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白石关的战斗逐渐从高潮跌落，最激烈的部分已经过去，余下的只不过是秦军的拼死挣扎罢了。
秦国国君身处险境，所有将领都下落不明，士兵们被纷纷击溃。
已经没有任何逆转的余地了。
本来便是难以战胜的局面，若是真的能奇袭成功，将敌军的指挥部一锅端掉，或许还有乱战当中取胜的可能性，但没想到氏族联军的总指挥，却因为上个厕所逃掉了刺杀，秦风的奇袭顿时功亏一篑！
但就算是这样，秦风也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伴随着奇异的手感，秦风手中的银月枪贯穿了第一名义渠士兵的腹部，第二名义渠士兵冲上来，秦风顿时拔出银月枪，朝右侧面横扫过去，将那个家伙逼退，当第三名士兵从左侧面冲上来时，秦风的长枪已经没有办法归位了，只能顿时松开双手，用身体的侧面去撞击那个家伙，让他摔倒在地上。
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挥舞着短刀逼迫秦风后退，秦风不得不扔下长枪，抽出长剑进行格挡应对，但很快被义渠士兵的短刀挑飞，秦风顿时只剩下一双拳头了。
无数的短刀将秦风团团围住，秦风瞄准缝隙挥舞拳头，正中一个士兵的面门，但后脑勺立刻被一把短刀的手柄猛击了一下，秦风顿时踉跄着跌倒在地。
正当秦风想挣扎着爬起来时，姜英微笑着踱步上前，一脚踢在秦风的腹部，将秦风疼得满地打滚，然后再一脚踩在秦风的胸口前面，然后朝秦风的面门吐了口口水——
“呸！”
秦风顿时侧过身子，闪过了这侮辱性的攻击，但姜英立刻一脚踹在秦风的下巴上，剧痛顿时在秦风的嘴巴蔓延开来，淋漓的鲜血从破损的嘴角无助地流淌着，秦风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身子，仰面瘫倒在地上。
“先挖掉眼睛吧。”姜英轻声宣布道，周围顿时响起义渠士兵们的欢呼声。
秦风看着那逐渐逼近的短刀刀锋，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但等了许久，秦风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便偷偷睁开眼睛看，却看到了惊人的画面！
姜英双眼无神，口中的鲜血一股一股喷涌出来，双手无助地捂着喉头，然后仰面瘫倒在地上！
一名黑衣老者一脚踹开死去的姜英，然后蹲下身检查着秦风的状况，秦风不由得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黑衣老者的手布满了老茧，而那张苍老的脸庞更是从来没见过。
“罪人腹?，率领墨家门客五百人，救驾来迟，望君上恕罪。”
话音刚落，只见黑衣老者身后陡然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无数与黑衣老者装束相同的黑衣剑客掠过秦风身边，朝着义渠军的阵势猛扑过去！
那些剑客们凌厉的剑术，顿时逼退了义渠士兵们的进攻，再加上义渠军的指挥官姜英刚刚死于非命，这些家伙就更是没有了战斗意志，纷纷向后溃退着，一时间局势居然完全逆转了过来！
“你是”
“老朽乃逆党腹淳之父，逆党甘龙之挚友，曾教授公子嬴文剑术。”名为腹?的老者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情，“逆子投靠反贼，袭击君上，死有余辜，老朽本想以死向君上谢罪，但念在老朽一身剑术，仍能保护一番君上安危，因此才寄下这条性命，为君上保驾护航”
“老家伙真的有这么高尚的话，那就把你收的那些黄金交出来吧！”卫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顿时让秦风惊喜不已。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毕竟看在这三千两黄金的份上，卫鞅大夫和君上也是老朽的好朋友呢”
“话说墨家不是不贪财的吗？为啥你还收这么多黄金？”秦风惊讶得连身处绝境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还有卫鞅你到底去哪了，你让我担心死了！”
“哦？君上居然不担心我吗？”嬴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然后便是一只被黑色长靴包裹着的玉足，踩在了秦风的胸口上，“嘛，早知道就不该回来这么早的，直接让你死了算了！”
“话不可这么说，毕竟君上可是拯救了我们的大恩人呢！”一名陌生少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秦风探头一看，居然是在组织白石关防线时救下的少女尹薇！
话音刚落，跟随着墨家子弟冲上去的，是另外一支衣服破烂的部队，他们有些人的脖子上还挂着没有除掉的铁环，看样子是被解放的奴隶组成的士兵队伍，尽管他们的装备十分简陋，但杀意却十分旺盛！
本来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战的，但当他们前往白石关，听闻君上为了保护民众而率军拦截敌人的事迹后，顿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恰逢难民撤退到此地，两方一合计，打算再组织一支部队去增援白石关，因此大家便推选尹薇作为指挥官，并成立大秦救国军，从吴阳之地获得补给和装备，然后朝着前线进发。
“尹薇，你难道不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吗？”卫鞅轻声提醒道。
“是是的！”尹薇慌忙站直，努力摆出的神情，“草草民尹薇，受到一千九百五十七名奴隶之托，带队前来支援君上，末将暂为大秦救国军的指挥官，指挥这些原来的奴隶组成的士兵，请君上指示！”
那个时候看到的尹薇不过是柔弱的少女身影，但现在却剪掉了长发，披上了一身英姿飒爽的皮甲，那波涛汹涌的曼妙身躯将秦风的双眼直勾勾地吸引住了——
“去死吧！就连这种时候都这么花心！”嬴玉猛地踹在秦风身上，疼得秦风惨号了出来，“真是无可救药了！”
“话说公主殿下对待君上真的挺残忍的呢”旁边顿时传来另外一个少年的声音，秦风仔细打量，才发现居然是当时背叛了景监，最后被放逐到边疆的原黑冰台小队队长，车臣！
与车臣一同前来的，是一支在边境与义渠纠缠了将近数十年的队伍，尽管这支队伍里面的士兵都为老兵，人数也不到两千人，但却令义渠军闻风丧胆，因为左庶长嬴虔曾经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将义渠打得节节败退，以至于就连嬴虔被调回到栎阳城后，义渠军仍然没有办法战胜这支队伍，这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义渠克星！
这次义渠入侵，这队边境守卫军没有发挥作用的原因，便是义渠并没有从正常的道路进攻，而是经由叛乱的甘氏指引，从武功之地直接进入秦国境内，这相当于直接插入了秦国的腹心，因此才绕过了精锐的边境守卫军。
在听闻白石关发生战斗后，车臣顿时下定决心，违抗不许离开边境的命令，匆忙南下参与战斗，最终才有眼前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兵的出场，将义渠军打得节节败退！
“罪人车臣率边境防卫部队一千五百余人，前来救驾！”虽然前面还算正常，但下一瞬间车臣便说出了吓人的话语，“若有救驾来迟那就是君上活该了”
“诶诶？这是什么情况？”从未受到过冒犯的秦风顿时瞪大了眼睛。
“反正末将身上的罪名也足以死一百次的了，现在活着已经是侥幸了，大不了再加上一条对君上不敬就是了。”车臣耸耸肩道，“与其继续待在那种地方天天啃羊毛，还不如死掉算了。”
“虽然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但你为什么不自杀呢？”
“末将也想过自杀，但是那时手被冻僵了，结果抓剑抓不稳，然后末将的手下刚好打猎归来，在炖鹿肉汤，闻起来挺香的，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如果我现在要你去死呢？”秦风立刻逼问道。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车臣立刻捂着眼睛摇头道。
“听不见你捂着眼睛干嘛！”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不过由于秦风性情温和的缘故，因此就算受到冒犯，也不会轻易动怒。
只有目睹了义渠军的那种可怕的暴行时，秦风才会真正的生气起来。
“嘛，话说你们不应该向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吗”秦风缓慢找地方坐着，看着那冲上去与敌人厮杀的墨家弟子、大秦救国军与边境守卫军组成的混合部队，脸上顿时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这全都是卫鞅那个家伙的功劳，问她好了。”出乎意料地，嬴玉居然只是小小地委屈一下下，然后便坦然让出位置，请卫鞅开始她的表演。
“是这样的，在白石关战斗刚开始之前，微臣便已经接到各出线报，报告说各路援军即将到达战场”
“那为什么不早点说啊！”秦风的声音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仿佛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般。
“如果君上知道了援军到达的消息的话，必然会采取继续防守的策略，最终导致敌军将领明白援军将至，因此心生警惕，这会大大增加夜袭的难度”
“但如果有这样的情报的话，那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啊！”秦风凝视着地面上被抛下的无数具秦军士兵的尸体，露出了怆然的神情，“如果我知道援军到来的话，我绝对不会用这么冒险的战术”
“虽然确实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为了胜利却是值得的。”卫鞅淡然道，“请君上相信微臣。”
“这些就是所谓的代价吗”秦风指着那些尸体，颤抖着喃喃道。
“他们为胜利铺平了道路。”冲天的火光将卫鞅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嘴角上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他们想平安归家”
“而君上追求的是胜利，所以微臣才这么做的。”卫鞅冷静应对道，“战争的步伐越迅速，崛起于中原最终荡平六国的速度越迅速，天下人才能迎来和平，这是必要的牺牲，君上可有疑问？”
秦风凝视着那杆飘荡在大营上方的秦国旗帜，以及喊杀声重新变得响亮起来的战场，然后双手使劲拉扯着头发，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没有疑问不，还有一个疑问，如果有朝一日，秦国需要你去牺牲呢？”
“君上可曾记得，在登基时所吟的那句诗吗？”卫鞅的声音当中，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为了秦国，为了君上，在所不惜。”前半段卫鞅的声音极其清朗，但中间却突然弱了下去，仿佛是停顿了良久一般。
因此秦风并没有听到中间的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