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一现场
当现代社会幕布的一角在墨家学派的巨子墨莹面前掀开时，而中原的另外一边，也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一名少年静静躺在暴雨洗涤过的地面上，血迹已经浸入泥土，旁边放着一把来自秦国军队的长剑。
上面站满了鲜血。
这便是尸体出现的第一现场。
一身黑衣黑甲的秦国士兵将现场包围得严丝合缝，防止任何人透露出消息。
天选者国君们在包围圈当中，凝视着中间的身影，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尽管大家都早已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时代摸爬滚打过，都见过堆积成山的尸体，或者是极端残暴的处刑和拷问方式，但看到眼前这名天选者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依旧会感到一阵心悸——
死者紧闭的双眼和安详的面容，显示出他临死之前并未遭受过痛苦，而是死在了安详当中。
所有天选者都在默默哀悼，只有一名天选者在看到尸体的瞬间，便顿时跪倒在地，抱着少年的尸体抱头痛哭。
死者便是赵王赵茜的弟弟，赵语。
并没有声嘶力竭的痛哭，有的只是默默咽下的眼泪。
“我会调查清楚的，会调查清楚的。”秦风慢慢抚摸着赵王赵茜的背部，轻声安慰着，但赵茜却仿佛失去了一切感觉一般，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我也很难过，真的。”
当身为东道主的秦风安慰着赵王赵茜时，在旁边冷眼观看的张仪却没有闲着——
“把凶器给我看看。”
张仪的声音与平时的声音截然不同，那凌冽的声音宛如千年寒冰一般，让所有的士兵都为之胆寒。
因为张仪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尽快处理干净的话，就会后患无穷。
“这便是凶器。”一名秦国士兵用绢布包着长剑，递给张仪，“这是在尸体的腹部找到的，为了仔细检验，我们已经将凶器拔了出来。”
“很好。”张仪接过凶器，面无表情道，“现场周围还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吗？”
“由于昨晚上半夜下了一场大雨，不管是脚印还是个人痕迹，都已经被大雨彻底洗刷干净了，所以我们没办法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
张仪皱了皱眉头，因为这对于张仪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件事情最差的结果，便是赵王赵茜会将责任全部推给秦国，进而和秦国交恶，并与韩国、魏国和燕国结盟，而赵国则发动复仇大军，将秦国彻底踏平。
而张仪要做的便是，避免这个最糟糕的结局。
“快点帮我把公主殿下和左庶长大人给找来。”
由于昨晚上两个人借酒消愁，并且在马夫发现尸体后，并没有去禀报两人，而是直接去禀报了秦国的国君以供定夺。
因此，两个人并没有收到关于赵语身死的消息。
当两人同时收到士兵们的汇报时，不约而同瞬间从床铺上弹跳起来，几乎同时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重臣们全部醒来之后，张仪便立刻用下命令一般的口吻，对两个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对我十分有意见，但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恐怕会导致楚国就此灭亡，如果你不想的，那就好好听我的指挥吧。”
这样一番话下来，尽管两人还想说什么，但当她们看到横死在地上的赵语时，所有的话都忽然噎回了喉咙当中。
“任凭阁下吩咐。”嬴虔轻声道。
“嘛，这次就看你的了。”纵使嬴玉嘟着嘴巴，却也对张仪的行动表明了配合的意思。
尽管很不服气，但在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刻，两人至少还通晓事理，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够起内讧。
万一让其他国君意识到秦国内部的分歧，那么不管这件事情处理结果会怎么样，那些中原国家也会向秦国讨要一个说法，这俨然直接涉及到了秦国的利益。
“现在有两个最关键的事情要处理。”不知道是天赋，还是鬼谷子先生的教授，张仪对于后世所谓的危机公关的流程，把握得可谓是一套一套的，“首先，请左庶长立刻拿着这把剑去军队里面，看看能不能从工匠和剑首的编号当中看出什么线索，查出这把剑到底是谁的，或者是找到这把剑是不是丢失被捡到的。”
“明白了，我马上去做。”尽管嬴虔内心当中对张仪颇有微词，但如今的情况显然是除了张仪之外，没有人能够处理好，所以嬴虔也为了秦国的利益，服从了张仪的命令。
“然后接下来要麻烦公主殿下了。”张仪继续命令道，“这样一件大事发生，其他国家的谋士必然会蠢蠢欲动，而如今君上正在安慰赵茜，没办法抽出人手，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依靠公主殿下了。”
“嘛，我会好好打探他们的口风的。”
由于嬴虔擅长于组建军队和战胜敌人，而嬴玉却擅长于其他人进行沟通，因此在这个安排当中，也可以算是物尽其用了。
“还有，请给我马上把景监找来，我要问问他一些情况。”
在下达完两道命令之后，张仪又将负责统领黑冰台的景监给找过来。
在昨晚上，其实秦国的朝廷早已接收到了关于赵语失踪的情报，但由于夜间太难以搜寻，再加上有可能只不过是赵语喝醉了酒，出去散散心而已，因此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只有张仪格外留了一手，派遣几名黑冰台士兵去跟踪。
但从反馈回来的情报来看，由于当天晚上下了磅礴大雨，房顶十分湿滑，因此士兵们也没有办法继续跟踪，只能够拉开一个网络，在关键的要点处设置岗哨，监视着所有的出口，只要赵语一离开监视区，便会立刻记录其行走的范围，而前方的岗哨也会随时待命。
然而，这一套详细而缜密的措施，最终却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
因为赵语遇刺身亡的地方，刚好就在这块区域的正中间！
这就有点十分尴尬了。
在听完士兵们的汇报之后，张仪便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所有监视的位置——
翻不管是哪一个位置，都没办法看到这块区域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此可以说，这一案并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当张仪凝神思索着的时候，景监忽然出现在张仪的身后——
“啊，需要我来解释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详细情况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最关键的证词，所以我们需要快一点，赶在其他国家得到证词之前，迅速将一切会导致秦国陷入危险的因素扼杀在萌芽当中！”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寻找知情者，或者是找一找有没有目击者。”
“不，我不需要你去做这件事情。”张仪忽然说道，“我需要你去做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去研究研究将这件事情嫁祸给魏国、齐国或者是燕国的可行性！”
听到这句话，景监心中顿时一惊！
难道这件事情是由张仪来主导的吗！
在张仪之前的行动当中，也经常采取这种手段，来对敌人进行肉体上的抹杀，因此帮张仪收拾残局对于景监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了。
正当景监陷入沉思之际，张仪忽然出声说道——
“这次行动完全和我没关系。”
“我该相信你吗？”景监凝视着张仪的双眼道。
“你应该相信我。”张仪面带真诚道，“并且，我怀疑这一次行动并非是意外，而是一次针对秦国的阴谋！”
当所有人都在忙着调查的时候，死亡现场也逐渐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我需要知道真相！”
几乎将眼泪哭干的赵王赵茜忽然站起身，对着秦风高声呵斥道。
猝不及防之间，秦风没有反应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的神情，这更是加重了赵王的疑心。
“我不辞千里来参加会议，结果却落到这样的下场，我觉得你身为东道主，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秦风连忙放低姿态道，“我真的感到十分抱歉，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由于大家都见到过或者是听说过赵王赵茜的残暴，但如今这名少女在瑟瑟寒风中，却显得形单影只，仿佛内心失去了一根极为坚实的支柱一般，整个人彻底塌了下去。
看着赵王赵茜步履蹒跚走回房间的背影，秦风内心当中不由得涌现出一丝酸楚，那生离死别的感受径直击穿了秦风的内心，让秦风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愧疚——
正当秦风沉思着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走到秦风身后，压低声音道：“秦王殿下，我认为您最好能够和我们走一趟，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秦风顿时转过头来，眼前出现的是申不害的身影。
“由于事变发生突然，并且很可能会酝酿出不管是对秦国也好，还是对韩国也好，都无法接受的后果，因此我才来找秦王殿下商议。”
尽管眼前这名一身青衣面容平凡的士子装束的申不害脸上是波澜不惊的笑容，但深刻了解此人的秦风知道，那不过是将内心的心机彻底隐藏起来的征兆罢了。
毕竟秦风可是见到过申不害的终极状态的人呢。
“好的，我马上就来。”
秦风派了一个士兵去告诉了一声张仪，然后便跟着申不害弯弯绕绕，走到了一所连秦风都没来过的亭子当中，通往这所亭子刚好藏在一座假山后面，坐落在一个小湖的湖中心，只要在湖中心当中商议，那么便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窃听得到这一次谈话。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秦风面带疑惑道。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申不害言简意赅回答道。
绕过假山，两人走上亭子，眼前顿时出现了两个少女的身影——
这两个人秦风都认识，一个是韩王韩姬，而另外一个则据说是韩国最大的叛徒和卖国贼韩武。
“你们”
“当年我被周天子的宠姬给蛊惑，在祖国境内掀起叛乱，给韩王殿下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而上一次周天子的宠姬和我交谈的时候，便是在这个王宫内的隐秘的亭子当中，在这里说话会方便很多。”韩武简单介绍道，“而之所以我把你们都找来，是因为我比那个马夫还要提前几个时辰知道，赵国的那名可怜的天选者，赵语，在半夜就已经死透了。”
“什么！”秦风露出震惊的神情道，“那你有什么相关的线索吗！”
“线索的话，还是说不上来，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而已。”韩武叹了口气道，“昨晚半夜，我发现赵语提前离开了宴会会场，而后我便一路跟随，发现他进入了一间女闾当中，再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我正打算离去时，却听到了赵语和女闾当中的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等一下等一下！”秦风忽然打断韩武的话道，“你们说的女闾，到底是什么？”
“咳咳，简单来讲，就是后世的夜总会。”韩王韩姬轻声解释道。
“卧槽！这个家伙来到这个时代，什么安全措施都不做，就敢去逛夜总会？难道这个家伙不怕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病吗？”秦风顿时感叹道，“还有我至少也和赵语见过许多面，这个家伙一看就是十分弱气的书生，并且被姐姐管得十分严格，怎么会有胆子去夜总会呢？”
“按我的推测，正是因为被姐姐管得严，所以才跑去女闾逍遥快活去了。”申不害笑道，“这本质上是一种叛逆，是每个人都有的心理，若是平时强势，那么必然要在某些细微的方面体现温柔，若是平时弱气，那么必然需要在一些方面找回存在感，或许对于赵语来说，他找回存在感的方式，便是去女闾发泄怨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