对你倍加提防才行啊!
将来有机会,即便不能将此人调离安西,也要想办法不受其约束,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随着高仙芝返回安西、夫蒙灵察解职而去,针对夫蒙灵察所属嫡系的清算也开始了,虽然高仙芝为了稳定军心,并未对副都护程千里、押衙大将军毕思琛、行官王滔、康怀顺、陈奉忠等一干人等进行报复,却也恩威兼施地让这帮家伙彻底地臣服下来。
作为受益者之一的李寻阳,则更加顺利地实施其番汉营的招募计划。
也许是受到骠骑营各族将士的影响,又或许是“阿罗氏”的名头在西域各部族当中日渐响亮,番汉营的招募计划,受到了唐、突厥、铁勒、回鹘、吐谷浑、契丹、党项等各族各界的热捧,报名者十分踊跃。
甚至于,后来报名的人未能如愿,还专门托请各部族头领、安西各级官员,找到李寻阳疏通,弄得李寻阳哭笑不得,却也深受感动!
更让李寻阳惊奇的是,特勒大叔竟然带来五十名葛逻禄的精骑,也要报名参加番汉营,并言明这是葛逻禄叶护——谋剌顿毗伽的意思。
而这五十名葛逻禄精骑中,竟然还有特勒大叔唯一的儿子——斛勃!
也许是看出了李寻阳的犹豫,特勒大叔再三说明,斛勃非常崇拜李寻阳,一直缠着父亲要来参加唐军,他也是无奈之下才同意的。
但是,既然斛勃来了,就一定要遵从唐军的规矩,恳请李寻阳不能予以特殊关照,否则他特勒第一个不答应,而且还要跟李寻阳翻脸!
在看过了特勒大叔同时带来的努尔的书信之后,李寻阳才恍然大悟:
原来,听说各部族勇士都在报名参加番汉营,考虑到这些人将来一旦混出名堂,势必要在安西四镇担当一些重要职务,这对本部族来说都是名利双收的好事,葛逻禄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李寻阳与谋剌努尔的关系,对于加入番汉营的葛逻禄人自然又是另眼相待,也就是说葛逻禄勇士更容易出人头地,这对谋剌顿毗伽而言,将是多好的一桩买卖啊!
不过,努尔在书信中言明,不要因为她哥哥的如意算盘而为难,即便不能让这些葛逻禄勇士加入番汉营,也不会影响到他俩之间的婚配。
李寻阳沉思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以五虎——王虎所率的牙兵队为基础,将这五十名葛逻禄勇士、其它部族的五十名精挑细选之人,共同组建一支二百人的亲卫队。
李寻阳要亲自训练这200人,将他们打造成为一支大唐时代的特种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