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投桃报李
看着墙上红纸写就的菜谱，郑卫国就知道这家老板怕是东三省那边过来的，不等身后的二人开口，就点了猪肉炖粉条，地三鲜，小鸡炖蘑菇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然后回头看向了二人：“怎么样？都是下饭的菜，没浪费吧？”
三菜一汤不到三块钱，果然是真够实惠的，赵冬梅诧异的看了眼这个“葫芦娃”，这个价格正是她心中的底线，笑了笑也没再推辞，而是拿着包坐到了靠里面的位置上：“看样子你赚了不少钱？”
“那是啊，要不你问陈书…”
一句话没说完，郑卫国脑海中陡然冒出了个想法，后面那个记字没有吐出来，瞅着悄然而立的赵冬梅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搓了搓手连忙狗腿的帮她拉开了马扎放好：“来来来，赵记请坐…”
“你…”
赵冬梅古怪的看了眼陈和伟，心中陡然升起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看到郑卫国脸上灿烂的像花朵似的笑，心中就有些发毛：“你，你想干什么？”
瞅了眼笑眯眯的县高官，郑卫国心中的某个念头越来越大，很快就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自己搬了个马扎坐到了另一边：“坐下说，刚才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说着看向了陈和伟，郑卫国从自家书记先前的反常中，猜出这位赵记者显然是个令书记都要示好的存在，从筷笼子里摸出六根筷子，倒了热水在碗里烫着，开口道：“赵记者，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我们县高官为了能让农民们多赚点钱，从今天早上就跟着我坐车到省城来卖知了龟…”
“嗯，你说的这个，也是我很好奇的地方。”
瞅着他熟练的用热水烫着筷子，赵冬梅莫名的心中升起股好奇，没想到这个看着土不拉几不着调的葫芦娃，还有这么个细腻的心思，语调也轻快起来：“可你说的这个让农民们多赚点，和知了龟的关系不大吧？还是说，你嘴里的农民，就是你自己？”
“我脸皮还没那么厚，当然，我现在也是个农民。”
呵呵一笑，将烫好的筷子和碗分好，郑卫国脸上的笑容敛去，开口道：“我说的农民是天都县的农民，你也知道我这两天在弄知了龟，虽然我有着想赚钱改善自家生活的想法，可这么个大的市场，我一个人肯定是吞不下去的，今天卖知了龟的时候，卖豆腐的司玉亮大叔说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手中接过筷子的陈和伟心中一动，接口道：“就是省会的一百多万人口这句吧？”
“对！”
郑卫国瞅了眼呲啦作响的厨房，耸动着高挺的鼻头贪婪的嗅着诱人的香气，看向了赵冬梅：“赵记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
赵冬梅有些傻眼，好在她知道这个葫芦娃是做知了龟生意的，眼睛一亮：“你的知了龟就能卖的多了呗！”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但是，不是我的知了龟！”
再次明确的表达了这其中的差别，郑卫国看向了自家的书记大人，开口道：“这是天都县人的知了龟，陈书记…”
“卫国，你也别陈书记陈书记的叫了，你这样喊我感觉刺耳。”
陈和伟瞅了眼赵冬梅，发现她露出满脸警惕的模样，想了想改口道：“我感觉先前你喊的陈叔就不错，以后呢，你喊我陈叔就行。”
“呵呵…”
略有深意的看了眼赵冬梅，郑卫国再次确定了这位记者怕是什么传说中的二代，就是不知道是官二代还是军二代，好在他的计划中，还真需要这种存在才能稳妥：“陈叔既然说了，那我就不见外了。您想象下，就我个人来说，这个知了龟的生意，怕是在今天的收入上再加个零，也就差不多到我承受能力的上限了…”
“嘶…”
深深的吸了口气，陈和伟的心砰砰跳动起来，今天这个半大孩子的收入他清楚的很，二十斤自己抓的就是二十块钱，五十斤是他用十五块钱收来的，获利三十五块！算上他自己的后面再加个零，也就是五百五十块！十天就是五千五，一个月怎么则……最少是个万元户？
“我相信只要我能全力运作，一个月成为万元户很轻松。”
轻飘飘的吐出震傻赵冬梅的话，郑卫国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她，而是瞅着陈和伟开口道：“可陈叔你对我那么好，给我跨马游街，让我在天都县出尽风头，还在家里亲自下厨招待我，弄的到现在连省城的人都知道我了，这是您给我的荣耀！”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是你应得的！”
陈和伟侧身让过上菜的老板，发现赵冬梅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心知这可是最好的表现，抬手拿起筷子开口道：“菜来了，咱们边吃边说，卫国你考不上状元，我想给你这些都白搭…”
这年头当官的果然没个简单的，郑卫国拿筷子夹着菜，塞进嘴里接着道：“我是这么想的，先前也说过，这是咱们天都县的事儿，眼看着现在已经到七月中旬了，马上就是知了龟大量出土的时候，现在咱们知道这都是钱，在脱壳之前都是钱，如果发动全县进行捕捉然后运到省会来卖…”
赵冬梅愣住了，陈和伟也愣住了，两人齐齐像看傻子似的瞅着正伏案大嚼的某人，接着二人对视一眼，前者直愣愣的瞅着后者，精致的眼睛充满了关怀之色：“你傻啊？不说省城有没有这么多人吃，就是有人吃，你赚的怕也没现在多吧？”
“是啊，卫国…”
放下手中的筷子，陈和伟也不吃东西了，这孩子先前赚钱的时候精的像猴，可刚才说的这个话明显是有些不正常，正如赵冬梅所说，先不说省成人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就是有人吃，他的这个生意怕还不如现在赚得多：“你也知道我是县高官，想问题必然是以全县这盘棋来布子，咱们都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这点你肯定要想清楚了…”
“我现在说后悔，您就会不考虑这个可能性了？”
脸上淡然一笑，郑卫国看着陈和伟面上露出错愕的神情，接着道：“赵记者你评评这个理，先前还让我喊陈叔呢，我自然得举双手双脚赞成您的工作吧？这叫做投桃报李，即便是我全力运作，这一个半月怕也就能弄上两万块。”
“现在一万都难咯！”
小声嘀咕了句，赵冬梅吃着菜瞥了眼这个葫芦娃，她现在是真的把这小子当成葫芦娃了，赚钱的买卖不藏着掖着当独门生意来做，这才赚了几个钱就兜不住了。
给其他人说还好，最多多一个或者几个竞争对手，可现在当着个县高官来白活，信不信弄不好就多了一个县的人，来给你当竞争对手？人家让你喊个叔，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县高官的大侄子了？
“嗯，别看是个有文采的状元郎，还真是个山里葫芦娃啊！”
迎着赵冬梅关爱智障的眼神，郑卫国打算不和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记者一般见识，大口稀里哗啦的吃着，扫了眼她鼓鼓囊囊的上围，内心里腹诽一句胸大果然无脑，开口道：“可我相信如果是咱们全县来办的话，那么整体收入能在这个数字后面再加个零！当然，由于这个玩意不用缴税，咱们县里怕是落不到什么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农民们手中，能有那么点活钱！”
“这不是问题！县里的存在又不是指望用来赚钱的！”
作为县高官，陈和伟才不会关心县里赚不赚钱，那是县府的问题，就是赚钱也到不了他这个县高官手里，手中挥舞着筷子给郑卫国布菜：“你叔我也没别的想法，夏天这都开始了，我就想着能让秋忙前，农民们的手里能有点买农资的钱。你是不知道，我也不怕赵记者笑话，昨天五峰沟公社的大王庄和小王庄因为一坨牛粪，打的人脑子都出来了。”
“人没事吧？！”
郑卫国猛然抬起头来，看到陈和伟面色阴沉，旁边的赵冬梅目瞪口呆，知道这个事儿怕是假不了，那大王庄和小王庄别看都姓王，可莫说是五百年前的一家人，怕是一千年前都不是一个王，打从他小时候起就不时听说两村的械斗，知道怕就是书记大人说的那么严重，冲着赵冬梅解释道：“农村里种地，以前是大家共同积肥，人的畜生的只要能增加产量的都是好东西。现在承包到户，这些玩意就更是好东西了，买不起化肥农资嘛。人的还好说点，都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可畜生不知道啊，狗的牛的驴骡子的乱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拉在人家地面上，两庄子的人看到，这就要起纷争！”
“都是穷闹得啊…”
陈和伟微微叹了口气，看到郑卫国面前的碗空了，连忙拿起筷子继续布菜：“卫国，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是有点想法，老板这个野山椒放的好。”
大口吃着碗里的肥肉膘子，郑卫国辣的嘶嘶抽着凉气还不忘夸远处的老板一句，回过头来看向了书记大人，抽了下鼻子：“只是，要有损下你的名声…”
“有损我的名声？！”
接口说完，微楞的陈和伟下意识的就想抬头看赵冬梅，好悬才把要转过去的脖颈给定住，挥手啪的拍在了桌子上：“没问题，只要你能在秋忙前，让咱们县农民的手上多二十万块，你不用顾忌我的名声！”
“呵呵…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抬头看了眼满脸正气的陈书记，郑卫国根本就没把这二十万放在心里，二十万块也就是二十万斤。哪怕五毛钱一斤也只才四十万斤，这个数字看着很大很吓人，可要细分一下就不算什么了。
现在距离到到秋忙后的秋种，朝短里算都还俩月六十天呢，以四十万斤来算每天差不多七千斤，平摊到省会百万人的头上，每个人差不多能分……五个？
陈和伟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知道这个家伙是真有这么大的信心还是傻大胆，可他希望是真的，因为他清楚记得前年，也就是78年，全国有一亿多农民每天挣一毛一分钱，两亿每天能挣一毛三分钱，不到三亿的人每天挣一毛六分钱，平均五个人盖一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