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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国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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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安邑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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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安邑白家的白圭吗?”

  一瞬间,无数的可能性闪过白圭的脑海——

  如果击昏自己的家伙是那两个大贵族的使者,那么根本没有必要费这么多的波折,毕竟双方都已经搭成同一架战车了,没有必要再用这种方式来徒增间隙,所以可以派排除秦国贵族的可能性——

  那么,击昏自己的家伙,究竟是秦国朝廷的密探,还是魏国派来的密探呢?

  如果是秦国朝廷的密探,白圭自信可以凭借着营救卫鞅的功劳侥幸保下性命。

  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快又被白圭否定掉了,因为如果是秦国朝廷的密探,肯定会直接把自己抓进监狱里面,不管是谈判还是审讯还是处死,都非常方便,又何必将白圭带到这种荒郊野岭来呢?

  但如果是魏国派来的密探,那就有点麻烦了。

  从魏王江枫的立场来看,白圭的行为无疑是叛国,理应是被千刀万剐处死的存在,并且当朝上将军庞涓最恨走关系开后门,就算白家派人营救,白圭多半也是一个死字。

  但白圭可以确认,曾经帮助秦国密探行事的剑客们,只要是还活着的,都已经全部送往其他国家避难了,就连被魏国士兵抓到的唯一一人,也已经自行吞毒了断了,所以不存在泄密的可能性。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秦国往魏国泄密呢?

  基本不可能,秦国密探借用了自己的力量营救重要人物,感激并期待下次合作还来不及,又何必白白招致魏国一个大家族的怨恨呢?更何况魏国贵族向来是反对庞涓的独裁,而庞涓又刚好是魏国朝廷里面权势最大的主战派,因此秦国朝廷最优做法,应该是扶持白家等魏国贵族的反战力量才对。

  在略微思索过后,白家终于得出了结论——

  面前的人是魏国朝廷的人,他们在察觉了栎阳城的异动之后,斟酌权衡,最后决定利用左右逢源的白圭当作代理人,并趁机进入栎阳城,将秦国骚乱的表面下隐藏着的火药桶彻底引爆!

  而再加上白圭离开之前,王宫当中传出的最新消息是外交大使公子卬上任情报处长,结合上之前曾了解到的公子卬热衷搞事情的性格,白圭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阁下便是才华如日光之辉耀,容颜如月色之皎洁的公子卬大人吧!”

  “你为什么判断我是公子卬?”那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身为密探之首领,却又不言“公子卬大人”或者是“公子卬长官”,那么可以说明面前的便是公子卬本人了!

  白圭顿时将推理过程和盘托出,整个过程中,公子卬身边的两名手下不由得发出叹服的惊叫声。

  公子卬听罢,沉吟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道:“如果魏国朝中能有一位如同你这样的英才,恐怕平定六国可计日而待了吧!”

  “公子卬大人见笑了。”白圭尽管仍然身陷囹吾,但却已经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谈笑风生,“小的素来仰慕孔门十哲之一端木赐的作风,阁下如孔圣一般居庙堂之上,与上将军一起辅佐君上平定天下,而小的则行商各国,为魏国积蓄财富,开通商路,难道不是让魏国强大得更快吗?”

  “久闻安邑白家的白圭有绝世之才,今日果然领教了。”

  公子卬双袖一拂,回身走回木屋当中——

  “手下多有得罪,请白圭先生恕罪。”

  当白圭重获自由之后,才发现这里是栎阳城郊南部十里之外的一个院落,这片区域本来是秦国的贵族和商人夏天时的休憩之地,没想到魏国居然在这种与秦国重臣比邻而居的地方,拥有着一个专门用于监控秦国朝廷动向的秘密基地——如果这个地方被秦国朝廷发现了,恐怕所有朝臣再加上秦国国君都会被气得半死吧!

  木屋当中,公子卬坐在正中央的简朴书桌之后,直视着白圭,身旁则侍立着两名身着便衣的忠诚士兵。

  白圭不敢怠慢,只能立刻整坐在公子卬面前,承受着那华服衬托下的英俊脸庞的凝视带来的强烈威压。

  “听闻阁下想要与我们做个交易,请问你想交易什么呢?”

  “关于秦国贵族最近所有行动的真相。”白圭与公子卬对视着。

  “你身为魏国人,为魏国贡献情报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吗?”公子卬骤然冷着脸呵斥道。

  “魏国钱粮在七个诸侯国内排第一,金银财宝溢出国库当中,赏赐给在下作为贡献情报的奖赏,让魏国真正做到藏富于民,难道也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白圭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情,仿佛对那强烈威压浑然不觉一般。

  “白圭先生快人快语,其直率可见一斑。”公子卬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道,“但你如此贪恋钱财,可否想过有些人空有获得钱财之缘分,却没有享用钱财的机会呢?”

  杀意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让白圭微微颤抖了一下。

  “若是白圭命中无缘享用,则只能到阴曹地府再续富贵之缘了,到时候身为家主的我也会托梦于家人,诚邀各位随我将这奈何桥游冶一番。”

  既然公子卬以生命威胁相逼迫,那么白圭也不客气地点出来,安邑白家本来做的便是江湖营生,手上自然是蓄养着大量的死士。如果白圭的死讯传到安邑城,只要一声令下,不管是君上还是上将军,只要那个家伙敢在公开场合露脸,那么便需要做好血溅五步为家主陪葬的准备——拥有如此家底实力的白圭,又如何会惧怕区区一个情报处长呢!

  “看不出来,你还挺勇烈的。”

  得到勇烈这个评价,秉持着低调行事的白圭差点笑岔气来!

  “既然你忠于魏国,愿意为我们提供情报,相应的封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公子卬沉声道,“开个价吧。”

  既然白圭已经亮出了安邑白家家主的身份,公子卬也不好再继续逼迫了,何况如何和白家闹矛盾,而白家又在安邑城根深蒂固,连上将军都不敢轻举妄动,公子卬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和白圭争执。

  “如此如此如此”白圭将两名大贵族的计划和盘托出,“这便是他们的谋划,而我只不过是扮演一个传话人的角色,然后捞一个在秦国境内行商的证明,请大人高抬贵手,不要以叛国之罪陷我于囹吾之中。”

  “你忠于魏国,又何罪之有呢?”公子卬露出了狡黠的神情,“但如果我将这条情报卖给那两个秦国贵族,恐怕”

  “大人多虑了。”白圭笑了笑,打断了公子卬的装逼,“我在和他们合作的时候,便已经强调过了,如果有人开出了更高的价码,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出卖。”

  “唔”

  尽管公子卬惊讶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恢复常态了。

  虽然白圭的话语看似是背叛宣言,但其实如果仔细思考的话,处在秦国贵族的立场上看,白圭的忠诚可以说是毋庸置疑的!

  白圭如果无意义地将这件事情捅出去,那么白圭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的好处,因此这是绝对不会成立的。

  而如果白圭将情报交给秦国朝廷,那么秦国朝廷对于两名通敌的大贵族,以及一名勾结权臣的商人,态度恐怕是同样的憎恨吧,因此这也不会成立。

  就算白圭将情报交给魏国,或者是白圭本身就是魏国的代表,那么魏国也会任凭事态的继续发展——因为从朝臣们的派系来说,卫鞅属于支持变法的改革派,而贵族们属于维持现状的守旧派,眼下发生的事情是守旧派占据优势,而魏国也恰好想要阻止秦国变法,因此双方的利益是契合的,并不会出现哪方背叛哪方的道理。

  当然,这不过是站在魏国的角度进行分析罢了,而从大贵族的视角来看,不管是秦风还是卫鞅,对于魏国的好感都不会太高,如果他们两人掌握秦国大权,那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举兵向魏国进攻,因此双方的利益也是契合的。

  “看来这一场纷乱,大家都想当躲藏在后的黄雀呢”公子卬喃喃道,“不知道到底谁是螳螂,谁又是蝉呢?”

  “我相信以大人的睿智,必然坐收最后的渔翁之利。”白圭正色道。

  公子卬却没有应答,只是低声吩咐着手下。

  “接下来只许如此如此行事,那么必然能有所收获!”

  与此同时——

  甘龙府邸的密室当中。

  “没想到,他们两个的行动被黑冰台察觉了。”甘龙叹气道,“那个白圭似乎也已经失踪了,他是聪明人,恐怕也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吧”

  “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杜挚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两人,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而那两人,恰好便是甘龙府邸的管家和杜挚府邸的管家——也就是和白圭商谈的两人!

  原本甘龙和杜挚的计划是,先利用栎阳城周边的土地虽然是君上直辖,但收租的权力却掌握在贵族集团手中的特殊情况,对那些本来就很贫困的民众以君上的名医,收取战争赋税,将秦风积累起来的名声尽数败坏干净,并使得栎阳城周围陷入饥荒当中,这是计划的第一步。

  接下来则是借由魏国商人白圭出面,与各个乡老洽谈,在借助白圭的名义分发粮食的同时,旁敲侧击地点出这些粮食的来源是贵族的无偿捐赠,最后则明示他们,如果不配合白圭搞事情,那么大家都拿不到粮食,以此来胁迫那些乡老在村子里挑起纷乱。

  最后一步则是寻机将白圭杀害,然后将他当作一切的罪魁祸首上交给朝廷,这样既削弱了君上在栎阳城周边的影响力,阻碍君上进一步攫取更大的权力,也给予了朝廷对六国商会进行一次全面清洗的借口,趁机将那些真正寻机作乱的密探全部处理掉——

  这本来是个完美的计划,却在一夜之间骤然崩坏掉了!

  首先是甘龙通过神秘的情报来源,得知黑冰台已经偷听到了那次会面的内容,甘龙和杜挚已经被景监盯上了!

  其次便是那名负责接洽的魏国商人白圭也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第二件事倒在其次,因为在魏国商人的立场上看,向朝廷或者是乡老们泄密没有任何好处,因此这部分可以暂且忽略不计。

  对于甘龙和杜挚来说,最致命的便是第一个问题!

  那就是黑冰台这柄利剑,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如果要避免与君上摊牌的话,最为要紧的是把嫌疑彻底洗脱干净吧。”杜挚愤愤道。

  甘龙和杜挚倒是不害怕与君上摊牌,因为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国家的真实掌权者,乃是甘龙、杜挚等居于金字塔顶端的大贵族们,而秦风只不过是一个负责站在战车上为秦国人鼓舞士气的吉祥物罢了。

  他们所担心的问题是,如果和君上摊牌,那么必然会导致秦国的内乱,而强盛的魏国便会趁虚而入,这不管是秦风一批人,还是贵族集团这些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有一计,不仅可以洗脱我们的嫌疑,并且还能达到其他两个额外的效果,最后起到一石三鸟的作用。”甘龙自信地说道。

  “请上大夫指教!”

  “只需要如此如此那么便大功告成了!”

  杜挚瞪圆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而甘龙则抚摸着玉如意,把得意的神情藏在了心底。

  沉默渐渐蔓延开来,跪在地上的两人发出呜呜的叫声,不断地摇晃着身体,仿佛是要引起甘龙和杜挚的注意一般——

  “在此之前,就先除掉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吧。”甘龙沉声道,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流露。

  两个可怜的家伙疯狂摇晃着脑袋,被紧缚着的四肢极力挣扎着,仿佛是这样就可以否定甘龙的决策一般,但卫兵们早已把两人抓住,将他们拖出了地下室。

  “就这样处理掉合适吗?”性情直率的杜挚倒是在此显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甘龙深知自己旧友的性格,乃是奋进有余,而谋断不足——但这只不过是相对那些人中之龙风而言的,与常人相比,杜挚比他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我自有安排。”甘龙的稳重声音让杜挚稍稍冷静了一点。

  “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杜挚叹了口气。

  “不对。”甘龙立刻否决了好友的说法,手抚摸着玉如意,眼神仿佛能透过墙壁上那副巨大的木制秦国地图眺望千里一般,“如果没有把棋盘从头看到尾的话,那么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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