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营
刘之纶在通州城下吃了闭门羹,被左右扶着到野外一座古庙里避雨。说来也是时运不济,这雨一连下了几日,没有放晴的意思。大队人马困在古庙中,愁得刘之纶双眉不展。屋漏偏逢连夜雨,朝中有人听说此事,立刻上疏弹劾刘之纶逗留不前。皇帝朱由检哪管其中原委,盛怒之下派人催促刘之纶进兵。刘之纶无奈,只好趁雨稍歇继续上路。行过蓟州,离遵化还有百多里地,萧远和李南东合计着光靠这万余乌合之众难以收复遵化,便与其他副将一起来见刘之纶,建议先停驻当地,相约蓟州守军一同出兵。刘之纶本是书生意气,心中其实也没有谱,听众人这么说当然同意了。
蓟州守将马世龙天启年间便是总兵,哪里看的上刘之纶这样的年轻后生,接到约书,看了一眼道:“如今黄口小儿也敢夸口战鞑子,还要我等老将作甚。”搁在案上,置之不理。
刘之纶将八营人马扎在娘娘山上,眼巴巴地望蓟州守军来会。李南东建议把军营扎在山后坳口,一来防后金骑兵正面冲击,二来万一不济还可由窄道退走。刘之纶不以为然道:“我用战车环列,居高临下,鞑子来时,战车顺坡而下,敌必不能挡,何以借山后小道避之?”李南东力劝不得,便道:“既如此,请准我兄弟自带一营到山后为大人戒备。”刘之纶想想也没啥不好,便同意了。
萧远和李南东到山后扎营,李南东对萧远道:“我看这刘侍郎言过其辞,不似有真将才。若皇太极大军在左近,万一来攻,我等必无孑类。还须善作准备。”萧远点头称是,说:“前几天耽搁了些日子,也不知鞑子过了遵化没,我意今晚去探探消息。”李南东不放心要一起去。萧远道:“这军中不能无主,你在此替我守营。再说师妹这几日感染风寒,少不得要你照顾。我一人来去方便,探明消息便回来了。”李南东这才作罢。
日暮时分,萧远独自一人出发,行了几十里地,远处一片树林外灯火通明,瞧着似一座军营。萧远弃马步行,小心前进,摸到营外抓了一名哨兵,问明是皇太极的大营,将那哨兵一掌斩昏,待月上弦时营中灯火稍息,偷偷溜到军营边,翻身入营。军营太大,萧远费了好一阵才找到关押黑云龙等人的所在。黑云龙瞧萧远有些眼熟,待听到胡大牛的名字,这才记起宁远比武时见过一面。说起胡大牛,黑云龙流着泪道:“这傻小子不听俺话,只顾跟着桂爷冲杀,鞑子这许多,如何杀得完。这不自个儿小命搭进去,跟着桂爷到地府去了。”萧远虽有预料,闻言仍是心痛,含泪问道:“何人杀我兄弟?”黑云龙道:“听说是个游击,叫额尔济格,那日被大牛砍了一刀,眼下估计还伤着呢。”见萧远拔腿要走,黑云龙忙又道:“这厮跟着两红旗去蓟州了,不在营中。你先把哥哥们的绳解了吧。”萧远替黑云龙等人解开绳索,一行人正要摸出营帐,麻登云听见有巡营的兵过来,故意踢翻了火盆子。一个后金士兵闻声过来,被萧远一掌劈翻在地。另有一人持枪来搠,被萧远一把夺过,反手一枪刺了个透心凉。眼看人越来越多,萧远招呼黑云龙等人快走,但黑云龙久缚脱力,没几下便被几个后金士兵按倒在地。萧远没辙,只好一个人夺路而逃。
娘娘山这边,李南东扎下军营,安排好岗哨,便陪着周虹烟到后山坡散步。乌兔当空,山中空气清新,周虹烟偎依在李南东肩怀,面带笑容道:“在朝鲜时,天天锦衣玉食,也不觉得快乐。回到中国,就是这山野之中,也觉着格外惬意。”李南东道:“中国地大物博,岂是朝鲜一小国能比。何况家乡父邦,你在这儿自然觉得亲切。”周虹烟愧疚道:“让你放弃世子之位,陪我回来,真是难为你了。”李南东劝慰道:“我自己做的决定,并非全由你之故。”“你这样说,我好受多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兄弟情义,可惜大牛他……”怕李南东难受,周虹烟越说越小声。李南东叹了口气道:“早年身在宫中,虽说也有兄弟姐妹,却远不如和大哥二哥这般亲近。本想着这番回来,一起做些事,却不料二哥先走一步。”周虹烟吃着凉风,咳嗽起来。李南东搂紧道:“山里风凉,还是回营歇息吧。”周虹烟握住李南东手笑道:“你比以前会照顾人了。”李南东回了一句:“你也比以前温柔多了。”周虹烟假愠道:“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母夜叉。”李南东赶紧好话道:“哪有这么漂亮的母夜叉。”周虹烟莞尔一笑道:“亏你会说话。”转而又道,“话说回来,初见你时并未想到会有今日,真是天意弄人。”李南东望着远处山谷道:“世事多变,倒是在江南避难的日子颇令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