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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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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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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亦仁大腿轻轻抽动了一下,系在腰间的玉块终于崩断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其上的“南国公”字样也四分五裂了。溅起了一阵灰尘,呛得昏迷中的孙亦仁一阵剧烈咳嗽。

  随着呼吸渐渐平缓,孙亦仁也慢慢睁开了双眼。视线一阵模糊,他却没有即刻起身,而是怔怔地想昏迷前的事:

  三年一次回帝都述职,两个月来回行程虽然是例行公事,但自己刚刚因为平了南蛮被封为南国公,所以即使在朝中人缘颇好,也少不得被人妒忌,这一路上自然是保持着高度警惕,也不算无聊乏味。跋山涉水半个月终于看到了南天门,过了南天门也到了南军驻扎的地方,便也由不得亲卫们不放松,孙亦仁见了也只是口头呵斥几句,也没有多加干涉。

  “将军,这次平了南蛮子,您被陛下封了大公,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也跟着沾光,得了好大的赏赐!”一个十五、六岁的亲卫摘掉了头盔,满脸兴奋,嘴唇上在太阳下泛出金色的也还只是绒毛。

  “你小子,武功见长,嘴皮子功夫我看也没落下!”孙亦仁笑骂,一巴掌拍到亲卫脑袋上。但满打满算孙亦仁也将将二十三岁而已。

  “哎哟!”亲卫应和着叫了一声,随即摸了摸了头,脸上兴奋之色不减,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但只听到嗖的破空之声,突然瞪大了双眼,笑容凝在脸上,一根羽箭自后颈没入,箭头穿口而出,没出口的话变成了咕噜噜的血沫子往外冒,整个人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孙亦仁一惊,却不见慌乱,从腰间抽出佩剑苦锋,大吼“敌袭!!”

  亲卫们反应十分迅速,毕竟是百里挑一的南军精锐,孙亦仁的话还没落音,他们就已经呈圆形向孙亦仁靠拢,将孙亦仁拱卫在正中。

  一轮箭雨倾至,亲卫们举起轻制盾牌严丝合缝的围住了任何有可能落下一支羽箭的地方。

  但是随着破空之声的传来,已经架起的盾阵像纸糊成的一般,被羽箭像轻而易举的洞穿了。羽箭入肉的“噗噗”声不绝于耳。

  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第二轮箭雨又至。两轮之后,孙亦仁身边的亲卫们死伤惨重,仍能站立的不过一手之数。

  没有第三轮箭雨,只是飞出了和亲卫同样数量羽箭,悉数插进了亲卫们的眼眶中。为数不多的亲卫也悄无声息地倒地。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只有孙亦仁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孙亦仁握着苦锋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没有想到一路谨慎临到南天门却被暗中的敌人得手了。而刚刚还和自己说笑打闹的亲卫们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散了一地。

  敌人也没有对他进行精神折磨的意思,随着周围的树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四五十个黑衣人手持弯刀沉默地走了出来,路过尚有余息的亲卫便抬手一刀,绝了他们最后的生机。

  孙亦仁看到黑衣人路过亲卫们的补刀从心底窜起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但他没有选择,他必须冷静,此时黑衣人没对他动手证明黑衣人还不想取他性命。如果他这时候冲出去同黑衣人拼命,凭他的深厚的武艺,自然能拉几个垫背的,但是这也意味着他必死无疑,这和亲卫们舍命相护的初衷相悖,也会让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所以孙亦仁只能握着苦锋站在原地看黑衣人们一刀一刀补掉亲卫们。

  黑衣人们也不拖泥带水,确认了所以亲卫的死亡后便迅速围拢,也呈一个圆形将孙亦仁围在正中。

  “南国公大人,我家侯爷有情。”黑衣人首领似乎客气地拱了拱手,但他黑面罩下的双眼流露出的只有冷漠。

  孙亦仁听到此才真正确认了眼前的黑衣人们的身份——镇北侯手下的精锐骑兵——铁骑。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孙亦仁就注意到了他们的体貌特征:罗圈腿,以及他们使用南方制式长剑时仍习惯性扣住剑柄的拇指。只有长期待在马背上的骑兵才会拥有这样的特征。

  帝国因为东边临海西面,所以只有南军与北军两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而南北方地形不同,北方是平坦辽阔的草原与大漠,南方却尽是山地丘陵沼泽,所以只有北方有成建制的骑兵。但孙亦仁仍保有一定的怀疑,因为帝国南北跨度极大,如果黑衣人们真是北方来客,他们只有骑马前行,可没有陛下的命令骑兵不得擅自防区,而且骑兵们并不擅长用箭,先前两轮齐射两次精准射杀不可能是眼前的黑衣人所为。所以他没有即刻确认自己的判断。

  但是黑衣人提到了侯爷,孙亦仁便明白了这次的事件的确是镇北侯所为,想必先前的箭雨便是镇北侯手下能射中高天老鹰眼睛的鬼弓所为了。孙亦仁不禁面露讥讽,好大的阵仗!如此看来幕后黑手不仅有镇北侯,还有高坐朝堂上的皇帝陛下。

  黑衣人们虽然让孙亦仁知道了这次偷袭是由镇北侯组织的,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他们既然敢肆无忌惮地表明了身份,自然是不怕此时败露。想到这一层,孙亦仁心中一沉。但他脸上仍然是一片冷静。

  “笑话,我堂堂帝国公爵,申玄区区一个侯爵敢派人偷袭,还美其名曰:请我做客。实在是可笑至极。”孙亦仁握着苦锋,全身紧绷,先前没反抗不代表他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只是他在等,等更好的逃出生天的机会。

  “话不投机半句多。接下来多有冒犯,公爷恕罪。”黑衣人首领摇了摇头,口中说着要孙亦仁恕罪,但是手中的长剑慢慢出鞘,遥遥指向孙亦仁“不要抢了公爷性命,上。”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亦仁,你以后要做一个大侠吗?”孙亦仁还能记起父亲,也就是上任南国侯,带着幼年孙亦仁回京述职,彼时老南国侯和镇北侯感情深厚,故而小孙亦仁也被父亲带着去见了镇北侯,这句话正是镇北侯送他的话。而后父亲马革裹尸,也正是镇北侯力排众议劝服皇上让他这个“野种”袭承了南国侯的爵位。孙亦仁无论如何也很难相信镇北侯会派人擒他。

  他微微闭眼,因为一连串的变故让他脸皮抽搐。待他重新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瞬间将所有事抛在脑后,冷静心神面对眼前的死局。

  黑衣服首领本来见他心神被自己打乱,认为这次的行动已经十拿九稳了,但是孙亦仁却一个呼吸间就恢复了冷静,重新成为了那个万人敌,孙亦仁!他莫名地想起了镇北侯给予他的评价:

  “大战之前,脸红为血勇,脸白为气勇,脸青为骨勇,面色不改,拔剑生死,是为神勇。此子不凡,当得起神勇二字。”

  孙亦仁也不再废话,横握苦锋,右手四指压在刀背上缓缓推出,身体随之下沉,五尺长的苦锋在他双臂间最大限度的拉开,仿佛一支绝长的箭,以他的身体为弓。

  黑衣人首领站在远处,看到孙亦仁的动作一阵悚然。

  孙亦仁的起手势不是刀术,而是霸道绝伦的枪术,至为锐利的进攻,完全不顾虑敌人采取何种进攻与防御,只求在瞬间击杀成功。孙亦仁选择了豪赌般的战术,只因为敌人说要擒他便必不敢伤他性命,而且在如此多人的包围圈之中防御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

  排头的敌人踏到了距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弓已拉满箭便离弦。孙亦仁跟着苦锋向前刺去。

  排头的黑衣人们虽然有所防备,但就像鬼弓们的利箭刺透亲卫们的盾阵般,孙亦仁的苦锋也轻而易地刺进一个黑衣人的脖子,然后左拉苦锋挥成圆弧,又挑断了五个黑衣人的脖子。

  可黑衣人们也不是地方上没见过血的守备军,而是实实在在上过战场,亲手割过蛮人脑袋的北军的精锐。所以即使孙亦仁杀了五人,也于大局无补。

  剩下的黑衣人们对同伴的死视若无睹,刺,斩,劈瞬间构成了杀阵,封住了孙亦仁所有可能的道路。

  此刻还是多年战场上练就的本能占了上风,即使他不想防御也控制不了下意识的反应。孙亦夫瞬间收回苦锋,将苦锋横在头顶,硬生生架住了劈斩来的几把长剑。和黑衣人们形成了短暂的僵持,但终究还是被底下的剑从一个阴险的角度刺进了大腿。

  纵使孙亦仁被南蛮子称为万人敌,但终究是凡人,同时架住五柄长剑已经是极限,这还是因为黑衣人不能伤他性命,使剑留了三分力。而他的被刺穿的左腿也让此刻的情势雪上加霜。

  在他双臂发酸进而开始颤抖即将被压倒在地时,突然浑身一轻,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消失了。

  一根长矛从旁飞出,贯穿了四个黑衣人并带飞了一段距离,钉死在地上。

  变故横生,刺中孙亦仁大腿的黑衣人诧异的偏头,却只见一个满身铠甲的骑兵从包围圈外冲来,然后眼前一黑,却是被孙亦仁趁机割了脑袋。

  神兵天降的奇兵面对黑衣人没有丝毫手软,紧接着一个附身冲刺,瞬间踏碎了五六名黑衣人,再一个横劈便打开了包围圈的缺口,径直冲到单膝跪地的孙亦仁面前,一把捞起了他,一个右摇,从钉在地上的尸串中抽出了长矛,又从包围圈的另一端生生撞出一个缺口,踏着黑衣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残肢碎肉和声声哀嚎。

  黑衣人头领刚才躲闪得快,只断去了右臂。他望着扬长而去的重骑兵,满脸都是狰狞。完好的左手紧紧地握着长剑,指节微微发白,又发出了一两声轻微的爆响。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长剑叮当落地,脸上的狰狞变成了惊骇。

  “铁浮屠。”连声音都在颤抖,因为他不敢相信相信自己的判断。可先前将孙亦仁营救而去的骑兵却分明是被前任镇北侯称为骑兵皇帝的兵种,铁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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