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芯处影

  原本前方是学校的“后门”的位置上，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一马平川……25米高10多米长的院墙连带铁大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到处都是连着钢筋一大块一大块的砖头碎石散乱一地。院墙正中被大型矿山机械车开拓出一条至少两车道宽的土路，满是泥泞的马路上压满了车辙还有数不尽散乱的脚印。小水眼尖看到满地砂砾水泥的黑暗里卧翻着几个被炸的变形煤气罐。

  “有这么大威力吗？”小水不太敢相信这玩意能炸开一堵墙，随后和麦子一起通过了连一个鬼影都没看到的后大门。

  大门外的小吃一条街也漆黑一片，几天以前这里还是外卖的主力交换“平台”，再几天以前这里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店招客源闪烁一片，通宵供应炒面、酸辣粉、烧烤和啤酒……尤其是炸鸡腿，金黄焦香脆辣，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鸡汁顺着嘴角淌，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一转眼恍如隔世。

  麦子看着破落的店招也在偷偷咽着口水，他看到之前经常光顾的那家酱猪蹄店，现在只能看见被烧的黢黑的大厅和二楼框架。

  “这边！”虽然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小水还是小声的提示，“速度！”

  “噢！”麦子跟在他屁股后边往那条小路上走，刚奔出去两步，就听见小水“哎呦”一声不见了身影，低头一看原来被什么拌了一跤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小水打开电筒开关，只看到一个大号布娃娃正好挡在路中间，往上挪了挪电筒光——一张脸色乌黑的死人脸印在两人眼前。

  “妈啊！”麦子一个激灵原地起跳跳到路边足有2米多远。

  已经见过两次死人，小水还好多少有点心理准备，这回没把电筒丢出去，只是人“扑哧扑哧”吓退两步，隔了一小会，招呼麦子绕过去，继续走。

  “死了吗？”麦子心有余悸，贴在小水身边，声音发颤的问他

  小水面无表情，这回干脆开着电筒赶路：“嗯。”

  这货还是纠结这个问题：“真是死了吗？”

  “嗯！”好像不远处的地上又躺着一个死人，稍微有点远不太确定。

  “不——不会吧。”麦子一个劲的重复：“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走到近前一看：躺在地上的原来是根木头不是尸体，小水放下稍微提起来的心，耳边被这个“唐僧”念烦了突然一下停了下来。

  麦子以为他又看见了什么差点跳到小水背上。

  小水改变主意拖着麦子往回走，一直走到之前那具死尸跟前，小水把电筒关上黑暗里对窝在自己背后的麦子说：“电影知道吧，导演知道吧？”。

  “嗯——嗯。”麦子唯唯诺诺的回答道，近在咫尺的尸体就着微弱的夜色，像隆起在地上的一块土堆，。

  “好！”小水也不顾忌周围是否有人了，放开嗓子的对麦子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导演！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在演一个剧本，以前你可以把自己当成演员身临其境，但是从这一秒起，你要明白你是个导演！正在在拍戏，在拍一部烂到没票房的超级大烂片！”

  麦子一头雾水：“不懂——啥意思？”

  小水耐着性质解释：“你要拔高一个层级，此刻你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拍摄现场，你亲历的是演员或者道具演出来的，比如这个尸体——”小水刷的打开电筒光，准确无误的打在那张已经死亡很多个钟头，已经出现尸僵的死人脸上。从这张脸上看去年纪不大，可能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说不定还是校友只是不认识。

  “比如他——”小水激动的说：“”你看到就是一个群演，一会吃盒饭的时候，他就会站起来去领便当，但你是导演，你不用在意这些小角色，你还有更重要的戏去拍！”

  “拔高一个层级……导演……群演……盒饭……”麦子反复咀嚼着小水给他灌输的这个理论，渐渐的好像有点豁然开朗：“眼前的黑不是黑？你看见的白是什么白？”

  小水虽然不知道这货为啥这个时候又在背歌词，但还是肯定的点点头。

  “我明白了！”麦子顺着光柱也敢看地上俯卧着的尸体了，“导演大法！”

  小水揉揉头疼的脑袋——“脑子不好的人就是好忽悠啊”。

  “走吧！”小水又一次带着麦子往偏僻的那个楼走去。

  “水哥！牛b啊”麦子好像学会了一门独门秘籍，兴奋异常，“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辣！我放点小米辣……”寂静荒野的夜空回荡着麦子五音不全的歌声。

  “你特么的小声点！”小水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你以为我们这是去干嘛？慰问五保户吗？”

  麦子嘿嘿一笑：“水哥，这办法你咋想出来的？”

  难道和他说是灵机一动？小水假装回忆道：“小时候因为没有大人撑腰，我经常受高年级的欺负，欺负久了，我就自己创造出来了。”

  “……水哥，对不起，又说到你痛处了。”麦子满脸歉意的说。

  小水不以为然的说：“没关系，把你上衣兜里的牛肉干拿出来分了吧。”

  “我草！你翻过我兜？”

  “少特么废话，一会要干重体力活！”

  “小水，我草你大爷。”

  “随便！”

  不像之前那晚的瞎逛，今晚的目的地明确，还好没再碰到不想看到的东西。北风越来越凛冽，刮的两人甚至得弓着腰往前走，几个小时前吃的那点泡面，好像已经过去了一年，两人又饿的肚皮贴着后背了。

  麦子把兜里的牛肉干拿出来，其实也没多少，一袋125g的老四川牛肉干。在大风里哆哆嗦嗦的分给小水一半，自己留了一半，说是一半，其实就只有几根小拇指粗肉条，但聊胜有无，小水几下就塞进嘴里，味道都没品出来，就囫囵咽了下去。

  “小……水，”麦子觉得自己顶风的半边身子都僵了，“为什么我们一走进这边，就都要变天啊？是不是有什么——结界？”

  小水也冻的不好受，“结你大爷界！滚——滚！坚持一下马上到了！”

  终于离那间偏僻的小屋子没有多远了。小水裹紧大衣，越往前走越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个小楼的整个二楼已经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包括几扇窗户只剩下一个个空洞铝合金架子，从楼下往上看，屋内黑黢黢的像被遗弃很久的荒宅。

  “怎么会这样？”麦子的心往下坠：“看来也是被流民洗过了，这还能有花生吗？”

  小水眉头紧锁，事情的进展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致，看来能找到口粮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但是就算现在打道回府也还是一无所获，今晚还好说睡睡就过去了，明天一早呢？后天呢？大后天呢？

  来都来了还是碰碰运气吧，小水往正门绕过去。

  果然——整个大门已经翻卷进院内，院子里停着一辆同样被付之一炬的小汽车，顺带把那棵树也烧成黑炭，小水绕了进去，一楼好像还没被火焰蔓延，大门虚掩着，一推开门，空气里还残留着塑料烧化的臭味，从二楼卷下来的风带起一大片的灰，“呼——”的一下顺着开门的间隙乌央乌央的扑面而来。

  小水连忙又把门关上，少了对流的空气，头上的灰烬打着旋缓缓降落。顺着几天前的记忆，小水打开里屋的另外一扇门，那扇沿缝合不严实的门，想象中看到满屋子的“金银财宝”但随着门页往里退去，那颗之前满怀希望的心彻底跌落在谷底，而且是世界最深的谷底——没有花生，这个小房间只有空气连一颗花生都没有。

  麦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雕塑一样呆住了，这是他们最后的稻草，没有花生意味着坚持不了多久，尤其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人流失的热量得不到补充，很快就会器官衰竭。

  “不——不——不！”小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是真的！”铁电筒的光线下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除了满地尘土连一片麻布袋都没有，小水看着麦子，麦子也看着小水，两个人眼中都划过一丝绝望。

  “怎么办？”麦子绕了一圈，其它两个屋子里也是没有一丝花生的踪影，他把视线落在楼上。

  小水摇摇头：“楼上不可能的，都烧成一片黢黑了，就算之前有，也成了助燃物了。”

  “那我们只有坐以待毙了吗？”麦子最后看向最里边屋子的方向，那是有地下室入口的房间，但是刚才瞄了一眼，里边也是狼藉一片，之前摆放好的家具已经被翻的一塌糊涂，高大穿衣柜倒塌着，正好压在地下室的门上，如果下边有人是不可能推开的。

  稍微思考了片刻，小水还是走了过去，“文君、文君、文君——”对着地板门叫了三声，最后一步死马当做活马医，千分之一的可能那个女孩子一直在熊熊燃烧的烈火里躲在地下室，又碰巧地下室有换气扇，其实小水更倾向的是，在昨晚那场大扫荡中，文君跟着她那两个恶言恶语的亲戚投奔其它人去了。

  果然——寂静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已经没有任何招数了，看来只有放弃这次寻粮之旅，两人一阵虚脱感觉前途一片渺茫。

  突然黑暗深处传来一声怯怯弱弱的声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