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援兵
援军的到来，并非是偶然而为之，是卫鞅在跟随秦风南下发动人民战争时便进行的谋划。
首先是腹?，卫鞅知道腹?与秦国先王曾是故交，在天选者降临后，腹?便留在甘龙的府邸中当门客，并且在秦国的深山中建立有墨家的机关城，属于墨家的一个分支。在甘雄叛乱后，卫鞅便指挥嬴文修书一封，寄给昔日的剑术老师，将腹淳参与叛乱差点害死君上的事实道出来，激起腹?的愧疚，最终让腹?同意带着墨家弟子援助秦国，抵御义渠的侵略。当然这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理由，嬴玉悄悄赠送的黄金到底起了什么作用，那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但这到底是为了抵御义渠的侵略，还是为了削弱秦国境内与其他六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墨家势力，卫鞅脸上的冷淡神情不会透露出分毫。
接下来是车臣，车臣不过是一个想要在仕途上有进步，因此不小心站错队的毛头小子而已，但其才思敏捷却值得一用，因此卫鞅便在放逐掉车臣后，立刻派人与其秘密联络，说君上本来是想要杀掉车臣，但她劝谏之下才保住性命，最终成功掌控住了车臣，并命令车臣在西部边陲收服那群桀骜不驯的老兵，然后诱之以大义名分，命令他们回援。
至于作战结束后，这群桀骜不驯但却损兵折将的老兵到底何去何从，恐怕就只能听任君上的摆布了。
最后是尹薇，本来卫鞅谋划在变法稳定下来后，才废除奴隶制，但后来卫鞅意识到，光靠前两支军队以及团结起来的难民，并不足以抵挡南下的氏族联军，无法为嬴虔的千里迂回争取时间，因此卫鞅才提前抛出这一政策，最终从奴隶与难民中组建出一支两千余人的大秦救国军，此战结束后，这支军队便是君上能够依靠的后援力量。
不管是之后的变法削弱贵族势力，还是设立郡县为君上集中权力，一支只受君上掌控的军队是很有必要的，尽管嬴虔对君上十分忠诚，但不能保证嬴虔能永远对君上忠诚。
“身为一统天下的国君，身上会同时集中着善良与邪恶，光明与黑暗，君上只需要保持着善良与光明就可以了，而我会替君上负担邪恶与黑暗的那一半。”
卫鞅凝视着白石关那冲天的火光，耳中回荡着秦军与义渠军震天的喊杀声，嘴角勾出一丝完全无法察觉的微笑。
但在微笑底下，这具脆弱身躯的疼痛从来没有停止。
栎阳城的那次刺杀，并非是针对君上，而是针对卫鞅。
匕首并没有夺取卫鞅的性命，但却成功将上面涂抹着的药物送进了卫鞅的体内。
而原本预计就不长的寿命，会由于药物的作用，再次打上一个折扣。
会使用这种药物的，也只有那个家伙了。
时间不多了，必须争分夺秒才可以。
除非——
“卫鞅，在想什么呢？”秦风在内疚的驱使下，悄悄凑过来，露出了惭愧的神情，“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善良了”
“想君上为什么会这么可爱善良！”卫鞅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
“诶诶诶诶诶诶诶！”
“刚才微臣什么都没有说，君上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卫鞅面无表情道。
“诶那个”
“还想说什么？”卫鞅的冰冷语气让秦风顿时吓了一跳，“嗯？”
“那个我还有一个问题”秦风露出了难为情的神情，“在最后的战斗当中，直到我身边的侍卫都死光了，你们才带来援军出现，这是巧合还是
“巧合。”
“你能保证不欺骗我吗？”秦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君上不信任我吗？”
“信任，只不过不，没事。”
“君上，你知道为什么微臣为什么宁死也不投靠魏国，而是千里迢迢来到秦国为君上效命吗？”卫鞅突然饶有兴致感叹道。
“我就不问，哼！”
“因为那个‘不眠的光辉之王’，是从来不会问自己的臣下的看法与想法的。”
“为什么就这样直接解释啊！”秦风不由得吐槽道。
“不多说了，战斗还没有结束，君上请继续站在前线督战吧，微臣会跟随君上，保护君上的安全。”卫鞅进谏道。
不得不承认，尽管嬴玉和卫鞅身板娇弱，但杀人的本领却意外地强大，如果把嬴玉比作用温柔的微笑接近敌人然后趁机暗杀的腹黑萝莉的话，卫鞅便像是东方不败式的武林高手，白衣飘飘走到敌人面前，长剑随意一挥，便收割掉对手的性命。
但在义渠军的浪潮前，这些剑术高超的家伙不过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而已，真正决定战争走向的，正是那些呐喊着发动必死攻击的士兵们。
在秦国国君的车驾带领着三股援军冲击着义渠军失去主将濒临混乱的阵势的那一刻起，胜负的天平重新发生了倾斜。
与此同时——
白石关的城门下，尸山血海用触目惊心来形容都不为过。
原本负责打开城门的秦军精锐们虽然成功与城外的接应部队汇合了，但立刻又被义渠军的援军抄了后路，本来计划是要内外夹攻让白石关城楼改旗易帜，但没想到内部的战斗并不顺利，这直接导致了城门的秦军陷入了绝境。
尽管是绝境，但秦军依旧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这数百人的私兵皆是车漠与孟翰的家臣与门客，而一千余人的接应部队又都是由两人亲自操练的，因此这部分秦军可以说是两人的嫡系部队了。
用大盾与长枪结成阵列的秦军如磐石一般，在一波又一波的义渠军浪潮当中巍然不动，一名秦军阵亡了，那么下一名秦军便立刻顶上，宛如一架协作精密的战车一般，尽管家臣与门客在最初的几次冲击当中，便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但他们的精湛的战术配合却给新训练的士兵们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些为了家园而向义渠挥舞戈矛的勇士顿时模仿起战死的精锐们，继续结成散乱但却坚韧的阵列，与义渠军展开了以人命为消耗品的拉锯战——
在原来的谋划中，若是营地中央的秦军没有进展，那么他们的责任便从内外夹攻变成了拖住敌人，用人命换取时间，让后方的秦军主力能够安全撤离。
明知必死，却依旧无可抱怨，无所畏惧。
“你说，卫鞅那家伙是不是存心想弄死我们俩啊！”孟翰枪挑数名冒冒失失招惹这名杀神的义渠士兵，洪亮的声音当中带着疲倦和无奈，“这样一仗就把我们的兵给打完了，这是要我们的老命啊！”
话音刚落，数名曾与孟翰南征北战的老兵应声倒下，他们的英勇被敌我双方都看在眼里，每一名老兵都杀死了将近数十名敌人，最后在数根乃至十余根的兵刃贯穿下，才重伤力竭面带不甘地气绝倒地。
“总会有这样一天的。”车漠倒是显得很镇定，但那剧烈起伏的胸脯和沾满鲜血和肉沫的巨斧却没有片刻平静，在说话的间隔依旧在斩杀着敌人的头颅，“对待即将离去的政敌，最好的方法不是让他们黯然消失，而是借敌人之刀杀掉他们，最后自己落得干干净净。”
“那个小女孩，真的有这么阴毒吗？”孟翰的声音当中包含着疑惑，“君上看起来还算善良，为什么会容忍这种家伙留在身边呢？”
“因为君上聪明，或者说，足够笨。”车漠耸耸肩，轻声笑道，“君上知道什么东西该追究，什么东西不该追究，那些不该追究的东西真要查到底，恐怕十卷书简有九卷都会出现卫鞅的名字。”
“不会吧”孟翰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家伙”车漠凝视着白石关中央的纷乱火光，“是鬼谷子的徒弟。”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自问的，她直接就点头承认了。”车漠耸耸肩道，“然后我们俩就被扔到这里来了。”
“感情这问问题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也是为国尽忠罢了。”车漠叹了口气道，“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要么让年轻人去牺牲，要么让我们这些征战一辈子的人去牺牲，如果是让我选，我宁愿选以身殉国。”
“你就这么轻易原谅了那个家伙吗！”
“去年的时候，我骑马路过栎阳城郊，百姓们看起来食不果腹，衣衫褴褛。”车漠淡然道，“今年我看到的是，百姓已经勉强吃饱饭了，看起来也精神了很多。”
“你这家伙”孟翰也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骤然抬起头，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重新凝聚着力量，长枪骤然朝着敌阵递出，“看来只有一个选择了啊！”
“也是呢，那就好好把这把老骨头燃烧殆尽吧！”车漠也长喘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手中的巨斧和大盾互相拍击，发出恐怖的巨响，“来吧！让你们见识见识秦国的怒火！”
潮水般的义渠军再次冲上前，与困兽之斗的秦军开始了最后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