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天 行军五十六里
文青领了将军令出来之后，知会了所有的中上层将领到文青的副帐中集合。“各位同僚，我们在此驻扎一年有余。我也知道各位早就按耐不住了。召大家前来，就是要告诉大家，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全军开拔，进取卫城。”文青不急不缓说道。“左史，可是当真？”说话的是一位两鬓见白的年长将领，他便是现今楚国内除了文氏双雄之外威望最高的老将熊逅。出身楚国王室，论辈分也是当今王叔，文秋文青在军中崛起之前楚军的掌权者。说来文秋文青当年也正是在这位老将幕下从事，两人到今天依然对这位治军能力出众的前辈都十分敬重。其他将领见熊逅发问也都齐齐看向文青。文青是熊逅发问赶紧回话：“王叔，自是当真，以大哥的性格，军中决议何曾儿戏过。”“对对，文秋自一年前领兵来次屯驻之后便只让我们再次屯扎以及日常操练。之后便从未下达过任何指令。以文秋的性格想来也不会无的放矢。”熊逅爽朗一笑。本来熊逅还想问问此次突然出兵是否和宫中来使有关，不过熊逅带兵几十年何等老辣，这种问题断然不会在众人面前问出，否则只会影响文秋的将威。众将听后一时间兴致勃勃都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文青见状赶紧补出后文：“各位将军先别急，将军让我们步步为营向前推进，以，额，以每日一里的速度向卫城推进。”“什么？！”刚才还在摩拳擦掌的众人一听这句话突然都大眼瞪起小眼来。“副帅，你该不会是听错侯爷的命令了吧，侯爷带兵雷厉风行，怎么会发出这种命令？”这次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将领孟惟，也是军中名望很高的人物。说完孟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略有歧义，又赶紧补充道“末将当然不是说侯爷带兵缺乏稳重，侯爷领兵的能力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可是这次侯爷也未免太过稳重了吧，每日一里推进这也太步步为营了吧。”“是啊是啊”一时间帐中议论纷纷，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青，你不会是真听错了吧。文秋此令，连老夫都不敢相信。”熊逅也向文青问道。文青见状只是淡淡一笑：“不满各位，大哥向我下达命令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我又反复问过之后才确定下来大哥所下命令就是这样的，这才召集各位前来传达军令的。”顿了一会儿，文青又道：“不过我想，大哥如此下令，自有大哥的深意。”此言一出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会儿为首的熊逅看了一眼文青说道：“文秋领兵确实异于常人，也许他自有打算。各位你们怎么看？”他望向众人。众人听了文青与熊逅这番话以后竟出奇的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表情，当下都回答谨遵将军号令。文青心里暗暗好笑，心说你们明白个屁。不过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众人商议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每一日把大营最后方八个营共四万人从大营两侧调往大营最前方驻扎。这样轮番抽调每日仅调动五分之一的部队，既不影响其余大军驻扎，又最简单实用，关键还很安全，完全不怕敌方突然袭击。定好方案之后各人都领命出帐去了。
帐里只剩下文青跟熊逅之后，熊逅才向文青问道：“文秋此次出兵，应该和宫中来人有关吧？”文青也不奇怪也不隐瞒，仿佛知道熊逅会这么问他，坦白道：“果然瞒不过王叔的眼睛，的确，按照大哥之前的安排本是定于两月之后全力伐晋，可是这次使臣携王命而来催促大哥出兵，大哥才提前动军的。相信王叔也看出来了，大哥命我们每日前进一里，也正是将两国距离考算在内，待我军抵达卫城周边之时，正好也差不多两月时间。”文青自然不会告诉他是楚王算了算两国边境距离想出的这个主意来即能保全文秋也能免得自己耳边成天苍蝇乱飞。“原来如此，我只猜到小秋动军是因为然儿那边传命来了，却没猜到小秋每日一里步步为营的意图，如此一说便明白了。小秋为何不肯提前伐晋我不清楚，我也不会多问，想必他也有他自己说不出的原因。他对楚国的忠心老夫自然也不会怀疑，军中老夫相信也没有人会怀疑。只是今后你们两兄弟应该要想个办法去堵堵宫中那些只会巧辩之人的嘴了，不要给人落下口柄。”熊逅看着文青正色道。“文青替大哥谢过老帅！”文青当下对熊逅作揖道。熊逅对文秋文青两人有知遇之恩，两人私下里一直称熊逅为老帅。足以看出两人对熊逅的尊重。“哎，不必如此多礼。你和文秋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对你们我是全然放心的，看着你们成为楚国栋梁老夫也是很欣慰。只是你们从小在军中长大，对朝中之事接触太少，老夫怕你们吃了朝中佞臣的亏才出此言提醒。夜已深了，明日大军整顿前行，老夫先去了。早些歇着。”说完熊逅便要离去。“好，我送老帅出去。我也去跟大哥知会一声。”一边说着文青便随着熊逅一起出帐了。
“大哥，都安排妥当了。”帐中文青与文秋对坐着。“嗯，妥了就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每日一里，跟驻扎不动没什么区别，一切照旧便可。”文秋一边说着一边给文青斟了一壶酒。“文青，明日起放出的斥候侦察范围扩大二十里，做做样子给安文看看。但是我让你故意留的几个漏掉的地方还是留着，只是这次变成每隔十天给他开一次口，每隔十天让他看一次我军动向。先吓吓他。”文秋端起酒来喝了一口笑道。文青嘿嘿笑道：“好嘞，大哥，你已经在这吓了他一年多了。这次还要加重吓他。你这是又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啊。”文秋淡然一笑又给自己倒满酒：“你大哥自问还做不到以二十万对四十万还能够不战而胜，不过先使使坏还是可以的。”文青抓起酒一口灌了下去。：“他安文算什么东西，再给他四十万人马，他能在大哥你手下多守两个月下来？不能啊。”文秋还是淡然的挂着笑：“文青，你数数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对任何人都可以表面不屑一顾，但是自己心里一定不能轻视。表面不屑一顾那是打击别人军心与激励将士用的。要是自己太过大意了保不齐就阴沟里翻船。”文青赶紧尬笑：“其实大哥，我这就是表面瞧不起他，我心里可是很谨慎的。”“嗯，那就好。”一听文秋这么说，文青心里赶紧送了口气。心说还好这次反应快，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语重心长。突然文秋抬起头来看着他。文青刚松下来的一口气立马有紧了起来。“怎么了大哥？”文秋突然一笑：“其实吧，安文真的不算个什么东西。哈哈。”文青一听，当时就不干了。“大哥你这太过分了，你别没事老吓唬我，小时候你就这样。那时还有。。。”文青突然意识到自己语失了，再看文秋虽然还淡淡笑着，可眼中已经有了一抹伤神。“大哥，你看我这张嘴，别想了，来，喝酒！”文秋楞了一下，回过神来：“不打紧，很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躲也不可能一直躲得去。文青，今天你就在我帐里歇吧，咱兄弟说说小时候。”文青一听，眼里也闪过一丝悲伤：“大哥，你？”文秋又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很多年了，我怕再这么一直绝口不提，很多事会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我们俩是替文则和青青活下去的不是吗？我们不能忘了他们的样子，不能忘了当年的点点滴滴呀。”文青这时在他这位大哥眼里看不到一点睥睨天下的气势了，只能看到透着淡淡水雾的一片柔情。他突然觉得眼眶湿热，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帐外值守的军士只听得帐内两个从无数死人堆里爬出来又踩着无数白骨走到今天的一代名将像两个疯子一样在觥筹交错中时而开怀大笑却又突然呜咽低语，不时又高唱起那些他们并没有听过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