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懂吗
接下来，让徐霞到其他的办公室借了抹布拖把，两人用了个多小时把办公室打扫出来，这时秦香和顾流云才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进屋，从二人手里抢走东西干活。不用徐霞张嘴说，郑芸就知道这俩已经结成了统一战线的联盟，原来的煤球厂里面人不多，却也是有弟弟卫国提到的江湖。
除了打扫卫生，下午郑芸做的另一件事，便是有了自己的单身宿舍，小心翼翼的她没在上班时间动手给自己干活，朴素的认为这么做的话会让人说闲话，自己现在是个领导了，徐霞口中的科长科长一个劲儿叫的她心花儿开，自然而然的也就想着身领导，就要做出表率，电影里面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忙活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郑芸看到手下的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要回家，本想着到司机班问下回家的客车路线，就听到了科长是有权利申请公车用的消息。
于是在徐霞的鼓动下，郑芸第一次尝到了权利带来的滋味，写的用车申请很快通过了审批，司机班接到了用车申请也就派出了车，身心俱疲的她在煤球厂下了车取回自行车，稍微些许的休息后再次有了几分精神，弓着腰哼着歌骑着自行车，行在乡间的机耕路上。
回家的机耕路最近有些难走，往常遇到辆牛车马车驴车就算多了，可最近连十几个轮子的大车也出现，眼瞅着迎面带起滚滚黄风的铁家伙，郑芸连忙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不想原先嗡嗡的轰鸣急促着像敲在心尖上似的，从没坐过这个玩意的她哪知道这是发动机在加速，一手抓着车把一手捂着口鼻原本就有些晃晃悠悠，被迎面带来的风浪刮的手一抖，啊的摔倒在了路边。
汽车拐过机耕路上了马路，钟伟看着那个摔倒的女孩晃晃悠悠的站起，看向孙玉平：“可惜那身连衣裙了…”
瞅着远处的女孩扶起车子貌似在张望，刚才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感觉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有些眼熟，孙玉平陡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伟哥，还记得咱们前两天送给卫国一台电视机他不要，让咱们换成了弯梁的永久自行车吧？”
眼瞅着对面来了辆驴车，钟伟放松了油门小心的打着方向盘，开口道：“记得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刚才是只看这个女孩了吧？”
孙玉平是越想越不对劲，据他所知那条机耕路正南大概分布着三个村子，根据概率来说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巧，可算上那辆弯梁的永久自行车，这个概率就特么的不小了，而且还足够大：“我刚才看着那个摔倒的女孩子，骑的就是辆弯梁自行车…”
“吱…”
猛然一踩油门，钟伟握着方向盘停稳，旁边的孙玉平则整个人趴在了车玻璃上，鼻子都碰出血来了，登时满脸惊诧：“不会那么巧吧？”
“嘶…”
不知道按在了哪里，孙玉平小脸疼的直抽抽，眼泪也流出来了：“我算是改了，你就不能说声再踩刹车？怪不得卫国一上车就扣上安全带。”
“那咱们回去看看~”
嘴上说着，眼瞅着前面不远十字路口，钟伟下了决定，如果不是自己想的大不了就赔礼道歉，可万一是郑卫国的那个姐姐，这就特么的不值当了啊，脑海中转悠着这个想法，狠狠瞪了眼正拿袖子擦鼻血的某人：“都是你的事儿…”
“怎么是我的事儿了，我只是提示你前面有个女孩。”
孙玉平越擦越多，看着袖子都快染成红色的了，连忙从前车玻璃前撕了张报纸，三下五除二捏成了个纸团塞进了鼻子里：“谁知道你结了婚还这么浪？”
“你才叫浪呢，哥哥正是因为结婚了，所以才知道是啥滋味啊~”
瞥了眼孙玉平的袖子，那颜色就和楼下垃圾堆里扔的姨妈巾似的，小心翼翼的调转车头，油门当即踩到底飞快的向着来路开去，拐上了机耕路三四分钟，就见到了前面路上单薄的身影在推着自行车前行。
此时仿佛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那个身影停下后蹲在了路边，眼瞅着快到了连忙慢慢松开了油门，将车子准确的停在了女孩的自行车边上，对方抬头的刹那立马反应过来，钟伟狠狠瞪了眼孙玉平：“你小子就坑我吧！”
“真是…”
擦完鼻子的孙玉平说着站起身，瞅着窗外正怒目而视的女孩，差点没咬了舌头：“我靠…”
“你…”
听到车里男人似曾熟悉的口头禅，郑芸就看见司机从另一边下车绕了过来，俏脸微沉：“你是怎么开车的！？”
“是是是，是我不对~”
瞅着女孩洁白的连衣裙上飞着片片桃花，膝盖裙摆下还沾着绿了吧唧的颜色，知道这是染上了草汁，看清了女孩带血的鼻子和面庞，钟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他不用开口就知道，这个女孩铁定是郑卫国的姐姐，两个人眉眼间的模样简直就是刻出来的，低头看着自行车车把和车梁差不多摔成了直线，连忙点头道：“过去后我们就感到做错了，这不立马来向你赔礼道歉，你的这个裙子，还有这个车子，包在我们身上了~”
“哼，这还差不多~”
心里正想着怎么让人家赔自己的裙子和车子，郑芸就听到了令她宽心的消息，看到两人挂着小意的笑，开口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明天我去找你们。”
“我们还是先把你送回家吧？”
钟伟心想着这个事儿最好别过夜，正如他们先前考虑的弯梁自行车似的，他现在依旧开着魔都汽车，这个车别说在天都县了，就是省城的大街上也很稀少，只要记住了大概的车型，找起来是一找一个准，更何况郑卫国还坐过。
郑芸转头看了眼机耕路家的方向，距离还有七八里地呢，原本干了一下午的活现在又摔完了下，早就感到两条腿不听指挥了：“那好吧…”
看着两人把自行车利索的放到后车厢，郑芸也按照钟伟的意思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旁边的孙玉平指了指后背面上的带子：“系上安全带，要不然你就会像我一样…”
“我现在都和你一样。”
瞅了眼对方鲜血淋漓的鼻子和袖子，郑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才摔倒她把手指插鼻孔里去了，眼泪和鼻子水混合着鲜血流了不少，否则洁白的连衣裙胸前也不会沾了血：“我家在前面的周家村，你把我放村口就行了…”
“没事，我们把你送到家，你就说在哪里吧。”
收拾好准备挨训的心情，钟伟瞥了眼孙玉平，递给他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不想就见他翻了个白眼，满脸好奇的瓮声瓮气道：“对了，我看你长的挺像郑卫国的，据说他家也在周家村，你知道他吗？”
“装傻？”
瞬间明白了这小子的算盘，钟伟是想不到更好的应对办法，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语气慢慢热烈，他一路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六七里地不到十分钟就跑完了，就这还是他刻意放慢了车速，进了村子按照她的指点，很快把车子停在了片建筑工地上。
正在屋里抱着个作业本想的头疼，郑卫国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声，心想送完水泥才走，怎么又半路拐回来了，没成想才出了窝棚，整个人就愣住了，大姐郑芸正指挥着钟伟和孙玉平卸自行车，面色瞬间挂满了阴云，几步到了跟前，开口道：“大姐，怎么回事？路上被车擦着了？”
“也算是吧。”
郑芸此时已经知道这两人是小弟的朋友，虽然心中惋惜，可还是开口道：“既然你们也不是故意的，那就不让你们赔了…”
“这怎么行？既然没外人，那就更得赔啊！”
打量着郑卫国能刮下层寒霜的脸，钟伟陡然发现自己对这位半大孩子还是了解的少，两人认识大半个月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个表情出现，想想自己的妹妹要是出这么个事儿的话，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肇事者，狠狠瞪了眼孙玉平，心想你小子可是把哥哥坑惨了，开口连忙告辞：“卫国，那我们先走了。”
“好，你们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郑卫国板着脸目送二人离开，看了眼站在旁边好奇的郑芸，四下瞅瞅发现没有老妈周英的影子，开口道：“你跟我来。”
“怎么了？”
郑芸满头问号，心想你这个脸给那俩肇事者看还好说，怎么对我还摆着这么个从没见过的脸色，想着进了窝棚找个马扎坐下，最近家里盖房子，老宅子都给扒了，这是夜里看工地搭的临时窝棚，最近郑卫国都住在这里。
“以前没给你说，是我不对。”
瞅着大姐没事儿人般，郑卫国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后怕，冷声开口道：“大姐，你是个女孩子，在路上出了事儿，一定要在众人的围观下，等待医生或者是警察的救援。其他人，就像这两个人，他们是好人也就罢了，他们要是有什么歹意，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丢了清白事儿小，要是人没了怎么办？！”
掷地有声的厉声入耳，郑芸面上微楞，她从没想到过会从弟弟口中听过这些，平时家里也就只有老妈似有似无的经常提点，听他说的露骨，面色有些微红：“怎么想起跟姐说这些了？”
“刘大刚到现在没找到，他妈现在差不多疯了…”
提起被自己一翅膀扇没了的刘大刚，郑卫国这几天承担着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肉体上是这些天在盖房子的工地上忙活，精神上则是这个刘大刚的失踪，就像根刺似的扎在心头。
这不是外人，哪怕县里的那些尸位素餐还下绊子的人，少几个就当是为天都县的发展做贡献了，就当是改革需要缴纳的学费了，可这个不是玩意的玩意的失踪，让他第一次认识到了这天地间真的有种感情，可以超越国界超越种族超越血脉的隔阂——那个rb女人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让刘二刚送到县城的医院，怕是早就疯了！
所以，当郑卫国得知郑芸在出事后，还轻易的相信陌生人登上了陌生的车，他心中这些天积聚的压力，就压不住了：“姐，咱不害人，可也不能不防人。哪怕被人当做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也不想咱们家里人，就和那刘大刚一样不明不白的人间蒸发！为了咱这个家，为了咱的妈，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