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天 行军五十六里 二
翌日凌晨,天色刚蒙蒙亮。楚军大营已经是灯火通明,全军各营都在忙碌着作灶用餐。文青在外巡视一圈之后走进大帐:“大哥,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办了,全军卯时亮灶行餐。这会儿北面山头的探子应该已经看到我军动向了,是不是该动手赶人了。”文秋此刻嘴里还包着一大口彘肉,嘟哝道:“别急别急,安文此人本就生性多疑,光是给他看到这些还不足以让他调动全军布防。一会儿全军用膳之后你还要做做样子,把各军将领都叫来我帐中,做戏做全套。然后后军调动的同时你再放人去赶人,记住,只留一个活口,别演的太假了。让人看出来咱是故意放走的就不好了。”文青听后咧嘴一笑,那条刀疤跟着牵动起来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得嘞。”随后便出帐传令去了。
楚军大营北面一座山头之上。两名晋国斥候正伏在树后观察着楚军一举一动。“什长,我看这楚国柱国也没有多厉害吧,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吗。连大营周边的岗哨布置都不严谨,让我们就这么近的观察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位年轻的斥候在一旁说道,嘴里叼着一棵草随着他说话一上一下的摆动。在他旁边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全身饱满的肌肉健壮有力,脸庞黝黑粗糙,深陷的双眼炯炯有神。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一位在沙场摸爬打滚多年的好手。此刻他见到楚军动作之后看向年轻斥候严肃道:“楚国文秋绝不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人物,他成名已经快十年,自从他成名起百战无殆才凭着一身军功在如此年纪登上如此高位。我们也只不过算是运气好罢了,你没注意到我们身后不远处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队斥候经过吗,我们能到这里多半也是因为身后是断崖天堑,文秋想不到有一条古道可以上来,所以此地设防不如别处那么严密。不过也是没个时辰便有一队斥候探过,足以对的上文秋的名声了。若不是我带着你。。。”“什长!你快看!”年长军士话没说完,就听见年轻斥候略带焦急的轻声叫到。军士赶紧顺着斥候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楚军所有将领从中军大帐出来之后便匆匆赶回各自营地。随后不一会儿,楚军大军动了起来。后方八营已经整顿完毕待命,随着各自将领的命令下达。威风凛凛的从后方分左右绕过大营向前开去。此时天已大亮,军士甚至能清楚看到楚军大戟之上的凛冽寒光。军士面色一冷:“楚军已经开动了,快回去禀报!”“不好!”就在军士准备抽身返回的同时,他突然看向身方某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军士粗沉的呼吸身。一边的斥候见状也警惕起来,问道。“什长,怎么了?”军士头也不回还是紧盯着眼前:“我们被发现了。”“呵呵,你还不错。能这么快就发现我来了,嗯,你有双不错的耳朵。”说着文青从树丛后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随后文青身后跟着慢慢走出十个身影。文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摩挲着手里那把乌青长剑。军士脸色无比凝重地盯着乌青长剑,又看了一眼文青脸上那条刀疤。“黑乌?!你是文青?”文青抬头莞尔一笑,却在他刀疤的衬映下让人心头直冒寒气:“不错,在下文青。未请教阁下?”军士心底一颤,不过面色还是依旧勉强保持平静:“小人晋国赤蛇营什长张涛。”一边的年轻斥候双手已经微颤,不过还是紧紧的握着短刀。也死死的盯着文青众人,脸上却是丝丝冷汗划下。但是他却挺了挺头:“我是晋国赤蛇营斥候云晓。”
文青略微诧异地看了年轻斥候一眼,缓缓收起笑容。双手握剑向两人略一抱拳:“想不到晋国还有些儿郎,见过了!不过二位既然窥探了我大楚军机,文青自是不能放二位离去。动手!”文青后半句话显然是对自己手下斥候说的。文青话音一落身后十人便扑上前去。张涛毕竟是在沙场多年的老卒,当下立即意识到如今想要脱身是断然不可能,先不说身边这十个楚军斥候,单是站在一旁始终未动的文青想留下他们也是易如反掌。然而如今已是无路可退的绝境,唯一的办法就是他拼死一搏尽量拖延时间让云晓能逃出去,此地深山丛林,只要他们拖住文青片刻也会让云晓有一丝逃生的希望。心中打定,当下他就向斥候大喊:“云晓,我拖住他们,你快走!快!把军情送回晋国!”说着便提刀向楚军斥候扑上去。云晓仅刹那一愣便反应过来,转身兀地向林中窜去。
文青随即下令:“你们去追!”话音未落文青便带剑飘近张涛身前拦住张涛想要回拦的身子。“阁下自问与文青对手,能否脱身?”面对张涛猛攻而来的刀法,文青只是在飘然之中不断挥剑格挡。面对文青发问张涛也只是与文青对上一眼也没言语,随后继续猛攻而上。文青低眉略叹一气:“也罢。”张涛虽没言语,不过文青从他眼中看到了铁筑的坚决。随后文青身形一闪手中黑乌翻腕一划在张涛右手手臂上留下一条大裂的剑创,张涛只觉忽的手上无力那把军刀已旋转落地,还未待张涛反应过来文青身形又是一动闪到张涛左侧一手抓住张涛原本蓄力向他胸口撞去的一拳。随后右脚一扫带着被劲气带动的落叶撞在了张涛右腿小腿之上,只听得咔擦一声,张涛右腿小腿骨应声而断。张涛脚下失力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正好看到先前文青那一脚扫过劲风带起的落叶还在他眼前沙沙旋动。而文青此刻已经在他身前不远处站定。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从文青出手到他负伤倒地一切都是在轻描淡写之中完成。张涛不禁暗道不愧是楚国双璧之一的文青,身法堪称鬼影无踪,内力更是深厚无比。自己也是在沙场之中滚过十几年,从无数尸体中爬过来的悍卒,却被他云淡风轻的两招就打的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他看向双手负立在那里的文青,说到:“将军动手吧。”文青站在一旁看着这位被他挑断手筋踢断脚骨此刻吃痛直冒冷汗却从始至终一声未吭的军士,面无表情道:“文青敬你是个儿郎,想当年我和大哥也是从步卒一步步走到今天,深知从一个又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是何感受又有多不易。我不会杀你,待到大哥此战过后我们会放你回去,你手筋被我挑断,日后归田做个农夫吧,农夫多好。”说完文青便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将军,按照你的吩咐,我们追了十里,给那小子留下了些不致命的伤后放他去了。”半个多时辰之后文青之前派出去追杀晋国斥候的人全数返回。“你!我早该猜到!以你鬼剑文青的实力亲临我们两人本是决然不可能有任何逃生机会。更不用说云晓在你楚国刺林的追杀下能安然逃脱。原来这原本就是个圈套。”一旁已经靠着古木坐下的张涛激愤道,不过他的话到最后已经是深深的无奈。文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错,一切都是大哥故意为之。不然你以为我大哥的性格会让你们晋国斥候有隙可乘并能在我楚军大营周边探查半年之久?故意给你们看的罢了。带他会营。”文青说完也不啰嗦,径先动身朝着山下大营飘去。身后楚国精锐刺林押着张涛下山而去。
晋国,卫城外。一个全身染血的年轻士兵伏在马背上飞快的朝城门而去。城楼上的守兵警惕的看着快速靠近的一人一马,那人靠近城门便朝城上大喊:“快开城门!楚军急报!快开城门!”守城士兵见状赶紧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来人正是从楚军“残酷追杀”之下逃出来的云晓,一进城门云晓便滚落下马。朝着身边围过来扶他的晋国士兵大喊:“楚军已经全军开拔,正在朝我们驶来。快去禀告将军!”说完这句话云晓便力竭虚脱昏过去了。城门守军头领听了赶紧安排人送云晓去修养,自己更是头也不回朝城中府邸跑去。
“你说什么!可是当真!”将军府中一位略显臃态的男人看向跪在地上的守城头领。男人传一身华丽绣袍,五十来岁,有点肥头大耳的味道,面目看起来有些油腻。他此刻还坐在酒案旁边,案上放满了酒肉,一边还站着几个之前还在这儿献舞的舞女。此人便是晋国守军元帅安文。本来安文也是一个巍峨雄浑的将军,可自从一年多前文秋领兵二十万屯扎于晋楚边境以后他也就受命在此屯兵设防。可一年多来文秋只是屯兵,却一步未进。慢慢的安文也就无事可做开始享受生活了。才有了如今庖厨一般的体态身形。小头领跪在一旁:“千真万确将军,消息是前线斥候拼死杀出重围传回来的,此刻那个斥候应该刚被送往军营疗伤。”“那还等什么,快!火速传令全军集结。把管事的都给我叫去大营。赶快商议对策御敌。快去!”安文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脸上一阵青黄,赶紧从案边爬了起来,匆匆忙忙的抱起了盔甲就往外跑去。
半日过后卫城城外排上了密密麻麻的晋军方阵。仔细望去,不论是中低阶将领还是普通士兵,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愁容。他们得到消息,今天就要面对那个七国谈之变色的战神,楚国大柱国文秋的全力进攻。他们谁都没有信心能够直面这位年轻将军以及他手下所向披靡的楚军精锐。很多人甚至觉得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此刻安文身边一众将领也都面色凝重。安文虽算不上名将,却也知道未战而军心先溃的话此战将再无悬念。当下呵斥到:“你们怕什么!文秋虽名声在外,可盛名之下其难复实。何况此战我晋国四十万大军守战,两倍与敌攻土之士。还能守不住不成!传我军令下去,全军严备待敌,敢有扰乱军心者,立斩!”这番话罢,一众将领面色才微善。可对普通士兵却是没这么受用了,毕竟文秋之名早就在他们普通士兵耳中传过千万遍了。由此便足以见识文秋在七国中的赫赫凶威。
又是半日过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起来。可晋军迟迟没等来楚军的影子,晋军干站了大半日已渐渐显露出疲态。人心也渐渐不稳起来。安文身边一位将领上前轻声问道:“将军,是不是军报有误?我们等了大半日也没见一个楚军前来,派出去的斥候也回报二十里内并无楚军出没,再往前就是楚军斥候活动范围了,我们的人未敢深入探查。”安文也是眉头紧皱颇为不解:“报告是我们一直安插在楚军大营周边的探子送回的,他确实看到楚军拔寨而出。本将也奇怪为何到现在还不见楚军前来,原本的那条探查路径被楚军发现后就层层设防走不通了。此刻我们都不知道楚军动向,除非我们主动出击。”“将军,我们守城以逸待劳才是上策,末将认为断然不可冒进,文秋用兵诡道,说不定正设好陷阱等着我们主动出击。”安文身后又一位老将说道。安文听了一响沉默,然后环顾众人:“各位都怎么看?”说话的老将又道:“末将认为,我军应该先退守城中,严密关注楚军动向,加强城防,派出人巡视城池周边,以防楚军突袭。”众人皆都深以为然。安文点了点头:“就这样办吧。”随后下令收兵了。
在城外战了一天军姿的晋军看到楚军未来进犯,接到收兵回营的消息后一个个脸上都立马愁云舒展,要不是军令严明估计很多人这下都恨不得笑了出来。
楚军大营“大哥,探子来信。今天安文领着几万人在城外站了一天军姿,这会儿收兵回城了。”文青在文秋帐内案上坐着,手里拿把匕首对着案上的一大块牛肉左右开弓,削几片肉入口就灌上一口酒。回头再看,文秋在火堆旁席地而坐,手里正转着一块在火堆上烤的香油直冒的牛肉,不时拿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叶子把汁液挤在上面然后赶紧涂抹均匀。“让他们先闹腾一会儿,咱该干嘛干嘛。文青,把酒拿来,咱就在这儿吃。”文秋一丝不苟的盯着火堆上的大块牛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