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况很迷
天色渐暗。
“不不不！你们绝对是弄错了！我才不是什么秦国国君！”
坐在昏暗的营帐正中央的秦风，面对着凑过来的三张面孔，慌忙摆摆手。
“不认识微臣上大夫甘龙了吗？”那个长跪在席子上的老头捋着胡须，本来已经遍布皱纹的额头扭成一团，“看来虽然长相一模一样，但却没有任何太子时期的记忆，可以确定是天选者出现的征兆了。”
“喂喂喂，你们有在听我说的话吗！”
“这种家伙一脸颓废的样子，完全没有哥哥的样子呢。”坐在旁边名为嬴玉的少女露出了颇带不满的神情，仿佛是看到了极为厌恶的东西一般，“这种家伙讨厌死了！还我哥哥！还我哥哥！”
“我才不认识你好吗！”
“今天早上，魏将公孙夜设下计谋，用小股部队诈败逃走的方式，把末将的一万军队引到山谷中，再设计歼灭，最后只逃出三千士兵，折损如此多的兵马，末将愿以死谢罪！”
将秦风从乱军中救出的左庶长嬴虔，突然对着秦风跪伏在地——
“望君上定夺，踏破魏军，报我血仇！末将愿做先锋，戴罪立功！”
“等等你们在搞什么啊”
秦风突然陷入了慌乱之中！
“也就是说，请君上下令，指挥秦军”
“不不不，我在当值日小组长的时候，都没人听我指挥呢，并且何况是带兵打仗？”
“难道君上不会带兵打仗吗？”跪伏在地的嬴虔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微微抬头，直视秦风。
“说起来我们那里已经很多年没有打仗了”秦风确实被这样的阵仗惊吓到了，连忙挥手辩解着，“还有那个你先起身”
嬴虔坐起来的一瞬间，秦风猛然注意到，原本她眼中的那丝尊敬的神情悄然无踪！给人的感觉，更多像是面试官对面试者的打量一般！
“也就是说，我们遭遇了最坏的情况。”甘龙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脸上神情如古井无波，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我们秦国的天选者，并非是楚国或者魏国那样的用兵天才，而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哼！我就说嘛！这种家伙怎么比得上真正的哥哥！”
“等等，这天选者又是什么啊！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每个国家的国君在即将成年时，有时候会天降异兆，天狗食日，仙槎飞降，然后国君便会突然消失，等国君回来的时候，原先的记忆会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中原称之为天选者的国君。”嬴虔冷静地解释道。
“不管是哪一国，成为天选者的国君都有着带领国家走向强盛的资质。”甘龙点点头总结道。
“确实是这样的，所以”
“但是！这怎么可能”就在秦风刚刚想要出声反驳时，嬴虔凌厉的眼神猛然瞥来，吓得秦风立刻噤声，然后示意嬴虔继续说下去。
“纵观各个诸侯国，燕国、齐国、楚国、韩国、赵国，乃至与我们交战的魏国，国君都由天选者担任，而我们秦国，也终于出现了天选者。”
“出现是出现了，不过”甘龙欲言又止，最后发出了出乎意料的宣言，“那么，你愿意当秦国的国君吗？老朽会成为你的左右手，将你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国君。”
“呵！君上如何定夺，还需要你这老狐狸来指教吗！莫要觊觎”嬴虔也欲言又止，并往甘龙的方向瞟了一眼，眉头轻皱，然后又转过身子，对着秦风，微微低头，“若君上能让末将心悦诚服，末将将誓死效忠君上！”
“不不不！那个我再强调一遍，我真的不是什么国君”秦风摆摆手，只见面前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然后又咬咬牙，才继续说下去，“那个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就是个普通的百姓”
“普通的百姓，又怎么能坐到我秦军的中营上座呢？”甘龙脸上似笑非笑，看得秦风一阵头皮发麻，“你身为天选者，本应救秦国于水火之中，履行天选者之职责。如今你若弃秦国而去，致使关中生灵涂炭，那么你岂不是应该以死谢罪？”
听到以死谢罪四个字，嬴玉默不作声，嬴虔脸上微微有抽动，但却不发一言，显然是默认了甘龙说的话。
“我”
冰冷的剑锋，突然抵到秦风的脖子上。
“如果不愿意当国君的话，那就把哥哥还回来哦。如果两者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嬴玉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但却让秦风一阵毛骨悚然，“就给我去死吧！”
温柔的声音，包含着积蓄已久的杀意。
开玩笑啊！
这是要拿命来换取自由啊！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但看起来当上国君就能够掌握权力了，说不定能逃离这里。
抱着这样的念头，秦风猛然点头答应了。
“别别别别别这样！我我当还不行吗！”
“那么，从现在起，您便是我们的国君了，请君上不要计较微臣的无礼。”
甘龙仍旧面无表情，只不过微微欠身权当行礼而已。
“哼！”嬴玉直接撇过头去，露出了完全不想理会秦风的样子。
“我可是国君诶”
“秦国，没有这么废物的国君！”憋了半天，双脸通红的嬴玉终于挤出一句话。
“这个”
“好了好了，明日战事要紧，君上且勿动怒，请左庶长为君上讲解形势吧。”甘龙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那么，末将便汇报一下当前的形势了。”嬴虔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指着摆满了代表着士兵的黑红两色木简的沙盘，“这块广袤如平原的山谷，是少梁之地，由于地势低洼，常年雾气萦绕。我军带甲两万五千人，战车六百乘，另有骑手一千人，但今日之战，我军已折损带甲七千人。而魏军则是三万魏武卒，另有战车三百乘，骑手两千人，可以说是嗯，毫发无伤。”
“所以说，秦国当前可以说是面临着危急存亡的时刻。”甘龙总结道。
“君上有何指教？”嬴虔向秦风微微鞠躬，请奏道。
“你们前任国君也太废物了吧居然这样指挥”
“不许你说哥哥！”
秦风猛遭嬴玉反驳，又只见甘龙和嬴虔都尴尬对视着，只能干笑两声，然后低下头去，长叹口气。
突然让一个高中生来当什么国君，这种展开实在是太过分了！
眼前有三尊凶神恶煞在逼迫着，身后的营帐还住着上万名比秦风高出两个头的强壮士兵，就连逃跑也没有地方逃跑啊！
秦风正瑟瑟发抖的时候，却无意间摸到了腰间的那柄长剑。
那是将秦风从乱军当中救出来，然后又献身把自己救下的白衣少女卫鞅，在秦风面前留下的最后痕迹。
仿佛是一阵暖流从手掌涌入，然后再流经三千血管逼迫心脏加速一般。
就连这样的少女，也不得不在战场当中拼杀出一条血路啊
这个时代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对了，那个你们听说过卫鞅这个人吗？”
“咳咳”嬴虔面露不悦，双手握拳，压下了怒火，“君上，如今秦国危在旦夕，请国君勿要分心，否则国事有失，则生灵涂炭。”
“是的是的”秦风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那么，我们现在来分析一下战况吧。”嬴虔走到沙盘前，疾风般的步履摇动着烛火的光芒，“如今，我们刚刚战败一阵，魏军气势正盛”
突然间，营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给人一种不妙的预感。
“似乎上大夫是想要把左庶长赶走，扶持傀儡国君，给魏国卖命咧！”
“不对不对！我亲眼看到左庶长把国君从战场上拖回来，或许国君已经战死了！”
“什么人！居然敢在军营内散布谣言！”嬴虔突然抓住剑柄，盯着营帐外。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纤细的手掀开帘子，一名长相清秀、身着布衣的少年迈着疾步，猛然半跪上前——
“报告君上——大营前方侦测到敌军身影，有魏军夜袭！”
“这”秦风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年，左顾右盼，面色茫然，甘龙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嬴虔走了上前，把少年扶起来——
“景监请起。”
“谢左庶长。”
“发生了什么？”嬴虔走到沙盘前，神色凝重。
“到底怎么回事？”甘龙抚摸着玉如意，手上的动作十分焦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就在刚才，一支魏军从东北方向突然出现，数量不明！并且，营中似乎混入了间谍，试图散播谣言！”
“君上，现在是您树立威信的最好时机，请立刻到营帐外安抚士兵们吧！”
“微臣愚见，亦当如此。”
然而，秦风却像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僵在原地。
“我我不想去”
“真是废物啊！”嬴玉故意大声说道。
“不不行的”秦风颤抖着嘴唇，今天早上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给秦风的胃部带来一阵阵的痉挛，“我我害怕”
“请君上迅速做决定！”侍卫景监继续低声催促道。
“不我不去”
当时的那明晃晃的刀光剑锋，刺得秦风的眼睛发疼，于是秦风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景监用唇语询问道。
“天选者。”甘龙同样用唇语回复道。
“请君上”嬴虔开始了更近一波的催促。
然而，在听到前三个字之后，秦风却仿佛是情绪突然爆发一般，猛地睁开眼睛，用更高的声音予以回应！
“不行啊！我说了不行了！是是你们要我当国君的！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国君好吗！我不想死啊！我想活下去啊！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嬴虔默然一阵，最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大步走出帐外。
“景监、公主，你们两个保护好国君，老朽和左庶长去看看情况。”
虽然看起来已经蛮衰老了，甘龙的行动依旧很迅速，拂袖便走出了营帐。
正当景监把手放在秦风的背上的时候，却被秦风使劲甩开了。
“我我要回家啊！我不想当国君了我我想回家啊谁能帮我回家”
一瞬间，泪水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打落在那件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运动服上，最后化作了决堤之汪洋，给衣服染上了大片大片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