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变法
当卫鞅对秦风将来龙去脉尽数解释清楚时，秦风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片！
“这这”
痛苦的回忆掠过了秦风的脑海当中——秦风终于回想起了在高中时被各式各样的学霸支配的恐惧。
在普通人的眼睛当中，数学题是填满大半张草稿纸的可怕恶魔，但在学霸的眼睛里面，那些题目和姓名、班级、学号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传说中的智商压制！
本来以为秦风只要躲到春秋战国时期，凭借着两千多年的积淀，秦风能够轻松碾压各路大神，但赤裸裸的现实就像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老者一般，在秦风的耳边喃喃道——
“还需要学习一个！”
而碾压秦风智商的人，便是我们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啊不，可爱又迷人的正派角色，卫鞅！
原来，卫鞅巡游秦国各地，正是为了摸清楚各个贵族封地的实力对比，以及如何实行变法才能让秦国强盛起来。
而杀害的那些侍卫或者无辜的人，是卫鞅将其抓住之后逼供出情报，然后将其杀害灭口。
放过甘龙但却不放过杜挚的原因，便是卫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须要有甘龙的配合！
在秦国游历的过程中，卫鞅见识了许多场大型的械斗，都是各大氏族之间的争执——这就意味着，甘龙所代表的贵族集团也并非是铁板一片！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将各个大贵族分化，那么在接下来的变法当中，卫鞅也不用大费周折来与之对抗！
贵族集团最大的四个氏族是甘氏、杜氏、孟氏和子车氏，杜氏已经被卫鞅以雷霆手段彻底摧毁了，而甘氏则被故意忽视，仿佛是要等秋后算账一般。
在孟氏和子车氏看来，明明甘龙和杜挚两人结党营私，但最后却只有杜挚受罚，那么甘龙必然是和国君达成了妥协，因此与甘氏的关系也出现了缝隙。
而在甘氏看来，事情又大不一样了，由于孟氏和子车氏已经对甘氏起了疑心，而甘氏犯罪的证据又已经确凿无疑，但国君没有立刻处罚的原因，必然是想要达成某种程度的协议，因此甘氏也不敢主动靠近孟氏和子车氏，这样贵族集团便被彻底分化为了两部分！
但最后的谜底，卫鞅并没有向秦风透露——
那个勾引甘英走向末路的少女，正是卫鞅本人。
当第二天的晨曦重新升起，将栎阳城笼罩时，路过的人们惊骇地发现，一切都大变样了——
王宫前的广场上悬挂着一颗衰老的头颅，面目狰狞，仿佛是临死都不得瞑目。而原本显赫的杜氏门庭，也在一夜之间被甲士占领，金银财宝一箱箱地往王宫搬运，看样子便知道是被抄了家。甘氏也不好过，甲士将甘龙的府邸团团围住，只要有人出入，所有事务一律由甲士代办，其他人不得出门，因此甘龙一家人便被囚禁在栎阳城当中。
经过昨天大殿上的那精彩的一幕，还有目睹了挚友的死亡，再加上儿子甘英又不知所终，年迈的甘龙骤然病倒在床上，不管任何人求见都拒绝，并且也把早朝给推辞掉了。
堂堂的上大夫甘龙、大夫杜挚，竟被一个少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杜氏抄家抄出来的物资，金银财宝尽数收缴国库，粮食绢布则分发给那四个村子的百姓，权作抚慰。值得注意的是，杜氏家中的物资，有一小部分是当时赵国送过来的抚恤物资，但却在分发的时候被贵族一层层截留扣除，最后从杜氏家中搜出来的部分甚至比国库存放的部分和分发给士兵们的部分加起来还要多！
今日的早朝格局也完全不一样了，国君身旁除了黑冰台丞景监和公主嬴玉，还有昨晚新任命的大夫卫鞅！
贵族集团们心中十分清楚，昨晚上的那场戏只不过是序幕罢了，从今天的早朝开始，才到团结在秦风身边的卫鞅、景监等新贵和那些从秦穆公时期便盘踞着的旧贵族力量博弈的环节——力量博弈的结果，便决定了最终权力和利益分配的结果！
一名身着雕纹锦绣棕袍的中年男子骤然出列，行礼完毕，然后朗声问道——
“大贤大德之才居于朝堂之上，国家乃有大治，敢问卫鞅大夫，杀戮大臣，威吓百姓，愚弄君上，贤在何处？女流之辈，年幼如斯，登堂入室，德在何处？”
秦风仔细地打量这个人，但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于是只能够小声询问景监。
“此人乃孟氏族长，大夫孟翰。”景监低声回答道，“孟翰曾在跟随先王征战时，为先王挡住一次致命的袭击——孟翰瘸了一条腿，失去了平稳行走的能力，但却给半死不活的孟氏换来了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让孟氏从那群衰落的氏族中脱颖而出，一跃而加入与甘氏、杜氏并列的大贵族行列。”
在秦风的印象当中，这位五十岁出头的强壮男子几乎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表态，四四方方的大脸盘子也总是面无表情，仿佛那张脸是刻在铜鼎上或者是衣服上的兽面纹饰一般，除了那只要一激动或者是一走路就左右摇晃摇晃的身躯之外，鹰钩鼻中央也留着一道可怖的刀疤——恐怕是由于这个原因，这名族长在人们面前发话，就算知道话语的响亮程度和实力有关，与相貌无关，但孟翰看起来似乎还未突破这一境界，依然会被相貌所困扰。
这种家伙既有着为名利或者是家族地位不要命的凶狠劲儿，也有那一股子闷声发大财搞个大新闻的奸诈，着实难以对付。
这从卫鞅轻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如果秦风读过史书的话，就会十分清楚，在商鞅变法的整个历史进程当中，只有甘氏和杜氏是反对变法的急先锋，而至于孟氏和子车氏，则只是一群跟随在两位大夫后面高喊666666的咸鱼而已。
当卫鞅下令斩杀杜挚之后，历史轨迹也随之改变，原本坚决反对商鞅变法的铁板一块的贵族集团，如今被分隔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甘氏，以及跃跃欲试想要取甘氏杜氏而代之的孟氏和子车氏，因此这两家自然顺势成为了贵族集团抗衡卫鞅、景监这些新贵的主力。
不过看到孟翰大夫那如战场下来的老兵一般的凶狠神情，秦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那名整天做事都急吼吼的杜挚反而还要更容易对付一点。
“孟翰大夫，所谓的大贤大德之才，是像甘龙大夫或者是您这样的人吗？”卫鞅轻声问道。
“神农、仓颉、周公、孔丘，此四人堪称大贤大德之才，也可以说是圣人。”孟翰高举双手，然后对天拱手，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当中，俨然是一身正气的模样。
卫鞅嗤笑一声，然后站起身道：“我原以为孟翰大夫跟随先王征战，必能学得数分勇武，几分事理，没想到竟愚钝如斯，元勋老臣竟与陈年腐儒无异，悲哉！悲哉！”
“狂妄小儿，那你且说一说，我愚钝在何处？”尽管孟翰脾气蛮大，但也在贵族集团当中打拼了许多年，纵然无法像甘龙那样泰山崩于眼前而巍然不动，但也没有杜挚大夫一般急急忙忙，连思路未整理好便莽撞行事。
“我且问你，你觉得当世各个诸侯国之重臣，又有哪名重臣堪称大贤大德？”卫鞅朗声质询道。
“这”孟翰竟被这少女的气势逼迫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按照你的标准，魏国上将军庞涓，年幼无知，女流之辈，是为无德！齐国军师孙膑，蹒跚而行，魅惑君上，是为不贤！赵王赵茜，杀人无数，恫吓臣民，则更是罪大恶极！”卫鞅厉声道，全然不给孟翰反应过来的时间。
“但实际上呢？庞涓从领兵战斗开始，大小七十余场征战未尝一败，就算是精兵良将，最多也只能与之打成平手！齐国军师孙膑一入齐国，田氏姜氏之纷乱骤然扫清，上下风气为之一肃，不管是领兵作战还是运筹帷幄，不输其师姐庞涓寸分！而那赵王赵茜，则更是提剑入朝斩杀腐朽，继而清理赵国门户，朝堂之上奸邪绝迹，大臣百姓上下一心，不日将成一代英主！”
振聋发聩的声音，让所有大臣都不由得为止拜服，尽管孟翰又气又恼，但脸上依旧要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这让孟翰的内心简直是饱受煎熬与折磨。
“因此，与其把国家的一切全部停下来，等待圣人的出现，不如先由我们这些不贤不德之人来治理国家，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 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种安定祥和的环境，难道不是诞生圣人的土壤吗！”
当卫鞅的演说结束时，大臣们脸上的神情已经尽数折服，纷纷抚掌大笑，纷纷为这名少女喝彩——
“高论！高论啊！”
“与其等待圣人出现来治理国家，不如把国家打造成适合圣人出现的天下大同之境地，妙哉！妙哉！”
“是孟翰大夫气量不足啊！还是要多学习一个！”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倒是让卫鞅不知所措起来。
秦风在旁边暗中观察，也算是得到了结论——当卫鞅被挑衅的时候，或者是遭遇障碍的时候，她会爆发出一套惊人的操作，但当卫鞅遭受肯定的时候，反而会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当中。
“卫鞅大夫所言极是！”秦风高声道，将前面的这个小插曲给终结掉。
既然君上已经发话，给前面的这个气势之争给定了基调，那么孟翰也只能悻悻地回到大臣的队列里面，静观事态的进展。
“接下来，请卫鞅大夫宣布有关秦国变法的诸事项！”
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惊人话语，在大殿上骤然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