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环境
“这是书记的意见。”
毫不避讳的掀开底牌，周广生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专门来挺她的，开口道：“书记说了，原本想让你当个副职的，可我感觉给你弄个现管会受到制肘，就提议让你先主持工作，主要是因为没人有协调两者之间的经验和能力，这就势必就要派人去向卫国请教。
而以现如今的县府态度，这就是在扯淡，让他们来搞，怕是等卫国大学毕业都等不到。廖局，这是书记的原话，咱们平时关系还算融洽，我也就不背着你说了。放郑芸来这里，往大里说是为了县里的四个现代化，往小里说是保证双方不会因为利益纠葛而坏了关系，你把我这句话当做威胁也好，当做警告也好…”
“这个我自然了解。”
迅速的表明立场，人家话里话外丝毫不避讳对县府的不满，这就说明书记大人已经非常生气了，廖正伟可不会以为周秘在和他开玩笑：“周秘你放心，我全力支持小郑的工作！”
“廖局的态度我会向书记转达的。”
周广生从沙发上站起，看向了郑芸：“小芸，我还要回去向书记汇报，至于接下来的工作适应，你听廖局的安排。”
廖正伟连忙从办公桌后站起，他算是县长齐鹏飞的人，这在县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只有他自己明白，屁股下面的位置是谁给的，绝对没人想到这个位置，是他在十一年前用那半袋子高粱米换来的：“周秘，咱们好久没见了，中午…”
“中午不行。”
看了下手上的魔都手表，周广生迎着晦暗不明的眸子，开口道：“过会我要跟书记去地委，昨天书记会议h县府会议结束后，地委办公室来电话，要求将会议记录原件送过去，这不书记打算亲自去一趟。”
“这话…”
脑海中陡然闪过个念头，廖正伟把周广生送到院子里，远远的目送他上了县里的一号车，挥手告别后朝楼上办公室走，没想转角处站着个人，眉头当即拧了起来：“一边去，没看人家是谁送来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将这人呵斥走，廖正伟装作没看到院子里窃窃私语的手下。现如今机构臃肿，前两年返回的知青们陆续回来，不光是把县里的企业挤得满满当当，就是他这财政局里也是塞了又塞，各个科室的关系户早就超编再超编。
所以当县委那边提出要再塞人的时候，县长大人只是给了个眼色，他便奋不顾身的冲锋陷阵，从编制到超编再到临时工，各种苦水是倒在了书记们的面前，却被书记大人一句再增加个科室的编制扫的干干净净。
新增编制好啊，书记会议上诸多思考安排哪个亲戚的大佬们，显然被第一书记接下来的话给吓到了，这个新科室的主持人早就定了人选，想象也是理所当然，既然人家要下来的好处，那肯定要吃最大最好的。
于是乎这个提议被勉强通过，之所以说是勉强，是县长大人保留了他的意见，作为明里县长的马仔之一，廖正伟就有些坐蜡，只是他也没啥太大的办法，都给你解决了编制问题了，你还敢再提别的意见？相信不用班长出手，那排名后五位的副班长就不会乐意。
可让一个才毕业了的中专生主持科室工作，廖正伟是怎么想就感觉怎么不靠谱，也担心自己挑的那仨刺儿头把这个女娃得罪狠了，想想即便得罪狠了也不用自己出面，这个周秘就会出手。
脑海中转悠着这些信息，廖正伟进了办公室看到郑芸还在，连忙到了办公桌后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见到刘芳进来，和颜悦色的开口道：“小郑，这两天呢，也没什么具体的工作，你先跟着刘芳熟悉熟悉咱们局的环境…”
“谢谢局长，我会跟刘姐好好学的。”
站起身鞠了个躬，郑芸开始收拾心神，踏出了她在新环境中的第一步，到了刘芳面前，鞠躬道：“刘姐，以后咱做的有啥不对的，您就说！”
“好说好说~”
看了眼神情木然的局长大人，刘芳直到先前才听到小徐说这位才来的，竟然就是新建科室的当家人，想起先前局里那几个上蹿下跳，就差闹翻脸的竞争者，没想到是别处直接空降了个下来，就是不知道那些人现在的心情。
哦，现在正好领着这位去看看，想到这里刘芳探出了手扯住了她的手：“妹子，领导既然能安排你，那就是认可你的工作能力，姐就是这个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来找我就行。走，姐先带你去认认门儿，以后啊，这些可都是同事了…”
从拢共不到三十人的煤球厂，一下子进了百多号人的财政局，郑芸跟着刘芳转悠了一个上午，除了自家局长和这位亲切和蔼的大姐，其他是一个人都没记住。
跟着在食堂里吃过了有些奢侈的午饭，需要午休的刘芳自己去补觉了，闲下来的郑芸回到了自家的办公室里，瞅着乱糟糟的环境叹了口气，探手在桌子上面摸了把，原本就不白的手又黑了几分。
搓了搓手上的灰，郑芸挎着背包出了办公室，转向后楼的后勤科，就见一屋的人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想了想还是别打扰这些同事们的休息了。
自顾自的走出了屋，在林木参天的院子里溜达着，沉浸在这些只有在电影中才见过的建筑周围，脑海中走马观花的转悠着今天这神奇的经历，想象着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上班，略带英气的面上浮现出了满满的憧憬，只是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工作，是和卫国要开的公司有关，就决定回到家一定要问个明白。
不知疲倦的溜着转着，眼瞅着时间都快两点了，郑芸又回到了后勤科，只是这次铁将军把门让她有些晕，寻思着现在刘芳已经醒了，不想到了她的办公室一问，人家家里有事儿回去了，身心俱疲的回到了办公室，终于坚持不住坐在了门口的花坛上，不知何时办公室竟然也被人锁上了。
徐霞正拎着壶水拐过来，冷不防瞅见办公室门口花坛边上的白色连衣裙，脚下的小碎步加快到了面前，张嘴道：“吆，原来是科长您啊，怎么坐花坛上，那多凉啊？”
“啊，是徐姐？”
郑芸下意识的站起，抱着挎包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阴阳怪气儿，到了门口道：“咱们办公室的钥匙，都是谁有？”
“都在我这里呢。”
亲切而又热乎的称呼入耳，徐霞掏出钥匙的手就是微停，好奇的看了眼这个自家顶头上司，俏眼微眯：“科长您可别这么称呼我，让处长局长他们听到，还指不定背后说什么呢，您就叫我小徐就是。”
“那可不行，你可比我大。”
跟着她进了屋，郑芸心想你不愿意落得个目无长上的考评，我也不想给人没大没小的印象：“要不我叫你的名字吧。”
“哎呦，看看，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麻利的将水壶放在搪瓷盘里，徐霞挽着手上的袖子，她穿着身长袖的的确良衬褂，这一卷起就露出了雪白的胳膊，开口道：“我叫徐霞，双人余的徐，晚霞的霞，科长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我的杯子还在煤球厂，你就不用给我倒了。”
郑芸将挎包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解下手腕上的腕花，撑开后把满头散发扎了起来，一副准备干活的样子：“我刚才去了后勤科几趟，那边什么时候有人？”
锐利的目光从她手中的腕花落在了手腕上的小巧女表上面，徐霞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沸腾开来，那朵腕花她曾经在县里的百货公司见过，标价十一块八毛五分钱。可这块精致的女表就没见过了，瞅着她小麦色的胳膊，这种肤色只有在农家子弟身上才能见到，此时听到发问，连忙开口道：“他们那边是早上才能见到，中午吃过饭最多有人在里面睡觉，睡醒就没人了，您想领东西还是申请东西？”
“我想领点打扫卫生的东西。”
瞅着灰不溜秋的泥地，一早上转了那么多办公室，倒是都差不多的样子，郑芸很快又想到了个问题：“徐霞，咱们科里的其他同事呢？”
“要不要给那俩上点眼药？”
从小在官场外围长大，徐霞瞬间冒出了这个念头，想着中午姨夫说过的话，瞬间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瓜子脸上笑意盈盈：“秦香和顾流云的家都在县里，现在怕是正踩着自行车来呢，毕竟咱们的伙食不错，她们都是打了带回去吃。”
看了眼腕表，郑芸对于自己未来的工作手下，有了很不好的预感：“那么咱们上班，就没人查岗？”
“有啊~”
再次打量了眼人家手腕上的表，徐霞脑海里闪过所有已知的手表，都没这个显的小巧玲珑来的精致，好奇道：“每天来到都是科长点名，我们三个昨天做了工作交接，所以今天就没人管了。科长，您这手表是男朋友送的吧，好漂亮。”
“哪有！”
郑芸愣了愣，她还是头次被人说有男朋友，脑海中浮现过某张刚毅的面孔，开口道：“这是我弟弟送的，对了，我弟弟就是今年的高考状元，郑卫国。”
“真的吗？”
瞬间目瞪口呆，徐霞并不知道今年的高考状元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新成立的科室，就是因为县里要和这个人做生意，她只是想起了自家那个不时打劫自己的弟弟，那臭小子不敢跟父母要钱，私下里向她借了不少，此刻听到科长大人有着这么个弟弟，自然是有些羡慕：“不是亲的吧？”
“亲的。”
郑芸还不知道这个手下脑袋里转悠什么，只是想当然的以为郑卫国已经在县里无人不知了，想起他老成持重模样说过的话，就想笑：“和我还是双胞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