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
秦风跟随着张仪，开始调查那名侍卫贪污的情况。
“啊？君上你说的是那个家伙吗？我感觉他人挺好的啊。”
“他和我说，他的老母亲病重了，所以特别担心。”
“他经常帮助我们干活，总体来说，人也很好吧。”
许许多多的评价汇总在一起，但几乎没有任何一条负面评价，俨然一个完美无缺的士兵。
“怎么会这样？”秦风不由得喃喃道，“如果他是这样的人的话，那么就不可能发生偷窃这种事情啊。”
“人不可貌相。”张仪面无表情道，“永远不要高估人的底线在何处。”
“但若是连他们的话都怀疑的话吗，那我们还相信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相信。”张仪冷冷地说道。
“你确实很冷酷。”秦风不由得叹气道。
“谢谢夸奖。”
“才没有在夸你啦！”
“是吗？”张仪微微笑道，“但还是要谢谢君上。”
“啊啊，其实也不是这样子说的。”秦风慌忙摆了摆手，然后解释道，“要做到冷酷，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呢。”
“哦？”
“因为如果要做到冷酷的话，那就必须将一切芜杂的心绪全部排除在外，然后认认真真将所有的思绪全部放在眼前的事情上，这样才能够做到名为冷酷的程度，也就是说，其实我只是说你做事很专注而已，只不过有时候会对一些事情不敏感。”
“比如说？”
“比如说，人的感情。”
“人的感情嘛，在利用得好的时候，那就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但若用得不好，那么便会陷入自残的境地当中。”
“你的这个想法便十分冷酷了。”秦风尖锐地指出来道，“正常来讲，要评价一个人的感情的话，绝对不会用这种口吻的。”
“那么应该用那种口吻呢？”张仪挑衅一般问道。
“诶诶，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但我只是觉得，用这种冷酷的方法处理事情，有朝一日终将会伤害自己的。”
“无所谓。”张仪耸了耸肩道，“我早已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次了，如今还活在世上，能够活一天便赚一天，那我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呢？只不过是想要为秦国——严格来讲，是为君上多做点事情而已罢了。”
尽管这名一身白衣的少女名为张仪，但其真实身份却是曾经主导秦国变法的卫鞅。
由于秦国和楚国交恶，互相攻伐，于是楚国的神秘谋士无名氏便用奸计将卫鞅陷害为叛徒。
卫鞅知道自己早已病重，因此便萌生了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将对方离间，并带走敌人最强谋士的性命的计策。
但幸好秦风及时发现这一阴谋，并在敌军的密探前将计就计，导演了一出卫鞅假死的戏剧，成功死间对方的谋士，然后再让神医扁鹊以及其弟子将卫鞅救活。
而后，卫鞅为了隐姓埋名，更名为张仪，开始了游历四方的生涯。
当白衣少女外交官张仪名动天下时，她才回到秦国，重新觐见秦王秦风，重新成为秦王手下最为可靠的谋士。
由于这一件事，导致张仪在进行任何谋划的时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只要能够达成我的目的，那么进行一些牺牲又如何呢？”张仪耸耸肩道，“为了更宏伟更大的目的，牺牲一些小人物的利益，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但万一要牺牲的是你呢？”秦风顿时反问道。
“那我会毫不犹豫践行我的原则。”张仪瞬间便回答道，“若是我的死能够为秦国的强大而铺平道路，那我即使因此失去了性命，我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下一瞬间，秦风双眼中闪过欣赏的目光，但那目光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怜惜与疼爱。
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才会让一名本应享受到快乐时光的少女，变成如此机械化的模样，以至于就连讨论感情问题的时候，也只能局限于那冰冷的利益辩驳。
“君上不用担心，我好得很。”
当张仪的声音响起时，张仪那瘦弱而疲惫的身影，陡然间与历史当中的商鞅重合为一体。
历史当中的商鞅曾经为了秦国的法令流传下去，以身饲法，用自己的死换来了秦国数百年的强大。
而当年的卫鞅，如今的张仪，也踏上了这条命运的不归路。
但，这是秦风所不允许的。
尽管善良是一种奢侈品，但秦风权衡良久，终于判断出来，尽管秦国如今还不是最强的诸侯国，但依旧享受得起这种奢侈的东西——
“话说回来，这个士兵很有可能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所以才偷窃这么多丝绸的吧。”
“不能就这样简单下定论，还得经过详细的调查。”张仪如此将秦风的话语堵了回去。
两人顺着被烧焦的宫殿的背后继续走，一条狭窄得刚好能容纳一辆马车的道路陡然出现在眼前，那是周天子用于运输财物的秘密通道，但自从周朝日渐衰微之后，这条路能够用上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因此左右两边长满了杂草，幽微的火把和烛灯光芒将这条路点亮，仿佛这条路会通到世界尽头一般遥远。
“前两天下过雨，这里有最新的车辙和泥脚印。”张仪沉声道，“应该是有搬运物品的痕迹。”
“如果这样的话，沿着这条路追查下去，岂不是就能够将失去的丝绸给追回来了吗？”秦风顿时问道。
“恐怕会很难。”张仪喃喃道，“从地图的标记来看，这条路延伸到末端，是一条经常有路人经过的大路，而那条大路最近的城市，便是位于魏国境内的一座城池，只要他将大批货物带到市场当中，那么便会完完全全没有对证的办法，再加上魏国对秦国普遍存在敌意，就算我们派人过去询问，对方估计也不会回答我们。”
“也就是说，还是得回去从严处置这名士兵，才能够让大家信服吗？”
“准确地说，是先找到这名士兵应该被从严处理的证据，然后再去下手，恐怕效果会好很多。”
“若是原谅了这名士兵呢？”
“那么就会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
“到底是什么后果呢？”秦风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神情。
尽管一开始张仪以为秦风是在故意说反话，但借着淡淡的月光，张仪从秦风还算是英俊的脸庞当中看到了求知欲，因此才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
“其实真正的问题在于，如果这名士兵没有得到从严处罚，而他又刚好将这段经历向周围的士兵炫耀——”张仪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那么君上能够想象，到底会出现什么后果吗？”
“那你说诶，我在听着呢！”
“后果很简单，那便是在其他士兵的心中，种下一颗任性的种子——这个家伙偷窃王宫里面的珍贵物品，在仓库出现亏空之后，还一把火将它烧得一干二净，以图掩盖自己的罪名，并避免了在各诸侯国会议的那一天，君上您赏赐丝绸的时候，发现库存不足的情况，在如此多的冒犯君上的行为之后，这名士兵不仅没有受到惩罚，而且还成为了国君提供帮助与同情的典范，那么这样一来，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士兵去模仿这位前辈，继续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呢？”
张仪眼见秦风的双眼闪过难以接受的神情，摇了摇头，然后又继续说道：“所以这其实很简单，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做错了事情，那就必须收到惩罚，何况，在君上继承大统之后，君上便已经签署了一条将大部分权力让位于底层官员的命令，他们既然手上掌握着权力，那就必须对手上的权力负责，如果有过错，那么必须被惩罚，如果有影响恶劣的过错，那么必须被处死或是流放，否则的话，君上的威信难以为继。
“我明白了。”秦风沉重地点点头道。
本来秦风还想要妇人之仁放那个家伙一马，但经过张仪一番劝说，他的性命能不能保住，最后都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走吧，我们去调查一下真相。”秦风黑着脸道，“说实话，尽管我对手下很宽松，但我也不想看到有人胆敢背叛我。”
“如果君上对真相感到好奇的话，那就直接去找一个人就行了。”
“找谁。”
“景监。”
君臣凝视片刻，然后朝着景监的方向走去。
景监正在洛阳城的城楼上小憩一番，连年的战乱和杀戮让景监身心俱疲，只有到了这样的夜晚，景监才能边坐在城楼的边缘，边仰望着星空边警戒着城内的动静。
“真是舒服啊。”
景监不由得发出感叹到。
自从征战楚国以来，景监很少得到过休息，因为要整天指挥着黑冰台去监视这个监视那个，而再加上张仪和国君都没有空，景监只能自己从浩若烟海的情报当中，提取出自己需要的情报，然后再亲自进行分析，最后再派出亲信前往其他国家调查。
可以这么说，当国君和张仪都不在朝堂之内时，那么景监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监督朝廷继续正常稳定运转的最好人选。
但最遗憾的是，由于景监充当的是一个监视者的角色，那么这就意味着景监的工作性质，本质上便是没有休息。
但庆幸的是，在景监进行监视的时候，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敌人的出现，偶尔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身影，景监也会让手下的人整理成卷宗，然后挑一个时间给君上拿去，让君上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务，而景监则得以置身于外。
从城楼上俯瞰，洛阳城的全貌一览无余，而角落的那个存储丝绸的仓库，也正好在景监的监视范围当中。
火是如何燃起来的，以及又是如何熄灭的，景监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此景监立刻派遣手下，去跟踪那名自称清白的士兵——若是那名士兵是清白的，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是那名士兵是不好的，或者是敌国安插在洛阳城内或是国君身边的叛徒，那么景监就会将其斩杀干净。
正当景监沉思之际，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景监顿时转过身，原来是国君和张仪正气喘吁吁地爬上如此高的城楼，看起来似乎有急事要吩咐景监。
“君上？张仪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景监试探道。
“你可以猜一猜我们的目的。”张仪沉着道。
“要我说的话，你们的目的应该很简单。”景监笑道，“是为了那起纵火案而来吧，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
“请说吧。”
“那把火是那个士兵放的。”
尽管得知了真相，但两人早已猜到了结果。
一声令下，无数士兵开始在洛阳城当中四处警戒搜查，那名刚想要逃跑的侍卫才走不过半刻钟，便被景监带着的黑冰台士兵给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