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风云变幻
尽管嬴虔已经突围了，但危机却没有半分减缓的势头！
从北部到南部，大部分村庄遭受到赵军的洗劫，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被战乱折磨的难民，以及维持当地治安的赵国士兵。
只要一去到有人的地方，那么踪迹便会暴露给赵军，不知什么时候，敌军的追兵便会追上来。
更何况，在那场突围的乱战当中，秦国失去了车漠和孟翰这两名经验丰富的老将，而其带领的私兵，也大多战死在离石要塞附近，而嬴虔的军队却几乎没有太大损失，甚至还获得了来自两名老将大约数百匹马的补充。
但遗憾的是，那些马车被全部拦截下来了，没有一个重伤员离开了战场。
在事后的打扫战场当中，赵国军队发现，许多重伤员由于过于颠簸而伤口开裂，失血过多而死，有一些活着的，则得到了赵国军队的救治，但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插曲而已。
至于那些骑着马的轻伤员，大部分也没有逃离的机会，因为他们在朝着敌军冲锋时，由于没有足够力气来挥舞兵器吓跑周围的士兵，或者是格挡住敌军的袭击，最终只能在乱军当中丧失性命。
因此突围完毕之后，尽管嬴虔身边还有三千五百余人，但几乎都是经历了所有战争的精锐部队，其行军速度比原来快上一倍不止。
尽管马匹只剩下数百匹，除去运载伤员和粮食物资的马匹，武装起两百名骑兵绰绰有余，至少能够在敌军靠近之前，做好警戒和巡逻的准备。
后方的追兵随时可能赶到，而前方的大军则动向不明。
在一片纷乱当中，嬴虔的命运依旧是不定数。
与此同时——
张仪率领的两万援军，在三日之前早已从栎阳城开拔，但却在眼前的位置遭遇了阻拦。
庞涓的计策既简单，又巧妙。
与其设下伏兵没日没夜苦等，不如直接深沟高垒，用壕沟、栅栏在平地上硬生生建立起一座“城墙”，将宽阔的道路直接封锁住，而后在这个位置打防守战。
通过斥候的探查，这样的“城墙”不仅有一道，后方也有一道，甚至在最后方还有一道正在修建的。
看到这阵部署，张仪心中立刻明白了八九分——
这次战争当中，尽管庞涓是战略核心人员，但其率领的并非是最精锐的部队，而只不过是二线部队罢了，至于真正的主力，则即将从大梁城出发，要么直接攻击虚弱的函谷关，要么直接南下，将弱小的韩国以及被齐国蹂躏的楚国搅得天翻地覆。
由于魏国以及其盟友人数优势太大了，因此最精锐的部分必然是最顺利的战斗，反而不需要什么特别厉害的指挥官，只需要脑子正常的指挥官就够了。
但在其他战场上，却存在着被张仪、申不害或者是屈原的鬼谋一举翻盘的风险，因此庞涓才打算亲自坐镇这里，抵挡秦军的援兵。
“北方的形势现在怎么样了？”张仪抓住回来报告的黑冰台士兵，急切地问道，“嬴虔突围了吗？”
“禀报阁下，我只看到了秦军突围成功，但他们没有打旗号，再加上周围太多赵军，若是过于深入则回不来了，所以我没法回答。”
“那有见到车漠将军和孟翰将军了吗？”张仪沉吟道，“不知道其战果怎么样了。”
“车漠将军带着部队吸引赵军的注意力，被围困在西北部，生存的概率不大。”这名黑冰台士兵声音忽然低沉，仿佛是在悼念着什么一般，“我只看到了孟翰将军先冲出了敌阵，而后又返回了回去，生存的概估计也不大。”
“明白了。”张仪长叹道。
若是庞涓用的是埋伏的手段，或许依靠着张仪高超的战术规划，能够寻求机会突破与之一战。
但如今庞涓为了战略胜利，甘愿当缩头乌龟，也不想冒着被张仪翻盘的风险，可谓是过于真实了。
由于这深沟高垒的战线太过恶心，若是强攻的话至少得花费两天，甚至还有被赵国从另外一条路偷袭的风险，因此张仪只能在强攻和绕道之间犹豫着。
但若是绕道的话，那就会消耗大量的时间，等这段时间一过，说不定张仪只能够给可怜的左庶长嬴虔收尸了。
“若是要取胜，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兵行险着！
既然大家都知道，秦军要从这条路支援，或者是绕路去支援，而这条路上有明着的阻拦，那么另外一套路上绝对有赵军的埋伏。
而阻拦没有办法突破。
唯一的办法便是想办法通过伏兵地带。
“听我命令，今晚上如下行事。”
夜幕降临。
“赵武这个家伙，为什么会把嬴虔给放跑了啊！”赵王赵茜气急败坏道，“如今秦军这支小分队已经离开了历史要塞，若是成功回到栎阳城，与秦军的主力汇合的话，那么秦国的士气就会全面上涨了。”
“请君上不要担心。”李牧劝解道，“更何况，这次战斗斩获甚丰，敌人两名将领被杀死了，我方从野战加上入城，一共斩首八千余人，而我们只有四千人不到的损失，其实严格来说是赚了的。”
“本来应该稳操胜券的局面，如今却出现这种变动，真是烦死了。”
赵王赵茜开静安带着士兵南下，但关键的步骤却出了差错。
秦军不仅没有被围歼，反而还策划了一场反击，若不是赵武准备及时，击退了秦军，恐怕秦军突围时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小，甚至趁着晚上直接杀出重围，顺便放把火都不是问题。
“这次秦军又会采取什么战术呢？”赵王赵茜凝视着沙盘，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道，“如今我们局势占优，你认为该如何运筹帷幄才好。”
“以微臣之见，如今北方几乎已经平定，只剩下嬴虔不值一提的少数军队，如今我们只需要等赵武的大军和我们联合起来，而后直接南下，就能够一举击破栎阳城！
”
“很好。”赵王赵茜点点头道，“就这样做吧。”
深夜时分，赵茜不由得回忆起那名少年的脸庞，双眼中又重新闪烁着泪光——
无法遗忘的回忆。
只要一想起来，便会感觉到内心一阵疼痛，仿佛有人在折磨着赵茜一般。
尽管是这样，赵茜依旧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直到用秦国整个国家为其做祭奠为止。
皎洁如洗的月色，赵茜却没有任何心思欣赏，只能够在悬崖峭壁旁踱步着，其周围的亲卫们纷纷拥簇上前，害怕自己的国君忽然一激动，便从这道山崖上直接跳下去。
沿着山坡慢慢走动，一处战争的遗址引起了赵茜的注意——
两门损坏的火炮，被埋藏在碎石嶙峋的山洞里面，仿佛过去了许多年一般。
赵茜依稀还记得，那是秦风亲自率领军队，阻挡来自魏国的士兵，为赵国的存亡而奋战。
但如今，本来应该互相交好的两个国家，却反目成仇起来，在荒野当中大打出手，不分出一个胜负绝对不罢休。
这便是所谓的仇恨吧。
不管用怎样的时间，用怎样的恩情，都没有办法洗涤。
仇恨宛如诅咒一般，蚀刻在人类这种生物的骨髓当中。
不管哪个朝代都一样。
仇恨在灵魂深处盘旋，只要有机会，便会忽然占据普通人的心灵，而后将其拉入仇恨的深渊当中，最后将其直接控制起来，再扔到战场上，用鲜血来继续浇灌仇恨，使其茁壮成长，最终发育为无法砍伐无法解脱的参天大树——但却只能够结出有毒的果子，收割一代代人的生命。
这个道理，赵王赵茜知道得十分清楚。
但依旧放不下。
倏忽间，一整晚便过去了，赵茜双眼的泪水满溢出来，但在黑夜当中没有人注意到。
正当赵茜沉思之际，远方却忽然出现大量火光，正朝着这条路飞奔而来！
那是秦军北上的援兵！
“传令下去，立刻把所有士兵都集结起来，准备作战！”
此时正是天色最暗，即将亮起来之时，正是所有人睡得美梦连连的时刻。
那些熟睡们的赵国士兵忽然被叫醒，被吓了一大跳，但军人的本能立刻让他们无比警戒，即将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的神情依旧十分昏沉。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反过来，另外一边的秦国军队就完全不一样了。
由于他们是进攻方，因此在昨晚天色还未彻底黯淡下去的时候，便早已做好布置，命令士兵们早一些睡觉早一些休息，而后准备在晨曦尚未破晓的时分，对赵国阵地发动进攻！
赵国士兵们的困意实在是太过于浓厚了，以至于秦军的骑兵大队撕破了防线，他们才骤然警觉过来！
剑光收割着士兵的生命。
那些骑在马上的秦国骑兵在马镫的帮助下，平稳无比。
只需要用力挥剑，那么便能掀起一阵鲜血的狂潮。
短短的几次突击间，赵国的抵抗便尽数崩溃了——当然了，这也有袭击的时间点过于巧合的缘故。
由于秦军数量和战意都处于优势，尽管地形上处于劣势，但依旧有一战之力。
正当李牧在沙盘上慌乱下令，想要阻止反击时，战场的局势瞬间便风云变幻起来！
那些突破了封锁的秦军骑兵，并没有继续往前方赶路，而是立刻回头，从背后山坡上绕过去，绕到了附近的山顶上，而后沿着伏兵列阵的山坡往下突袭！
一瞬间，赵国阵势的大后方遭遇了严重的打击！
甚至连赵王赵茜以及李牧抖不得不在亲卫的护送下，离开指挥部，以避免秦军的兵锋！
由于缺乏指挥的缘故，当那些准备充足的秦军步兵往前压上去时，赵军的阵势早已被秦军的骑兵搅乱得天翻地覆！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般！
要不是赵王赵茜的旗帜还有大将军李牧的旗帜依旧在山坡上竖立着，激励着赵军的士气，否则如今赵军早已彻底溃逃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赵军离溃逃已经不远了。
不管是临场指挥也好，还是战斗意志也好，赵国的士兵都无法比得上如今初战初捷的秦军，再加上其地利优势已经被彻底消解掉了，因此赵国的军势也只剩下负隅顽抗一条路了。
无奈之下，赵茜和李牧只带着大军边打边撤退，并朝着庞涓驻扎的方向靠拢。
而秦军并没有在战场上流连忘返，当抵抗彻底被碾碎之后，大军便肆无忌惮地通过了道路，开始北上寻找嬴虔的所在。
此役当中，秦军只战死了一千余人，大部分都是轻伤，依旧能够跟着大部队行进，但却被张仪派遣数百人将他们护送回最近的兵营。
由于秦风在此之前，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还是为了秦国士兵着想，特意让尹薇将王宫里吃闲饭的那群宫女训练成了一批既能够战斗，又能够给前线士兵包扎治疗的战地医生队伍，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本来在冷兵器战争当中，一些轻伤的士兵最后会有一半的人由于伤口感染而导致伤势恶化，最终落下永久性伤残乃至是死亡。
但若是有了这群奔波在前线的战地医生，再搭配上秦风传授的有关于微生物和病菌的知识，恐怕这个比例会显著下降到十分之一。
而反过来，赵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乱战当中，赵军战死了约有两千余人，再加上溃逃的数千人，赵军一万五千人的主力残存的战斗力，只剩下一万人左右。
战场的局势，再一次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