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太极
就在等候的间隙,萧远问周虹烟怎会知道聪古伦住处,周虹烟不肯明言,只说有高人指点,还说要不是她偷偷跟来,萧远他们肯定想不出这个法子。等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传话,说要带李南东等到崇政殿问话,于是三人跟着一路来到殿上。这崇政殿看着也不大,三四排人站着有些挤,中间黄色缎子铺就的龙椅上坐着一中年男子,身材略有些发福,眉目间有一股威仪,不用多说,自是皇太极无疑。聪古伦站在左首,右边下首站着一名近侍。见李南东等来到,皇太极发话道:“听说你们带来了袁崇焕的和书?”
“我等奉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命带来和书,已在贵国礼部衙门待了四五日。”李南东答道。
皇太极皱眉道:“萨哈璘,你是礼部主管,可知此事?”
萨哈璘脸色苍白,支支吾吾。旁边一红袍长者探身出来道:“你说你们是袁崇焕的人,可有凭据?”
聪古伦晓得说话之人是故意刁难,气道:“大贝勒,我可以证明。”
代善不理她,只管逼问李南东:“空口无凭,怎知你等不是奸细?”
李南东镇定自若道:“间有五种,乡间、内间、反间、死间和生间。我等穿着敌国的衣服,不乔装,不躲藏,在贵国堂而皇之行走,请问大贝勒,此种算何间?”
代善哑口无言,殿上众人窃窃私语,聪古伦“噗嗤”一笑,讥讽道:“对啊,大贝勒熟读兵书,快说是何间啊?”
皇太极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又不能向着外人,替代善解围道:“你说带来了和书,那和书呢?”
李南东道:“在主使身上,被贵国官兵绑了。”
皇太极勃然大怒:“竟有此事。”瞅着萨哈璘偷瞄了一眼多铎,继而厉声道:“多铎,你可知晓此事?”
多铎不得已站出来,硬着头皮道:“臣弟不知。”
李南东道:“诸位贝勒记性不佳,小人只好拣几句和书上的话念与诸位听。奉帝命统辖边兵之兵部尚书袁,敬复於汗陛下:来书所言议和者,盖不忍两家赤子遭罹锋镝也。汗之美意,天地共鉴之。唯议和有议和之道,非一言能定之者也。自我帝嗣位,贤明果断,严於边务,若非十分详实,则不可奏闻。汗诚以怜恤众生而休兵,当思议和之道,则边官有荣,亦不失汗之美意,我将乐意转奏之。边务之事,当由边臣等议,不涉及朝臣。印信者,诚为证据,倘若非赐封者,则不得使用,中国之法例如此,请汗母以为奇。”原来那日祖大寿看过和书随手一扔,李南东有心也看了一眼。
李南东这番话讲完,事情已很明了,皇太极想包庇多铎也不行了,把手一指:“多铎,你可知罪?”
多铎两股战栗,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殿上王公大臣见状也慌忙跪下求情。
皇太极怒气消退,说道:“念在你二人往日功劳,此事暂且不提。袁崇焕的主使现在何处?”
多铎泣不成声:“在大贝勒府中。”代善狠狠瞪了一眼多铎。
皇太极朝身边近侍道:“巴克什库尔缠,去一趟大贝勒府,请明使。”巴克什库尔缠领命去了。
皇太极对李南东道:“我看你年纪比多铎长不了多少,才智却不小,现在袁崇焕手下任何职?”
“无职无司。”
“哦。”皇太极很意外,“似你这等人才,怎未重用?若在我大金国至少也是名千户。”
李南东道:“小人刚到辽东,尚未立功。”
皇太极点点头:“年轻人知进退,明事理,前途不可限量。”
一炷香的功夫,巴克什库尔缠已将洪安澜等人带到。皇太极看过洪安澜所带的和书,与李南东所说无差。皇太极问洪安澜:“袁督师既然有心议和,为何近日又派兵在大凌河修筑堡垒,莫非是想以议和施缓兵之计?”
洪安澜平日自负口齿伶俐,如今到了大殿之上看见皇太极威仪,只觉喉头干涩说不出话。
邓玉函替他解释道:“督师不知大汗何日驾临,故而修城以待大汗。”
众人听他答的巧妙,都暗暗叫好。皇太极笑道:“袁崇焕手下藏龙卧虎,看来要想到宁锦狩猎还需时日。”接着又道:“察哈尔汗扰我边境,杀我边民,我几次请你家督师转报大明皇帝,为何至今未有处置?”
邓玉函不慌不忙道:“大汗乃一方雄主,边境之事何须他人插手,袁督师有自知之明,不便替大汗做主。”
皇太极赞道:“好一个自知之明。贵使如今在明朝事何职?”
邓玉函回道:“以白身在礼部协助修历。”
皇太极呵呵笑道:“看来大明皇帝不会用人,这许多人才竟然都白白浪费。我大金国求贤若渴,汝等可有意为我大金效力。”
邓玉函道:“我等今日出使,必先完其使命。未成命而易其主非君子所为,大汗体谅。”
聪古伦忽然道:“良禽择木而栖。我大金而今视满汉为一体,用汉人,置汉官,招贤用能,励新图治。汝在大明不过汲汲一民,在我大金何愁不能一展抱负。昔日子牙投文王,子胥投阖闾,都为明主难得,今日大汗金口,你们却不承美意,未免太不识时务?”
邓玉函还以为聪古伦在对自己说话,回道:“公主所言极是,只是今日事今日毕,我等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聪古伦不理他,只管自己道:“我知你天生聪明,我名字中也有个‘聪’字,为何你总不明白我心事?偏要回那龌蹉腐朽的大明。”
听她这话说的奇怪,殿上众人纷纷议论,皇太极斜眼瞧见聪古伦直盯着李南东,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转移话题道:“贵使刚受惊,无需即刻作答,我今有书信一封,还请带转袁督师。汝等退下吧。”
聪古伦不死心,继续道:“你怎还不明白?难道非要天各一方,你才开心吗?”说着说着眼中已饱含泪水。
众人愕然,皇太极听着越发不像话,喝止道:“别再说了,莫要忘了刘爱塔前车之鉴?”
见天威震怒,众人不敢言语,李南东仍是一言不发,聪古伦眼泪已止不住流淌下来,恨一跺脚,跑到殿后去了。等退下殿来,李南东才发现心中痛楚已然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