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绣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攀爬着，每上几步就另换一根藤蔓，斜着向瀑布渐渐靠近，虽然耳边一直充斥着响亮的瀑布声，但心里却是出奇的清静。

  可是，越靠近瀑布，溅到身上的水就越多，眼看着就要到顶了，两人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都湿了，古婵却突然打了几个喷嚏，藤蔓顿时左右摇晃起来，下面的杨肆看见这情况，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高声喊道：“小心！”

  但这喊声却被巨响的瀑布声吞没，古婵没听到，看这藤蔓晃得厉害，她担心会断掉，于是就想换一条，伸出左手刚碰到一条，还没抓稳，右手上的藤蔓就一松，断了！

  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不停地往下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古婵伸手乱抓，左手就抓到了一根藤蔓，但因为手上有刀，不太使得上力，再加上重力牵扯，人还是一直往下滑。

  而杨肆本来就一直提起的心，此时更是跳到了嗓子眼，瞪大眼睛看着一眨眼间就从上面滑到他下面的古婵，想伸手去抓却够不着，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古婵就迅速用右手抓住左手里的藤蔓，紧接着又反手绕了一圈，匕首插进岩缝里，往下掉的身体才停住了。

  古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才抬头看向杨肆，见他一脸慌乱，就点头表示她没事。

  看着那从头到尾始终冷静淡然的表情，杨肆真是喜忧各半啊，喜的是她在这么惊险的一刻没有大惊失色，而是毫不慌乱地想办法自救，这份定力让他钦佩，忧的也是她这般处变不惊，他竟然无法看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她隐藏太深，他突然有些挫败。

  经过那样的惊险一刻后，杨肆还是让古婵先上去，而他一直紧紧地跟着，没再爬多久，两人就到顶了。小心翼翼地站稳后，还是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真是高啊！从这里掉下去，没有摔个粉身碎骨也会被这水砸得半身不遂吧。

  没有多看，也不顾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两人转身就准备找路去了。

  一抬眼，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而这惊心动魄的瀑布就是从那个洞里流出来的水形成的。

  原来在这里，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

  “去看看。”古婵说着就抬脚往前走。

  杨肆刚要跟去，脚步却突然一顿，眼睛直直盯着古婵满是鲜血的左手，如墨含星的眸子突然变得幽深了起来。

  难道她没有发现自己受伤了？

  见杨肆没有跟上，古婵不由停住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你受伤了。”杨肆哭笑不得，她是反应迟钝吗？

  古婵低下头，才发现她满手的鲜血，抬手一看，就看见手心里横着一条长长的口子，血还在流，看来是被藤蔓划破的，竟然让他提醒，真是大意了，这伤口虽然狰狞，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多痛，这就是痛感迟钝的好处吧。

  此时，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古婵被惊得头一抬，杨肆那张突然被放大的脸倏然落入眼底，眉头微微皱起，漆黑的双眼正看着她的手，薄唇紧紧抿着。

  古婵轻轻地蹙起眉头，想挣开手却挣不脱，刚要开口就被杨肆拉着蹲下去，就着前面的水仔细地给她清洗伤口。

  “我自己来。”一直以来，古婵都是抵触别人的触碰的。

  杨肆一顿，放开了她的手，然后站起来，从衣服上翻出一个兜，用刀割下一块布料，递给古婵。

  “谢谢。”古婵不习惯别人对她好，但还是接过了。

  夜幕降临，天色渐渐变暗，低头看着沉浸在一片灰色夜幕里的古婵，杨肆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悠长悠长地沉下去。

  古婵刚包好伤口，头顶上就传来了杨肆低沉的声音：“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

  “好。”古婵站起来，点点头。

  杨肆抬脚就走了。

  也许是被天色影响，看着奔流不息的流水，古婵突然伤感起来，世间万物，皆遵循自然规律，生死循环。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千万年来，这规律何曾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过，只有愚蠢的人才会企图妄想改变，不过沧海一粟，又何苦不甘平庸，与天搏命？

  没一会儿，杨肆就回来了，悬崖上的那抹背影，有种欲乘风而去的脱俗之感，他走上去看着她：“下去吧。”

  声音低沉，就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

  古婵抬头看他：“怎么样？”

  “是这个洞口没错，你的手，可以吗？”杨肆看着她的手。

  “可以。”

  两人又顺着原路下去，但古婵的左手极其不方便，只靠右手又太吃力，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杨肆一直在注意她表情上细微的变化，等到发觉了她忍痛的强装镇定的表情后，心里不由得气了，于是二话不说地揽过她的腰，不容抗拒。

  古婵被这突如其来的姿势惊到了，左手下意识地勾住杨肆的脖子，右手却仍是抓住藤蔓不肯松开，看向眼前那张突然放大的侧脸，眉头忍不住皱起。

  看到古婵的反应，杨肆的心里突然就乐了，只是面上却不动声色：“松手。”

  “我自己可以。”古婵却是打从心底里抗拒啊。

  杨肆坚持：“你想摔下去？”

  古婵抬起头，就看到近在眼前的脸变得冷俊了，是啊，摔下去连累的可是别人，这时候她逞什么能啊，这不是矫情吗，想通之后就松开了手，坦然地接受了帮助。

  看着乖乖顺从的古婵，杨肆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下来时虽然怀里抱着一个人，但杨肆毫不费力，很快就到底了，脚一落地，古婵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他怀里：“谢谢。”

  杨肆沉默不语，只是转头看向水潭。

  古婵转身要去拿包，就看见秦耀天在水里捕鱼，裤腿卷得高高的，手里拿着一支削得很尖的鱼叉，眼睛直直地盯着水里，非常认真。

  杨肆挑了挑眉，天色这么暗，难为他还要出来捕鱼。

  发觉到有人来，秦耀天就抬头看了过来，看见两人，就笑得一脸灿烂：“小古婵回来啦，探路探得怎么样了？”

  古婵走过去：“看见一个洞口。”

  “原来洞口在上面，我还以为会遇见个水帘洞呢，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来个封山为王，看来是我想多了！”

  “一条鱼都没抓到？”看到秦耀天一无所获，杨肆好心提醒他该闭嘴了。

  秦耀天答非所问：“小古婵啊，你先回去吧，村长他们就在前面，阿肆留下来和我捕鱼，今晚我们吃烤鱼哟！”

  “有劳了。”杨肆说着就抓起地上的背包走了。

  古婵也拿起包默默跟上了。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秦耀天郁闷地摸了摸鼻子，低头继续他悲催的捕鱼大业了，嘴里还不断嘀咕道：“真是见色忘义啊见色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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