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斩首示众
当杜挚边惨叫着,便被拖下大殿的时候,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
“肃静!”卫鞅的声音当中带着疲惫,但却给人颇具威严的感觉,让所有大臣都无可违逆!
尽管甘龙是杜挚的同党,但他更为惊奇的是,自己明明是主谋,却没有遭受任何的惩罚。但不管甘龙心中有多少忧虑,如果坐视卫鞅如此嚣张,那么上大夫甘龙的脸面也无处可放了。
“君上,杜挚大夫忠于国家”
然而卫鞅却没有留给甘龙任何反驳的机会!
“上大夫甘龙可有个好儿子呢!”
一卷书简被骤然掷到甘龙的脚下,哗啦一声完全散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底下正正印着一个血印——
“你们家甘英,剥削国人野人,搜刮民脂民膏,还妄拟王命,征收十年之后的战争税,这是认罪书和手印,请上大夫好好过目!”
甘龙顿时满脸呆滞地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
“如果上大夫不及时悔悟,继续在违法的边缘试探,那么下一个被满门抄斩的,不知道又会是谁呢?”
甘龙颓然倒在地上,脸色死灰,露出了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绝望神情。
在这瞬间,甘龙才明白卫鞅单独把杜挚抓出来,而留下甘龙的真实原因——
卫鞅想要把甘龙留在朝廷里面,在瞬间摧毁杜挚家族的同时,继续维持着局势的稳定——或许更进一步,如果卫鞅想要推进变法的话,还需要借助甘龙的威势来进行!
堂堂大夫杜挚,如今瞬间沦为阶下之囚!
堂堂上大夫甘龙,却被当作棋子随意摆弄!
卫鞅谋划之深远,让大殿当中的每一位大臣为之胆寒!
“廷尉丞卫鞅忠于国家,谋划深远,并且还揪出了在背后谋划一切的幕后黑手,功绩可嘉,我决定任命卫鞅为大夫,取代逆贼杜挚之位,诸位大臣意下如何?”秦风眼看事情已经结束,便高声宣布道。
意下如何?
还有其他选择吗?
这么一大群甲士在这里围着大臣们,如果敢有一个不字,恐怕立刻就会被当作杜挚同党给收捕起来吧!
没有大臣有异议——准确地说,是没有大臣敢有异议。
“谢君上。”卫鞅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
“廷尉丞景监奋力抓贼,功绩卓著,暂寄予客卿之位,领杜氏原有封地,诸位大臣意下如何?”秦风继续宣布道。
如果说刚才那一次封赏看起来是君上被卫鞅牵着鼻子走,那么这一次封赏则完完全全地体现出,王位上的那名少年也并非是等闲之辈!
景监在这件事情当中,彻彻底底地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但景监侍卫出身,不适合领文官之位,并且再加上又是黑冰台丞,再加官进爵则显得太过,因此便只赐封邑而不升爵位。
再加上,杜氏刚刚颓亡,必然有残部不服朝廷,或许会引得民心动荡,而让手握秘兵黑冰台的景监去管辖,恰好能狠狠地打压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封赏完之后,接下来便是清算的时刻了。
“乱臣杜挚,大逆不道,本应满门抄斩,但念其曾效命与朝廷数十载,功勋卓著,因此只诛杀杜挚本人,其余家室皆流放离石之地充作苦役,三年后才能返回故地,婴幼儿则交给公家抚养,诸位大臣意下如何?”
如果说刚刚大臣们因为秦风的谋算而吃惊,那么现在便是因为秦风的善良而吃惊了!
不管是哪个国家,只要一向反贼清算,那么必然是株连三代,满门抄斩,因为只要留下一点点火种,那么就会有仇恨滋生的空间,进而留下无穷的后患!
“禀报君上,对于此等逆贼,三代皆为通贼者,理当诛杀之,君上何必妇人之仁呢?”景监疑惑地问道。
这个疑问说出了所有想要痛打落水狗的贵族们的心声。
既然已经有人出头,那么剩下的贵族自然是不甘示弱,纷纷极尽劝谏之能事——
“君上!不可以啊!一定要严惩逆贼!”
“不斩杜氏全家,不足以平民愤!”
“只有这样以儆效尤!”
纷杂的喧嚣声仿佛是不约而同一般,对可怜的杜挚进行最后的审判!
杜氏一倒台,想到瓜分杜氏的政治遗产和物质遗产的贵族们肯定不会少,如果和杜氏结下仇恨,万一杜氏还有一线生机,并且还光复了现在的地位,恐怕当年涌上来群而攻之的贵族们肯定会被一个个清算回来。
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绝!
这便是在朝廷上生存的法门所在!
然而,秦风却违背了这一法门行事——
这是只属于现代人才拥有的善良!
在古代,帝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只要臣下一犯罪——特别是犯下反叛的罪过——那么为了斩草除根,反叛者的整个家庭便会被胥吏收监,进而满门抄斩,同时也用来警醒其他的人,让他们不敢反抗。
但如果放在现代社会,现代社会秉持的是谁犯罪谁受罚的原则,自身的过错不可以连累到家人,所以秦风才看不惯那动不动就满门抄斩的做法,反而是想要给那些家伙放一条生路。
“诸位,请听我一言。”尽管秦风没有把握说服那些大臣们,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一下,“请各位仔细想想,如果你的家人犯了死罪,然后你什么都不知道,便被拉出去一起陪葬,你会觉得这样公平吗?”
深刻的话语,叩问着全体大臣的心灵,喧杂的大殿慢慢沉寂下来,仿佛是被秦风折服一般。
“大家也看到,这样肯定是不公平的。”秦风扫视全场,然后继续演说道,“所以说,如果要让每个人都遵守法律,那么法律本身就必须要是公平的,因其罪而判其刑,刑罚必须与罪名相适应,既然杜挚的家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受到惩罚呢?”
“坐视杜挚谋反但却不举发,这就是家人的罪名所在!”一名大臣愤愤道。
“所以说这便是我判处刑罚的根源,杜挚的家人坐视其谋反但却不举发,因此要被罚去苦役三年,而那些婴儿和孩童还未懂事,他们也不清楚何为谋反何为忠诚,因此还需要施以圣人的教诲,这难道不是道理所在吗?”
“真是满分呢。”卫鞅喃喃道。
精通诸子百家之著作的卫鞅,向来反感那用地位高低或者是关系亲疏来设定刑罚的观念,最为推崇法家那依法治国的理念,有功则赏,有罪则罚,而秦风的这套说辞,恰恰与卫鞅的观念不谋而合!
“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么就请即刻处斩杜挚,然后收监其家人,明日分别安置吧!”
秦风挥手下令道——
伴随着一声惨叫,广场上骤然沉寂下来,然后便是妇孺此起彼伏的哭闹声。
紧接着甲士急促上殿,手上捧着一个木盘子,上面则托着杜挚那血淋淋的人头!
诸位大臣们看着那可怕的人头,不由得纷纷掩袖叹息,而与杜挚交往甚密的甘龙则更为悲伤,一看到挚友的头颅,惊叫一声,然后骤然晕厥了过去!
尽管在战场上,秦风已经见过无数遍的死人了,并且也曾经下令让士兵们冲上前线去送死,但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宣判他人的死刑,然后还要将头颅展示给其他人看,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但当秦风看到卫鞅那若无其事的神情,他也咬了咬牙,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与恐惧,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指着那头颅道:“若再有蓄意谋反者,此便是下场!”
话音刚落,群臣齐刷刷跪倒一片,拜服在地,口言不敢不敢,并宣称永远效忠君上——至于是不是真的效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秦风相信,景监那黑冰台监狱当中的诸多手段,自然是能让他们老老实实效忠的。
当处刑的剧目结束之后,大臣们无心再继续议事,纷纷露出了疲倦的面容,而秦风懒得和那群家伙商议,径直宣布了最后的赏罚结果——
车臣受杜挚指使,为从犯,流放至西部边陲,看守义渠和秦国的交界,五年内不许返乡。
那四名乡老也受杜挚指使,但其欺瞒君上,罪过更为恶劣,因此也流放至西部边陲,十五年内不许返乡,其妻儿由公家给养。
至于那些传播谣言者,尽数罚枷号一个时辰,鞭刑二十,列名册公之于众。
这个惩罚力度比起各个诸侯国对反叛者的惩罚力度,算是极为轻松的了——要知道在古代,只要涉及谋反二字,几乎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但令秦风疑惑的是,正当秦风想要对甘氏进行清算的时候,卫鞅却拦住了秦风。
大殿的剧目结束之后,秦风才把卫鞅单独传唤到书房中进行面议——
幽暗的烛光中,白衣少女和黑衣少年对坐着,眼神交错在一起,保持着尴尬的静默。
尽管秦风想要为错怪卫鞅而道歉,但一股奇怪的意识却将秦风的身体支配——身为国君的秦风,对臣下有怀疑是理所当然,如果国君无条件信任手下的任何一个大臣的话,那么便会面临着被欺骗乃至谋杀的危机。
“君上表现得很不错哦!”卫鞅夸赞道,“可以称得上是八十分啦!”
“多谢夸奖。”秦风应和道。
尽管秦风十分感谢这名卫鞅这名功臣在背后操纵谋划一切,但那手中的权力被控制的感觉,依然让秦风十分难受。
“君上是在觉得臣的行为有些过分了吗?”卫鞅试探性地问道,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秦风却没有理会,反而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仔细想一想,卫鞅并没有做错什么。
早在庆典的那天晚上,甚至是在招募卫鞅进入秦国的时候,秦风便已经决定要相信卫鞅了。
如今心中的这股怨气,与其说是被蒙在鼓里最后才得知真相的不悦,不如说是对自身弱小的难过。
由于过于弱小,就连看破局势的能力都没有。
由于过于弱小,就连掌控局势的能力都没有。
就连最后清算罪犯的一幕,也是卫鞅千里伏线策划好的,就像是砍伐一棵巨大的树木,卫鞅已经将树砍得差不多了,然后再将金斧头交给秦风,让秦风装出一副给予大树最后一击的样子。
就算如今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但依然有许多问题萦绕在秦风的脑中无法得到解答——
卫鞅巡游秦国各地,到底有什么战果?
卫鞅杀害了这么多人,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她的情报又是从何而来?
为什么在最后清算时,只对杜挚下手,却独独放过了甘龙?
许多的谜团让秦风脑袋都炸掉了。
“如果有什么忧虑的话,请向微臣倾诉吧,或许臣能为君上分忧呢。”
如果就这样逃避的话,卫鞅、景监和嬴玉,还有远在离石要塞的嬴虔,依然会对自己忠诚,但秦风却只能化为街边象棋摊的观众一般,看着那些谋臣和武将焦急地出谋划策,而自己却如旁观者一般逍遥自在——
这并不是秦风想要的生活。
高中时已经逃避过一次了,如今如果再逃避一次的话,那么就彻彻底底地将这次机会——当上合格的国君,然后统一天下的机会给浪费掉了!
所以——
“请教教我”
秦风的喉头翻滚着,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身体,竭力摆出一副冷静的姿态。
“对于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呢”
卫鞅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盯着秦风,仿佛是在示意欺负秦风继续说下去一般。
“我啊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伙而已勉勉强强混到了这个位置,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能做,就连栎阳城郊出现了反叛,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平定,也不知道如何去查出其背后的阴谋”
“好了好了,不要难过了哦。”
卫鞅走上前,一把将秦风抱住——
“不过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呢,虽然我的经验不够丰富,但教你应该还是可以的。
“但是我还有很多疑问”秦风叹了口气,“大概就像是一个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如果不脱光的话,那就看不到里面最神秘最重要的部分呢”
“没关系,我亲自教你好了——”
下一瞬间,房门外传来嬴玉公主的惊叫声!
“发发生什么了!”秦风慌忙推开门,却只看到了嬴玉仓皇逃离的背影!
“最讨厌秦风了!”
嬴玉边喊着边抹眼泪,不顾一切地奔跑着,一直到从秦风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才停下来。
本来嬴玉想和秦风谈一谈,但在路过秦风寝室的时候,却听到了令人意外的声音!
“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呢。”
“脱光衣服才能看到最神秘最重要的部位。”
“我亲自教你好了。”
每偷听一部分,嬴玉的脸蛋便涨红一分,等她看到窗子里面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时,羞辱和愤恨交杂的神情顿时涌上嬴玉心头!
“秦风是个贱人!!!!!!”
“我要写信给嬴虔告状!!!!!!”
那天晚上,大半个王宫都听到了嬴玉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