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芯处影

  小水麦子一路目不暇接，路过5教楼下绿化带旁的树下，也被点了堆篝火，大火舔着半空中光秃秃的枝丫，眼瞅快要烤干了能把整棵树点起来。但是那群围在火堆边上的人完全不顾忌，他们还兴致勃勃的往火里添着各种奇怪的东西，比如树枝啊、可乐瓶啊、泡沫袋子、塑料打包盒……还有一个逗逼，拿根筷子穿了个馒头在那烤。

  客观的来说，如果排除这是在晚自习下课的教学楼前，这么冷的冬天能有堆火烤烤，还是非常惬意的。小水环视四周，果然连一个保安或者老师都看不见，四周全是被火光映照着通红脸庞的同学，津津有味的看着火堆里爆出一声声“噼里啪啦”。火真是个好东西，从人类茹毛饮血开始，每当太阳落山，寒冷夜晚里唯一能取暖的就靠钻木取火，到了现代，所有人都被电灯、取暖器、还有厚厚的加绒棉衣裹的严严实实，正儿八经的远古传下来的这种暴力的能量释放反而越来越陌生。

  但是骨子里，只要手里握着根火柴，就总有种想烧点什么的下意识。

  小水穿着羽绒服站在火堆边也被烘的浑身暖洋洋的，怪不得有些人喜欢在大冷天准备个破铁桶塞几根木头条点着了，一圈人围着一坐就是一整天。也幸好今晚没风，小水看着红彤彤的火焰，不知不觉的心情好了起来。

  “麦子，小麦子——”小水挤眉弄眼：“你敢从这上边跳过去吗？”边说边指着足有炊事班炒菜大锅的篝火问，“哎——马戏团跳火圈，跳过去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滚滚滚！”麦子一脸鄙夷：“特么的一周7天你有5天都是蹭吃蹭喝，你跳，我请你吃酱猪蹄。”

  “两码事！”小水继续使坏，“只要你敢跳过去再跳回来，一会回寝室我背你！”

  “我草！这你说的，特么耍赖皮等下次你喝多了，劳资把你丢女厕所里。”话音刚落这厮都不用助跑，“嗖——”的一步原地起跳飞了过去，然后一个潇洒的转身甩尾，又“嗖——”的蹦跶回来。

  小水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海浪的声音。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麦子刚想得意一下，才发现原来欢呼声不是给他的。

  是给一个看上去就像“曾志伟”的一样的家伙，矮圆矮圆的此刻不知道从哪找了个“金刚圈”，正想往一个高妹手上戴。

  “妹妹啊，你知道我稀罕你很久了，你看今天晚上这火烧的多旺，红红火火这是我为你点的，我们都认识两个月多了，我不离不弃就是想让你做我女朋友，你看我连戒指都给你准备好了，来——戴上，答应我吧，我相信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像姚明一样高！”

  小水有点纳闷，这特么哪来的自信？敢挑战遗传学？刚想和麦子吐槽，结果回头一看，这明显是来搅局的——衬衣领子抽成立领，搭配他“浩南哥”的长发，棱角分明的五官，嘴角微微上翘，胸口扣子解开两颗，大冬天露出宽阔的胸大肌，西服袖子半挽，把手揣在裤子里，如果忽视脚上穿的海贼王的棉拖鞋，简直就像从黑社会漫画里抠出来的贵公子。

  所以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小水马上配合：“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嗯，”麦子心领神会，“走吧，一会还要参加新收小弟的入帮大会，以后你要更机灵点了！”

  “是！少爷！”小水在前开路，两人在人群的注目礼中穿过人群，眼看着那个高妹的眼睛里像机关枪一样射出一排排桃心，就差当街晕倒了。

  “哎哎哎，我们这是去哪？还要导航？”装b结束离火堆远了，那迎面的温暖褪去，小冷风跟活物一样钻进脖子里，小水上牙打着下牙，取暖基本靠抖。d之前以为麦子是喊自己出来吃饭，没成想越走越偏，这都快走到学校界墙了。

  “贵公子”也好受，这会被北风一吹，衣服袖子也撸下来了，扣子扣到领子前最上一颗，整个手环抱在胸前缩成一团，举着手机对着黑漆漆的天空东转转西转转：“没错啊，应该就是这附近啊？”然后又把电话放在嘴边喊：“开位置共享，开位置共享，我们到了，我们到了！”

  “谁啊？”小水双脚轮流离地像只跳鼠一样靠运动取暖，环顾四周，这边是学校最偏僻的地方之一，也就是老校区的范围了，说“老”其实也都是03年左右的建筑，只不过那时候为了应付扩招，不计质量不计外观不计功能的修了好几个楼。后来学校开始扩张，“大学城”的概念一出，外加上市省国的拨款，打造221重点工程，10年前后着实按照最高等级建筑设计团队的理念，打造了一系列的明星教学楼，软硬件齐全啥功能都带，曾经一度还上了全国大学期刊和中外优秀建筑大赏。不过从那时候起，这片老校区的职能就开始陆续移交了，到小水他们入学，这边的几个楼几乎伦为“爱校”主义基地的保留参观节目。

  “来了来了，”麦子眼尖高兴的朝远处一个人影挥着手：“这儿——”

  小水仰着脖子眯着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走近一看，嘿！真是冤家路窄，又是vc。vc也冻的受不了，鼻子红通通的，带着一副樱桃卡通手套往手心哈着气，一跳一跳的跑了过来，直接忽视小水的存在，连一个正眼都没瞅，直接奔麦子跟前，呼哧呼哧解释说：“楼下又碰到个讨厌的，耽误了一会，走吧，跟我来。”

  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小水摸摸冷冰冰的鼻子，眼瞅前边两人跑了出去，想了想还是先跟了上去，七拐八拐眼前出现一栋非常陌生的老建筑。

  这老建筑——在当年大兴土木里边肯定都特不起眼，只有区区的4层楼，离的稍远被树枝挡住都不一定看的出来。墙体在当时应该是简单抹的白灰，经过这么多年已经风化掉很多，露出斑驳的墙皮，像摔坏苹果皮上的大斑。大门还是老式的铁门，窗户也是推拉镶玻璃铁框框，还得要旋螺丝固定那种，而且就着路灯的微光晃眼一看，很多玻璃都脱落了，留下一个个像臭豆腐块一样的黑色空洞。

  “你这是准备把我们喂鬼啊？”小水站在门口不想上去。

  麦子折返回来，一脚踹在小水屁股上：“废什么话，赶紧跟上！”

  就着昏黄偶尔一闪一闪的白炽灯泡，小水耳朵里听不到一点声音，感觉上像是个完全空置的大楼。等上到三楼又是一扇大铁门堵在楼梯口，就像恶犬的两颗门牙，从“牙缝”里看进去，里边黑洞洞的不时有小风穿过，发出“咦——呼——哈——”的怪叫。

  “这两不会是地府上来的，把我抓这儿来画个五行八卦召唤阵？召唤恶魔牛油果？”小水阴戳戳的想。

  只见vc不慌不忙从随身小坤包里摸出来一串钥匙，麦子打开手电给她照，试了一把，不对，接着第二把，还是不对，第三把——终于对了，就听老古董铁锁“咔哒”锁芯一响，从门栓上掉了下来。麦子拉开一道小缝，这两人先钻了进去，小水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楼口，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这是建校时的第一实验楼，”vc按下墙上一个开关说，头顶上一个小灯泡挣扎两下亮了起来：“当初是我们数学专业的专属实验楼。”

  小水诧异的问：“你是数学系的？”

  vc翻个白眼：“啊！怎么不行啊？烦，别打岔！”看小水闭嘴了，接着说：“后来又修了更大的第三实验楼，这里现在几乎就是大一和大二做课题的地方，但是那帮小孩有几个能自觉的来这儿上自习，再加上离的远，走路过来都要20多分钟，校内的交通车也不方便，所以平时这里几乎都是空着的。”

  又往上一层到了顶楼，整个楼道内黑黢黢的，vc按了一个墙上的开关，这回灯泡不亮了：“没人来，就没人修，连校后勤都懒得管这儿，以前是我们几个专业轮流来这里打扫卫生，今年轮到我们应用数学，转了几个班都是敷衍了事，喏——你们不是要找庇护所吗？这里怎么样？”说完看着小水麦子。

  “这里？”小水恍然大悟，原来麦子说的正事就是这个，“这里嘛——”小水推开一间教室的后门，空空如也的大厅，角落里摆了几把桌椅板凳，正面墙上挂的是一块老式玻璃黑板，最左上角还缺了一块。黑板上画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涂鸦，按下墙上的开关，头顶上8盏日光灯管勉强亮了两个。

  小水又往走廊深处看了看，大同小异的格局，以楼梯为中分，左右两边各6间大教室，厕所也是平分的男左女右，看来当时设计这个楼的肯定是个严谨的处女座。

  “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小水转了一圈回到两人中间：“楼下的大铁门至少看上去比寝室门坚固，如果躲到这里等麦子他爸来……”小水觉得好像哪还没看到一样，正巧麦子手里的电筒往上一晃，小水看见天花板上有个一米见方用铁板盖上的空洞。

  “有梯子吗？”小水扭头问vc，vc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小水又指了指头顶，“梯子啊，能上去的梯子。”

  “这么高的梯子？”vc比了比离地高度，可能当初设计的是五层楼，但是修到四楼没钱了，但是框架已经搭上了，所以四楼地面到天花板非常高，目测足有4-5米，“不知道啊，找找看呢。”

  “噢好！”麦子往左小水往右，不一会听到麦子兴奋的叫声：“在这有！快过来小水！”vc也想跟上去，留在原地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待着还有点渗人，麦子看vc也一起走了过去忙喊停她：“哎——你别来啊，梯子在男厕所！”

  “神经病！”vc小脸一红，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