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绣

  正午的日光是毒辣的，一草一木都被晒得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身子，众人眯着眼睛，从远处向村庄走来，村里的大树上传来的一阵阵蝉鸣，噪得人心愈发浮躁。

  这是一座荒无人迹的村庄，准确来说是一堆废墟，残垣断壁，毫无人气，没有预想中的欢声笑语和烟火气息，连一间完整的房屋都没有。

  这里荒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颓败的气息，显而易见，这是被人遗弃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

  转了一圈之后，首先忍不住发出疑问的是黎蒙，因为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守护一族的居住之地，这里应该是鸡鸣狗吠，充满人间烟火和欢声笑语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草木是欣欣向荣的，而不该是这般死气沉沉的灰暗光景，这灰暗在阳光的曝晒下也明亮不起来，反而浮起一粒粒带着霉味的尘埃。

  古婵让秦耀天扶她到树下坐着，倩倩和杨肆也被放到树下的阴凉处。

  看着到处转的黎蒙，古婵也是满心疑惑，她的脑海里是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的，因为她是在被转移出去后才醒来，所以对这里是既陌生又熟悉，但她同样也以为这里不该是这般模样。

  黎蒙带着两个族人转了许久，皆没发现一丝人迹，于是他的目光锁定到一棵老树下的一口井里，决定下去看看。

  看着黎蒙三人皆于荒草丛生的井口处消失不见，古婵清楚，这时候不能放任黎自行动，她必须无时无刻地跟着，于是就说道：“我们也下去。”

  下井虽然不难，可对于满身是伤的人而言，却是有难度的，看着古婵，秦耀天满心担忧地问道：“你可以吗？”

  古婵点点头，又看向黎上善说道：“倩倩和杨肆就拜托你了。”

  也不管黎上善是否答应，古婵说完就和秦耀天往井口走去了，刀叔不放心杨肆，所以就留下来了，而池默总是看刀叔眼色行事的，刀叔留下他当然也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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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并非枯井，在外面都能听到流水声，黎蒙他们是挂着绳子下去的，看着漆黑一片的深井，古婵对秦耀天说道：“有东西照亮吗？”

  “有。”秦耀天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笔，按了一下笔头，笔尖就发出一束白光，直向井里射去，物虽小，可照明程度却很实用。

  在光的照亮下，古婵看见了垂在井边的麻绳，不由说道：“这绳子是黎蒙他们用过的，你帮我照着，我先下去。”

  “好，那你小心。”

  虽然身上有伤，动作不太利索，可古婵此时心心念念的是快点找到守护一族，注意力被转移了大半，疼痛感也就没那么难以承受了，安全地到达了井底。

  秦耀天动作麻利，随后也跟来了。

  井底的水并不深，齐腰，但很冰凉，古婵不禁打了个喷嚏。

  “还好吗？”外面烈日当空，井里凉气逼人，这种大温差的环境变换太快，人很难不受凉。

  “没事，我们顺着水流往下走吧。”刚下来的时候，古婵就有留意了，黎蒙他们是顺着水流往下去的，跟着他们走最是保险。

  这是一条地下暗河，四壁都是沉积岩，空间不大，但能两三人并肩同行。

  一直往下走，水面逐渐变宽，水深变浅，地势变陡，水流愈发湍急。大约走了两刻钟，前方就有瀑布的响声隐隐传来。

  “好像要到出口了。”在水下泡久了，也就不觉得有多冷了，可秦耀天担心古婵的伤口，这样一直泡着会浮肿，不利于愈合，所以一听到有动静就以为是出口，脚下也跟着放快了速度。

  再走没多久，他们果然到了出口。

  视线却没有想象中的豁然开朗，他们仍身处黑暗当中，却有浓密的水汽不断迎面扑来，两人的脸很快就被水汽打湿。

  所幸笔光能照得出他们前方是没路的断崖，两人适时地停住了脚步，都在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水声大大小小，远远近近，听起来不止他们这一处，似乎还有多条从其他地方流来的暗河，而他们前面好像是一个大湖泊，汇集了多条地下河的流水，水声响亮且浑厚，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大的空间，多个瀑布应该很壮观。

  与他们站在出口处的是先到的黎蒙三人，正在找路，可因为视线受阻，故而仍在原地举步不前。

  看到古婵两人，黎蒙说道：“地上的残垣断壁一览无遗，地下的暗河流到这里突然没了路，无论地上还是地下，都找不到守护一族的踪影，我有个猜想，你不妨听听。”

  借着并不明亮的光，古婵看向神情不明的黎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当年，守护一族指派给你的守护者在古芷之后就断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守护一族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吗？现在想想，当初古芷是否有给你透露过什么异常信息？”

  黎蒙有这个猜想古婵并不奇怪，当初一直等不到守护者接替古芷，古婵也曾经做出过各种猜想，可最后都苦于没有线索而不了了之。还有古芷也一再说明，守护一族不再指派守护者，让她自己培养。

  在接下来的几任守护者里，都是前任培养出来的，而古婵的记忆也总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显凌乱和浑噩，所以对这事也无心多做纠缠，久而久之也就接受了古芷的说法。

  如今看来，那些残垣断壁似乎都在诉说着守护一族早已没落的这个事实。

  “年月久远，人心多变，或许守护一族早已是离散的离散，死亡的死亡，以至于造成了如今这般荒凉的光景，我想你应该不难理解。何况，在你有意识的生命里，从未有过关于他们的一分记忆，说到底，你们不过就是不相识的陌生人，这样想来，守护一族的后人弃你而去也是情有可原了。”

  黎蒙的猜测正好能解释地上那些毫无人气的荒凉，等接受了这个猜想，他心里突然有一股不甘在冲撞肆虐着。

  所以，说到底，他只是在说服古婵相信而放弃寻找，自己却并不相信。

  对于黎蒙的话古婵无可反驳，守护一族起初的忠心她相信，可经过那么多年的繁衍生息，那份刻入骨髓的忠心也该被冲淡了。

  如果黎蒙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她是该庆幸的，庆幸他们逃离这里，然后为自己而活，最终还躲避了今日被仇人寻上的灾难。

  可是猜想始终是猜想，在没有被完全证实之前，古婵的心情还是一样的沉重，何况，杨肆他们还在上面等着她去救治，如果没有了守护一族，她又该当如何。

  所以，此刻古婵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希望守护一族早已离散，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尽快找到守护一族，救醒杨肆他们。

  对于今天所遇到的问题，黎蒙和古婵，一个分析得头头是道，一个听得天人交战，心里各是立场分明，可最后也没有什么定论，还是秦耀天的话结束两人不是对话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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