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微服私访
第二天一早，秦风便照着平常时那样，被嬴虔带着训练。
开始的半个月内，秦风只能够狼狈地被三个兄贵在校场上追得满地打滚，直喊求饶，基本上招架不过三分钟。
之所以使用这种以少击多的训练方式，其一是能够逼出秦风的潜力，其二是能最大限度模拟战场的情况。
当国君自己也需要拔剑战斗的时候，战争必然已经进入了即将见分晓的阶段，周围的侍卫基本上已经山穷水尽，需要考虑只有两个——到底是继续僵持下去苟延残喘，等待着援军的到来，还是立刻拨马撤退，跑得越远越好！
而嬴虔给秦风设定的训练内容，不仅包括了模拟战场的训练，还包括了一些基本的剑术姿势，另外还有长跑和俯卧撑等能够提升体质的训练内容，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类似骑马和射箭的旁支内容。
虽然嬴虔教得很卖力，但秦风勉勉强强也只能学到点保命的技艺，和嬴文战个几分钟不落下风而已，至于一些真正的硬本领，比如骑马和射箭，秦风依然还十分生疏。
本来骑马把裤裆磨破、拉弓把手指割伤这种小意外总是能让来自现代社会的秦风大嚎大叫。但如今的秦风已经有所改善了，体力从虚的不行的死宅慢慢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年的程度，而经过了嬴虔的一些指导之后，秦风逐渐能够在三个兄贵的围攻下招架将近五分钟之久。
另外一方面，秦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向甘龙请教，从秦国与中原各国的历史和国情，再到天选者的来历，还有国内的政治情况，秦风都一五一十地记下来，要么刻在竹简上，要么向甘龙索要相关典籍回去研究。
秦国的小篆和现代的字体有相当大的差距，但经过孜孜不倦的学习，秦风也能看懂了一部分的经典典籍。
不过令秦风惊讶的是，有些书简居然是用简体字来刻印的！
这应该就是中原各国不知哪位天选者所推行的文字，然后流传到这里来的。但从甘龙对待这些书简的随意态度来看，似乎甘龙非常轻蔑这些乱七八糟的简体字。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秦风和这个时代的人的脱节程度也在慢慢缓解。
一早上的训练结束之后，秦风提出要和刚训练完的嬴虔和刚刚打猎归来的嬴玉去街上逛一逛。
由于铠甲已经在校场上卸下来了，所以一行三人穿的都是普通的粗布衣而已，由于秦国缺少染料，所以说集市上的行人穿着都和三人一样，大多数都是灰褐色，身着红紫色、蓝紫色或是青色等华贵长袍的，大多是来自六国的商人。
“呼如果我们秦国也能够和他们一样，人人都能够穿上这种袍子就好了！”嬴玉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袍子，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神情。
秦风想，不管在哪个时代，追逐潮流似乎都是女孩子们最爱做的事情啊。
“秦国境内没有大的染料作坊，因此这些花花绿绿的布料也没有地方制作啊”嬴虔看着那六国商人所开的店面堂皇的衣铺，内心不由得一阵叹息，“只能任由其他国家掠过我国的财富”
“那秦国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出口其他国家的吗？”
“这个嘛末将不擅长商业，无法为君上解惑。”
秦风想了想，秦国负责商业和农业的，也就只有甘龙而已了。除了甘龙之外，就只剩下一群到处领田地割据一方的贵族了。
“那么不能够禁绝这些家伙吗？”
“哪里有办法禁绝？”嬴虔叹了口气，“就算禁绝了，贵族们也会雇佣山民翻山越岭偷运过来，价格不菲，财物流失得更为严重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贸易逆差吗”秦风突然想到了现代社会中的一个词。
现在秦国陷入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境地：人们追捧的衣服、珠宝、香料，在秦国国内基本没有出产，只能够依靠六国商会的进驻，而贵族们又对这些东西加以追捧，最后让秦国的钱财白白流失出去，换成了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奢侈品。
尽管六国商会以及其周围附带的集市很繁华，但城中依然有不少堪堪维持在温饱线的家庭。
黄泥茅屋是栎阳城内民居的主流，人们用石头混上黄泥堆砌成房子，上面用瓦片混合着茅草盖成屋顶，家家户户的门口挖出一道深沟，和大路上的深沟连在一起，生活垃圾之类的东西就直接倒进门口的深沟当中，每过两三年等沟壑填满，贵族们就会征发劳力清理，长久以来，街道上总是弥漫着异样的气味。
这种气味对于从现代来的秦风来说，简直可以说是难以忍受了。
大部分的民居都带有一个小院子，里面一般是马房和工匠做工用的工坊，也可以用来停放马车，这是由于栎阳城内居住的大部分是手工业者和商人，而耕田的农民们则全部住在城郊，这是为了方便耕作。
带例外的便是贵族们的房屋，不仅用的是砖瓦砌成，干净整洁，大部分地面都铺上了石砖，其他的裸露地面也种上了草木，而后院更是隐隐和萦绕城中的水渠相连，甚至能在院子中营造出精巧的园林景色。就算在围墙之外，也能够看到围墙背后郁郁葱葱的的幽深树林拱出围墙的部分。
贵族清静、整洁的居住条件，和平民们聒噪、肮脏的条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行至闹市，三人踱入酒肆当中，在凉席上跪坐着，静静旁观周围的情况。
秦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难适应的一点，便是没有凳子和椅子！
秦风隐约记得，真正的凳子和椅子的出现，几乎要等到唐代甚至是宋代之后。而凳子的雏形也就是名为胡床的折叠小凳子，也要等到汉代之后才会出现。
所以说，不管是在朝廷上开会，还是私底下的面谈，基本上都是跪坐着进行的。
一开始的时候，秦风见到这么多跪坐着服侍他人的侍女，还非常激动地想要玩一玩主人调教女仆的py，但等几天之后，秦风的双腿跪得差不多发麻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幸好朝廷内只要求上朝时用长跪——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正坐的姿势，平时私底下都可以盘腿而坐。
看到周围的那些工匠和兵丁们都在席子上盘腿而坐，秦风三人也照样盘腿而坐。但身着黑色纱裙的嬴玉却满脸不愿意，因为害怕地上的黄土沾染到裙子上。
“呀呀呀！我的裙子又沾上泥土了！太讨厌了！”
“有什么好抱怨的！”时常训练得满身尘土的嬴虔不由得呵斥道，“工匠们打造车辆兵器，士兵们奋勇杀敌卖命，比你这娇生惯养的公主辛苦多了！”
“我们是贵族诶！贵族唔唔唔唔唔唔！”正当嬴玉想要喊叫出来的时候，却被秦风的手一把捂住嘴巴——
“我们是来视察民情的！不是来炫耀身份的！”
话音刚落，一名样貌不善的少年带着一群衣着凌乱的家伙冲入酒肆之中——
“老板，来一鼎肉，一碗酒！”
那店小二一听招呼，连忙面露难色，但又不得不将这群人迎进店里。
听到这话，秦风立刻在袖子里捣鼓着什么。
嘿嘿嘿，如果录音下来的话，若是这个家伙犯了什么事情，这就成了现成的证据啊
不过，秦风也不知道录下来能够起什么作用，或许更多只是猎奇心理罢了。
顿时，整间酒肆乱哄哄吵成一片，周围喝酒的路人一看到这群人，连忙让出位置，纷纷退到角落里，更有甚者直接把钱往桌子上一拍，便又惊又惧地靠着墙溜出了酒肆。
原来热热闹闹的酒肆竟一下子陷入死寂，只剩下大堂中间空出一大片席位，显然是要让给那群家伙的。
秦风三人环顾四周，看到还剩三四人沉默着缩在角落，也一样坐在角落里，静静观察着那群家伙——
领头的少年身着红紫色华服，手掌面庞纤细，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而身后的四个少年则身着短褐，手中拎着长短棍棒等器物，最后是一个双手被铁链锁起来的黑汉，身上只留得几片麻布蔽体，裸露之处尽是鲜血淋漓的鞭打伤痕。
“你们都看着了！这就是违背我的下场！”
话音刚落，那少年一马鞭抽下去，黑汉闷哼一声，继续跪伏在地上求饶着。
“我要让你们都看着！都记着！谁家的田赋缴不齐，这就是下场！”
阴森的脸庞让周围顿时散发出一阵寒意，就连店老板也吓得在帘子后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等一下，田赋缴不齐不应该是该封地的贵族管辖的吗？”秦风疑惑地问道。
“周围的田地不是君上直辖的吗”嬴虔盯着那为首少年的脸庞，脸上显露出复杂的神情，“秦国规定，首都周围百里是国君直辖，没有臣属在这里领有封地啊！”
“这个家伙似乎很眼熟呢”嬴玉眯着眼睛，“似乎在上大夫的学宫上见到过”
“先看一看吧。”秦风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道。
看到那领头的少年气消了点之后，店老板才一脸谄媚地将酒肉亲自呈上，摆到他们面前的矮桌上——
“甘公子别来无恙啊！”那店老板用笑容掩饰着愁苦，连忙给那名被称为甘公子的少年斟了碗酒，然后揭开一鼎烧肉，“甘公子莅临本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小的有失远迎，望甘公子恕罪！”
“啐！”旁边有人小声啐骂着，脸上流露出又惊又怨的复杂神情。
“这甘公子是什么来头啊？”嬴虔见事情不对，连忙打听道。
“那是上大夫家的长孙，甘英。”仿佛是看不惯那甘英的作为一般，那人又恨恨地骂道，“整天仗着自己是上大夫家的人，虐待奴隶，欺压乡里，霸占田地，可谓是罪大恶极！”
“有这种事？！”嬴玉几乎要尖叫起来。
“更可恨的是那个劳什子天选者国君，还有那吃人公主和混蛋左庶长咧！”那人皱了皱眉头，“若那国君能够用我，想必也不会”
那个路人的自言自语还没完，便立刻被嬴玉打断了！
“你胡说——”
但还没等嬴玉叫出声，嬴虔便面色铁青地按住嬴玉，不让她进一步说话了。
“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嬴虔死死盯着那个路人，仿佛是要将其生吃一般。
“你们是谁？”那路人面色狐疑，仿佛是不相信秦风一行人一般。“难不成也是和官府一伙的？”
“我们本来”话说到一半，秦风立刻醒悟过来，连忙改口，“那个我们是良民，大大地良民！”
“良民？”那人嗤笑一声，然后自顾自喝了口酒，“良民也要小心点，那国君抓人杀人可是不分良贱的啊！”
“蛤？你再说一遍？”秦风瞪大了眼睛。
正当那人还要继续说的时候，那坐在大堂中央的甘英却发话了——
“你们这里的鹿肉——君上吩咐了，味道非常好，但可惜就是量太少了！”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秦风的小动作，特别是甘英，视线里面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小角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店小二，仿佛是等待着他的应答一般。
“这”店小二刚想应承着，但咬了咬嘴唇之后，又觉着有点不对，“那一鼎鹿肉就能够两个大汉吃得眼珠发白，哪有量太少这回事？”
“这是给天选者国君准备的！人家可是天选者啊！食量当然大了！”
甘英翘起嘴角，睥睨一般和四个小厮对视几眼，小厮们纷纷领命，然后抄起棍棒绕到店老板和小二身后，将两人团团围住！
店老板眼见形势不对，连忙扯了扯小二的衣服，然后狠狠地拍了拍小二的头，并前趋两步赔笑着道：“这君上是天选者嘛想必天选者的食量肯定是远远大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请公子恕罪”
听到这话，秦风口中的米酒噗地喷了出来！
当老板赔罪许久之后，甘英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挥手让小厮们纷纷坐下。
“你们再敢胡说八道，小心公主拿小刀把你们一个个割肉剜心作下酒菜！”
一听到这话，嬴玉连忙抽出腰间短剑，但立刻被嬴虔死死按住——
“我要找他算唔——”
“等等，先不着急动手！”
看着甘英那耀武扬威的样子，众人都纷纷露出了又惧又恨的神情，但又不敢流露出来。
“是是是！小的知道错了！”店老板连忙扯着店小二赔笑着说道，“小的立刻给您呈上三鼎鹿肉来，给您送到府里，您看咋样？”
“哼哼！以后你们再敢这样怠慢，小心我让左庶长把你们抓起来！这左庶长的三千黑衣甲士可不是闹着玩的咧！”
虽然嬴虔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剑柄，脸色也已经变得铁青。
“喏情况就是这样。”那路人努了努嘴，“那甘英有上大夫甘龙的权势罩着，就连巡逻的士兵也不敢理会。”
话音刚落，五名甲士排成一队从店门走过，原先看到了小二求助的神情，正准备检查一番，但却看到甘英的身影，便立刻加快了脚步，仿佛是要无视店内发生的事情一般。
“看到没有！我可是上大夫甘龙家的大公子！连巡逻的甲士都不敢管我！连那劳什子左庶长都不敢管我！”
正在这队甲士准备离开的时候，嬴虔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店面，径直站在那队甲士的队长面前——
“你是什么——呃左庶长”
那名队长直接吓得愣在了原地！
嬴虔附在队长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又指了指大堂中飞扬跋扈的甘英。
“看到没有，好戏准备开场了！”秦风朝着路人挑了挑眉毛。
得到了嬴虔的命令之后，队长带着四名甲士不怀好意地凑上前，几根长戟径直指着——
“你就是甘英吗？”
“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要叫甘公子！”
“甘公子吗？那就甘公子吧”队长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人举报，你犯了虐待奴隶、欺压乡里、霸占田地，还有诋毁国君等几项罪名，现在和我们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