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陌穹

  迷迷糊糊间，古墨感觉自己被人踹了一脚，然后重重地落在实质木板上，随后似乎是舱门被关闭的声音，光线一点点变暗。

  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努力地扭动了几下，古墨还是抵挡不住那份突然升起的倦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古墨这才睁开了眼，不过清醒过来的同时，同样被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恶心得不要不要的，而且船舱中光线很暗，花费了古墨很长时间才逐渐适应黑暗中的不适。

  “感情自己被关小黑屋了。”古墨对自己暗暗讥讽了一句。不，应该是大黑屋，因为这里有许多与古墨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男的女的都有，至于具体有多少，太黑了，古墨没心思去数。

  船舱的空间很大，尽管被塞入了很多少年男女，船舱的空间依旧很大，不过却很压抑，在古墨能看到的地方，人虽多，但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麻木的神色。

  或许是对现实已然绝望，一个个麻木地或躺着或坐着，没有一个人说话。而船舱里充斥着一股尸体腐烂和粪便发酵后的气息，虽然事后被处理了，但是长时间没有通风，以及于这些味道久久没有散去。

  “喂喂，你来这里多久了？”推了推身旁一位好像正在发呆的少年，古墨低声问道。

  不过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古墨身边的这名少年就像受惊的兔子瞬间乍起，从甲板上跳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古墨，直到确定并没有发生什么，这才重新坐下，并没有对古墨多加理会，更没有回答古墨的问题。

  看了眼身边其他的少男少女，其他人或都低着头或是装作睡着，并不打算理睬古墨，古墨也就没有再开口，环视四周，开始寻觅起来。

  船舱的更里边，一块空出来的地方，一个少年坐在那里，背部依靠着船身，似在睡觉，而他的身旁却空出了一片，似乎没人愿意靠近那里。

  古墨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了过去，但是出奇的是，没有理会古墨的众人却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在本就拥挤的舱门边上生生挤出了一条路让古墨进去。后来古墨才知道，越是靠近舱门，越容易抢到食物，所以谁也不愿意让别人靠近舱门，而谁要是远离舱门走向船舱的更深处，大家自然是愿意的，若是想从里面出来，那就不容易了。

  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古墨走向了那名独自为伍的少年，蹲下身来细细地看了看。

  “你不应该过来的。”少年抬起头来，精神很不好，嘴里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古墨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有病！”少年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介意。”古墨听了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他们都害怕我传染，你不怕。”少年苦笑地问了一句。

  “不怕，在这里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古墨皱了皱眉，有些疲惫地说道。其实古墨心底明白，若是少年真的患有传染的疾病，早就被清理出去了，哪能活到现在，少年成这个样子多半是饿出来的。

  “是啊。”少年同样苦笑一句，“你和他们不同”说着，还看了看周围的众人。

  “你也一样。”说着，古墨同样报以一个善意的笑容。

  “我被抓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这里对我的影响还没那么深，或许你要来得晚一些，我也会和他们一样。”

  “不，那时你已经死了。”古墨瞄了一眼有气无力的少年，很残忍地说道。

  “额，能不能给点面子啊？”少年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在这里面子值几个钱。”古墨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宁可我们不会相遇，那样我们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少年应了一声，随即陷入了沉默。

  “我这里还留着小半个馒头，要不要？”过了好一会儿，古墨才在少年耳边嘀咕了一句。

  “别！”少年闻言，赶忙低声制止道，同时一手按住古墨将要抬起的手。

  看着古墨疑惑的目光，少年小声解释起来：“你太小看了食物对他们的吸引，你刚来不知道，若是这半个馒头出现，指不定会引起腥风血雨。”

  “真有这么夸张？”古墨其实很想这么问，但是看着少年严肃的目光，却愣是没张嘴，原本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问道：“你应该是饿成这样子的吧？”

  少年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不然若真是什么传染病，哪能活到现在，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这里这些人因为心思全在为了自己活命，全都如你这般，我估计早已经不在了，毕竟少一个人少一份竞争。”

  古墨点点头，随即声音有些大的说道：“来，把手伸出来，我为你把把脉。”

  “你懂得医术？”少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但是手已经被古墨抓在了手中，与此同时，一个冰凉的物体被送入了袖中。

  “不会啊。”古墨玩味地笑了笑，却背对着众人对少年眨了眨眼睛。

  “不会你还诊脉，你消遣我吧！”少年将手甩开，有些愤愤道，随即一把扑到在甲板上，似乎睡着了不再理会古墨。

  看着古墨两人的嘀咕，最后似乎听见原来是古墨在消遣那位少年，众人便没了兴致，索性也不再关注。

  等到不再受人瞩目，古墨和少年才又嘀咕了起来。

  通过交谈，古墨才知道少年名叫周煜，与友外出郊游时被抓来了这里。

  古墨将知道的消息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心中的感觉却越来越不好。抓取如此之多的少男少女，最大的可能就是人贩子，但是人贩子不会不在意这些人的生死，死一个会损失很多，而且，周煜的家境殷实，所以人贩子理论上是不会这样干的。

  剔除了这个可能，古墨当年在书阁中还曾看到过，需要甚多的人命来进行某种邪恶的祭祀，当时古墨都已然觉得很恐怖，如今却更是感觉深冷，但若真的是如此，没必要全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

  那除了这些，最大的可能只能是杀手、死士的培养，古墨不愿意死，但同样不愿意被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随着这个可能越来越大，古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怎么？”周煜看出古墨的脸色不太对，低声问了一句。

  因为并非什么隐秘，所以古墨考虑了一番，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等他说完，周煜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沉。

  随着沉闷的气氛，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的“哐当”声将他们从沉思拉回了现实。

  “开饭了，开饭了！”古墨早就猜到了是来送饭的奴仆，不过出于谨慎，古墨一早就在身上藏匿了一些食物，因此并不急着加入争夺的行列。

  随着食物被奴仆从舱门外丢入，仍在半空中就开始有人扑了出去，看着身边这些少年男女眼里对食物赤裸裸的欲望，古墨侧身看了眼周煜，出声问道：“怎么，你想去？”

  “是啊。”摸了摸仍旧干瘪的肚子，周煜无奈地苦笑道。

  “那去吧，早晚也要面对的。”说完，不等周煜说话，古墨就一把将周煜推了出去。

  待得周煜被古墨推入了争斗食物的战圈，古墨本想坐下，但一块在争抢中被撕碎的面包向古墨飞来。

  随手接住，古墨无视了扑过来了少男少女，轻轻地咬了一口，但下一刻眉头就深深地皱起，随即一把将手里的面包丢掉，一个横扫，踢倒了冲在最前面怒吼的一个少年。

  看出了古墨对那块面包的兴趣不大，所有人都不再靠近古墨，一部分转而争夺被古墨丢在地上的小半块面包，另一些则加入了别的战圈。

  古墨看着这些为了面包疯狂的少年男女，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悲凉，是的，那块黑面包是用最劣质的黑大麦做成的，不仅如此，而且已经生霉。

  看着身边无处不在的争斗，古墨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将会为了一块发霉得已经无法下咽的黑面包，对着身边比自己或年轻或大些的少男少女嘶咬、争斗，为了原本谁都不会正眼看的发霉面包争斗，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古墨心里卷起浓浓的怒意，他知道，这里每个人都是如此，除却了最开始的恐惧不安，剩下的只剩下浓厚的恨意，很重、很重。若不是这样的生活朝不保夕，若不是实力不济，谁有愿意被人如猪狗般圈养，被人如猪狗般对待，猪狗尚且养肥了再杀，而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