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梦
那是如梦似幻一般的光景。
现实从未见到过的光景。
本来是蔚蓝色的地球，上面却覆盖了一层炫目的火焰，奔腾席卷全球，将全世界灼烧成万物死寂的炼狱。
所有的生命尽数消散。
只剩下虚空中无尽的沉寂与悲叹——
“距离重启之日还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间，秦风骤然从床上一跃而起，面带惊恐地望着眼前，想要寻找着火焰来袭的方向，但最后什么都没看到，只有被晨光照亮的空荡荡的房间，和一张脸上写满担忧的脸庞——
“君上是做恶梦了吗？”嬴虔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沉声问道。
虽然确确实实是被秦风吵醒的，但嬴虔居然没有起床气，这倒是出乎秦风的意料了。
“为什么大晚上还在闹腾啊！吵死了！”那是蜷缩在被子当中的嬴玉的愤怒宣言。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吧！”秦风不由得吐槽道，“难道周天子治下第一美少女要带头睡懒觉吗！”
“睡懒觉是一种良好的行为习惯好吗！”被子当中的嬴玉愤愤不平道，“这样才能让皮肤变得好好诶！”
“还会长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秦风你不要再说了！”
“嘛，要不再睡一会算了。”嬴虔忽然也打着呵欠，躺回到床上，将嬴玉紧紧搂住，“好久没睡过懒觉了，忽然还是挺怀念的呢。”
“我又没有胸！为什么要揉我啊啊啊啊！我要睡觉啦！”嬴玉高声抗议道。
“因为你超级可爱啊！”
你们两个都是大可爱好吧
秦风无奈地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虽然秦风也想睡懒觉，但从高中阶段便锻炼出来的早起“恶习”已经在秦风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了，再加上来到秦国之后，不是战乱就是变法，整天都不得安宁，秦风更是没办法好好偷懒，也只能照例早起去面见大臣听那些贵族唠嗑——当国君真是烦恼唉
“君上。”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属下已经命人准备好毛巾、洗脸水与早饭了，周天子传来命令，一个时辰之后上大殿进行会谈。”
那是景监的声音——不过话说回来，景监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睡懒觉的人呢，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在年轻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精力都用来睡懒觉了，所以到现在就要好好工作，以补偿以前的懒惰之类的感觉吧。
话说回来，景监大哥的身体上以前一直都带着一股异香，而腰间也时常悬挂着一个香囊，但自从上次去追查现代文明遗迹归来后，那枚香囊便消失了，而景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变得有朝气了许多，仿佛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一般。
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那个家伙了吧
但这种猜测只是停留在猜测层面上而已，如果贸然说出来的话，恐怕会对当事人造成强烈的打击吧。
毕竟追究别人的过去，亦或是探寻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
只要对秦国保持着忠诚，那么背后的阴暗面，就姑且当作没看到吧。
下一瞬间，秦风才意识到，自己的思考方式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以前秦风思考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拯救眼前的某些人而行动罢了。
而如今秦风思考的时候，已经将自己完完全全代入了秦国国君的角色当中，真真正正地与秦国融为一体——
这便是英国政治家霍布斯所谓的“利维坦”吧。
百姓们将自己自然权力的一部分上交到最高的君王手上，君王再将权力集合起来，以群臣为手足，以士兵为武器，以百姓为身体，化作至高无上的利维坦，为了生存于世间的权力与利益而奋斗。
然而，权力也有可能导致迷失。
当君王忘记了自己的权力来源，只不过是底层百姓为了获得更高质量的生活，而凝聚在一起的集合物时，便会变得残暴乖戾，对其他国家张牙舞爪，最终让这巨大的利维坦葬送在了布满硝烟和鲜血的战场上。
但若是君王时刻牢记，自己只不过是百姓们集体意志的化身，手中的权力并非是天赐神授，而是来源于百姓的信任与尊崇，这样的君王才是真正的为万世开太平的明君。
在二十一世纪，秦风早已没什么机会接触独裁者与集权者，对于这种至高无上之人的观念，也只停留在“皇帝砍树用的是金斧头”、“皇帝收割用的是金镰刀”之类的刻板印象。
但当秦风真正站在那个位置时，伴随而来的便是如履薄冰般的高处不胜寒——
常存敬畏。
秦风如此告诫自己道。
凝视着窗外的朝阳，秦风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境，然后握紧了拳头。
“我绝不会辜负秦国全体民众的期待！”
尽管洛阳王城早已残破不堪，但毕竟周朝祖上曾经阔过，从外面看王城，这座小小的宫殿毫不起眼，但等走到里面，一行人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封建统治者的穷奢极欲——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这只不过是一个粗略的印象罢了，而再深究下去的话，则又可以发现，每个亭台楼阁都曲径通幽，或是名花异草，或是湖泊林园，蜿蜒盘旋，宛如蜘蛛分叉的小径，往复循环，不知多少层，也不知有多深。
秦风深深怀疑，秦国之后建立的那个阿房宫，是不是也如同洛阳王城一般营造——
“嘛，如果能住在这种地方该有多好”秦风不由得喃喃道。
“你敢这么穷奢极欲，我就让你试一试被黑色洪流冲击的下场，看看究竟是你的宫殿坚硬，还是士兵们的铠甲坚硬。”嬴虔笑吟吟道。
“那那那那那那我不敢了！”秦风慌忙认错道。
有面前这尊带着硕大胸部的“胸”神恶煞在，秦风自然也是不敢过于造次，征用全国民脂民膏来高这种大工程了。
但话说为什么会批准造超级马里奥的关卡呢？
该不会自己就是受益者所以才批准的吧！
女人真是善变唉！
正当秦风默默腹诽着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两群人，看起来似乎是赵国和韩国的代表——
位于左边身着七分红色三分蓝色的华服的少女秦风自然认得，那便是曾经在赵国掀起了革命狂潮（大雾）的赵王赵茜，虽然是一年未见，但那王之宴会时的柔弱与强势兼存的形象，依旧深深烙印在秦风的脑海当中，尽管看起来她的微笑人畜无害，但万一要是真的得罪了她，那恐怕死无全尸都怕是轻的。
跟随在赵茜身后的是一名身披重铠的将领，看样子便是赵国的上将军赵武了，那一大把的灰白胡子眉毛头发，看样子已经上了年纪了，但那布满肌肉的身躯，以及背上的巨剑，深刻诠释了“老当益壮”四个字。听说这位上将军曾经在政治风波当中被下狱，但又被赵茜捞了出来，如今对赵国忠心耿耿，是赵茜的左膀右臂。
而与赵国相对的，便是韩国的代表团，站在前方的两人，一名是申不害，秦风曾经和他做过买卖，用命运卡牌换来了两门火炮，但却在与魏国的战争当中被毁坏了，尽管这个与秦风相仿的少年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但秦风却不敢忽视，毕竟难保当年购买火炮的时候，难保有没有可能，秦风便是被那个家伙的三言两语给蛊惑了，所以冲动消费了一把。
出乎秦风意料的是，韩国的权力结构似乎有点奇怪，旁边身着翠绿华服、头带王侯冠冕的少女应该就是韩王了，但那名少女却面色阴沉，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忧郁与悲伤，仿佛如风中的蓬草一般，只要轻轻一吹便会飘散四方。少女跟随在申不害的后方，看似地位比申不害还要低下，但在秦风打量少女并与其对视的时候，秦风瞬间便感受到了那种仿佛被学霸完全看透的感觉，顿时吓得缩回了视线，看样子这名不起眼的韩王居然还是个不好惹的货色。
三方势力还没来得及碰撞，侍卫便立刻将大家引导到大殿当中，辉煌的殿堂往上延伸，直到天阶末端的王座上，透过用珠宝装饰的帘子，一行人可以看到，其中坐着一名少年，但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毕竟看着这曾经属于周室的千里河山，被各个诸侯国蚕食吞并，最终沦落到困守残破的洛阳王城当中，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这滋味不好受吧。
“天子口谕，秦王、赵王、韩王三人可佩剑带近侍上殿，其他闲杂人等尽皆退散。”尽管周室已经残破城这种样子了，但卫兵那肃穆的口气，让一行人恍然有回到了全盛时期的周朝的错觉。
由于此处是天子大殿，就算诸侯们再怎么嚣张，至少也不会把普通的士兵全部带上大殿，因此士兵们全部留在大殿之外等候，秦风带着嬴玉和嬴虔进入大殿，赵王赵茜身边则跟随了大将军赵武，而神秘的韩王自然是带了申不害进场——昔日诸侯只能遥遥跪拜仰望，受到恩赐并解剑沐浴后才能进入的大殿，如今却被各个诸侯乃至近侍随意践踏，不由得令人感慨唏嘘。
正当一行人正打算行礼时，只听到大殿上方传来颇具威严的少年声音——
“诸位免礼了。”
听到强烈的语气，一行人不由得诞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一名困守在洛阳王城的亡国之君，而是少年气盛的周文王周武王一般。
“诸位忠于周室，平定天下纷乱，想必一定很辛苦吧，都不要站着了，找位置坐下吧。”
这浓浓的讽刺口吻，顿时让三位国君骤然感到一阵羞愧。
与其说是“平定天下纷乱”，不如说是“引起天下纷乱”，而至于这“忠于周室”，则更是无从谈起，除了逢年过节敷衍性地向洛阳王城进贡一批财物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忠于周室”的体现了。
可惜了这位少年天子。
若是周朝国力强盛的话，恐怕这位少年天子还能成就一番霸业。
但如今周室衰微，尽管眼前少年才华如此出众，但最后也不过是困守洛阳王城罢了。
秦风如此默默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