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白
听见洞外喊话,那童子一跃而起,双脚连拍,硬是把引信上的火苗给拍灭了。饶是萧远见多识广,看到这身本事,也不由叫了声“好”。
从洞外转进一人,道士和童子拱手以礼,恭恭敬敬叫了声“白公子”。萧远见了大喜,唤了声“小白”。
不错,正是小白。白衫白巾,手摇折扇,唇红齿白,潇洒之极。旁边傍着几位美娇娘,都是莺莺燕燕,艳若桃李。再身后跟着数十人,书童、丫鬟、奶妈、婆子、家丁、武师、轿夫,一众俱全。
胡大牛哪见过这阵仗,睁大了眼,目瞪口呆。
小白折扇一搭,笑着应声“师兄”,随即对着道士说道:“王和尚,你徒弟过天星改道去了鄂州,你们还不快去。”
道士和童子互相望了一眼,一点头,一顿足,朝萧远三人唱了个不是,不及细说便匆匆下山去了。
萧远上前抱住小白双肩,说不出地欢喜道:“好你个小白,若不是你出声相救,今儿个师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白神态闲雅,笑道:“你我师兄弟,何必客气。这两位是?”
“哦,我新结义的兄弟,胡大牛,李南东。”萧远这才想起忘了介绍,“二弟,三弟,这是我同门学艺的师弟,小白。”
小白作揖道:“师兄的兄弟就是我小白的兄弟。胡兄、李兄,小白晚到一步,让两位受惊了。”举手投足,让人如沐春风。
“呵呵,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话不必了。对了,刚才那个道士和童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神机箭?”萧远道。
“道士叫王和尚,童子绰号‘不粘泥’,都是道上的朋友。”
萧远还待再问,小白转头吩咐下人道:“去把草堂收拾一下,摆上酒席,我要款待贵宾。”说罢,对萧远三人道,“这里说话不便,不如到草堂欢叙。”做了个相请的手势,萧远等自然欢喜,一起朝草堂走去。
说是草堂,还真是草堂,堂前门匾上书着“白居易草堂”五个大字。堂上本来空空荡荡,经小白下人一番摆设,美酒佳肴像变戏法一样摆在桌上。萧远见怪不怪,与小白分宾主坐下。胡大牛连连咋舌,对发生的事情不敢置信。李南东本想问问这小白和白居易的关系,看到对过小白家眷对着他指指点点窃声偷笑,不禁面红耳赤。
小白心中好笑,端起酒杯道:“我这几个婆姨见不得俊俏后生,李兄还莫见怪。”
李南东忙回礼:“哪里,哪里。”
萧远干咳一声,解围道:“前几日碰到慕容匡,他说你相中了一位洛三娘的女子,可有此事?”
“慕容匡不是在辽东么?要他多舌作甚。”小白语气嗔怪,脸上却眉笑颜开,“我向来怜香惜玉,不拘小节,师兄你是知道的。只不知师兄你和周师姊怎么样了?”
萧远自然知道他这位师弟的脾气,拿起酒杯一口干掉,岔开话题道:”方才师弟的话还未讲完,那‘不粘泥’身手矫健,王和尚也不像一般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哦,那两人么,都是关中的好汉。年前关中大旱,颗粒无收,饿死许多人。这两人出来讨饭,我曾相助于他。两人都有好武艺,说起来,也是生不逢时。”
“关中大旱,官府也不管么?”
“官府?师兄说笑吧。官府除了欺下瞒上,就是皮鞭枷锁。如今这世道,自求多福吧。”小白摇头苦笑。
“天下乌鸦一般黑。”胡大牛愤愤不平,“砰”的一声一拳砸在桌上。
“百姓流离失所,官府难辞其咎。但要造反,怕总是不妥。”萧远叹道。
“师兄长在师门学艺,不像我小白游手好闲,喜欢游山玩水。话说这几年天灾人祸却是异于常年。单说前年京师大震,莫名其妙就死了几万人。坊间流传阉党横行,陷害忠良,百姓无德,天地震怒。小弟觉得此话不无道理,想那魏忠贤得势以来,专权独断,天下只知有九千岁,不知有皇帝。从朝堂到乡里,海内争相为其建生祠,供奉如父母,连绿林中都有拜其为总把头的。忠贞之士敢怒不敢言,礼义廉耻无人问津。从上到下,到处都是认干爹认爷爷的。像我这等庸俗之人,只不过多了几个臭钱,竟然也有人舔我脚要认我作祖宗的。世道如此崩坏,上天能不震怒么?”小白滔滔不绝,说完自斟自酌了一杯。
“想不到白公子竟是忧国忧民之士,李南东敬公子一杯。”李南东端起了酒杯。
“诶,叫我小白就行。这位李兄气度不凡,不像中原人物。”
“师弟好眼力,我这位三弟确自关外来。”萧远道。
“如今这神州大地已是污浊一片,像李兄这般干净的,小弟也是敬爱的紧。”小白回敬一杯,继续道,“我知旁人看我都以为富家子弟,醉生梦死。我也懒得辩驳,生就家财万贯,那是造化。只是我小白从不做亏心之事,仗义疏财说不上,仗势欺人却也不能。若是我与那王和尚一样家贫如洗,肚子填不饱,说不定也会铤而走险。人各有命,各按天分而已。”
“世道如此,白兄弟何必介意。”李南东劝道。
“还是李兄懂我。”小白高兴道,“对了,还没问你们到此地作甚?”
萧远望了胡李二人一眼,道:“说来话长。”接着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小白听完皱眉道:“那扬州知府是阉党的人,你们得罪了阉党,这事难办了,我看就是师傅也不见得能帮得上忙。”顿了顿又道,“此去山西路途遥远,好在这几省小弟人头还算熟,你们带上我白家的护身牌,道上的朋友都会给几分薄面。”说罢,唤书童上来取了几块玉牌递给萧远三人。
萧远三人谢过,四人同饮了一杯。喝完,萧远三人辞行,小白挽留不住,只好道:“师兄若有用得着小白的地方,可去洛阳百花楼留个口信,小白见信必到。”说话间,眼眶竟有些湿润,师兄弟间的情谊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