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讨厌学校的理由 一
“天晓他在念叨着什么呢？”
安灵见到云天晓那种跟其他人相比起来不寻常的表现，以及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让她感觉有些变扭的气息，心里隐隐地忧虑。
“想听到的话，就努力试试能不能跟这个世界相融吧，这样的话连他的心里话都能听到。”
“那小龙雀能听到吗？就算你突然这么解释我也一时找不到要领啊。”
安灵把目光从云天晓身上转移到龙雀身上，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跟这个学校的学生同款的校服，现在的她看起来跟云天晓真的就像双胞胎兄妹一样，身体年龄十分接近于初中生。
“能听到，要我转述？”
“能听到啊……毕竟小龙雀跟天晓的灵魂本来就是有联系的，即使这样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那你是要尝试自己努力听到他的心声吗？”
“嗯，作为未婚妻，了解自己所爱之人这一点上我想尽可能不借助他人。”
“是吗，明明能进来这个世界就是我帮忙的说。”
“小龙雀说话也这么坏心眼了啊！究竟是受了谁的影响呢……”
就这样，她们两人就像背后灵一样，跟着云天晓走进了教学楼。
这一路上，所有体验都太过真实，但有一点还是能让人辨别出这些都是梦境一般的存在，那就是某些细节很模糊，比如说很多人的脸看不太清，抬头看，天空也比较模糊，能认出的只有太阳。
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有以云天晓为中心的一定范围的东西，毕竟这是他的记忆世界，如果是本人没有什么印象的东西就无法重现出来。
她们终于来到了他所在的教室。
初中部一年级四班，安灵在进入教室前在门前仔细确认了一下。
“这看起来应该是一所公立学校吧，初中部一年级，是这样呢……”
安灵好奇地扫视着云天晓初中的同学们，有几个倒是像真实的人一样看得很清楚，不过很大一部分还是比较模糊。
再看看黑板，上面写着欢迎新生到来之类的祝词。
这样一来，她偶然听出来的那些路人学生聊天的只言片语，就说得通了。
现在，是云天晓升上初中，来到新教室的第一天。
安灵突然想起云天晓前段时间刚跟她一起上学的时候是各种不情愿，一副对学校十分厌恶的样子。
“果然天晓清晰深刻的记忆中会有学校呢，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当过学生的人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
“学校是什么？”
“对龙雀那个时代来说，学校就是类似学堂、私塾那样的地方吧。”
“嗯，就是桌上放着一堆竹简的地方吗？”
“竹简？哦，说起来汉代好像是没有什么纸质书籍……”
她们关于古代学校的对话被一阵上课铃打断。
所有学生都自己选好了位置，在座位上端坐，看从教室外走进来的陌生的新老师会说什么。
安灵和龙雀就站在讲台上，寻找着云天晓的位置，然后发现他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
“诶……”
跟那时一样，这一幕，对安灵来说似曾相识。
不过这感觉还是有什么不同。
那里有两张课桌，另一张被空了下来，而且整个教室唯独只有那张课桌被空了下来。
或许是准备教室时弄错学生人数多出来的，又或许是有一位学生刚好今天有事来不了。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整个班就只有他云天晓，没什么人在选位置的时候跟他搭话，更没有人愿意跟他成为哪怕临时的同桌。
明明是站在自己的视角来看，明明整个教室坐满了人，就因为那一张桌子空着，安灵却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一阵冰凉。
所以这感觉比那时还要难受得多。
“子龙看起来有些寂寞啊。”
“难、难免的吧，毕竟初一开学第一天，大家对彼此都比较陌生，这个班应该刚好没有天晓以前认识的人在吧，而且他的样貌……那头银发看起来太过显眼，也许会有人以为那是染的把他误认为是不良少年了吧，小说漫画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展开吗，以后同学们了解到他这个人后一定能友好相处的。”
“安灵姐姐，你这样发挥想象力大费口舌地解释，难道是在逃避什么吗？”龙雀现在的表情说不上有半点乐观的成分，“别忘了，这里是子龙的记忆世界，不是特别的记忆，我们是不会亲身体验到的。”
听龙雀这么说，安灵脸色顿时一沉。
“请按顺序来自我介绍一番吧，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就从靠窗这一竖排开始。”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介绍完自己的老师又下达了这样的指示，云天晓前面的同学开始挨个站起来自我介绍，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总觉得轮到云天晓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大、大家好，我我是，呃，我叫云天晓，今年……”面对这么多陌生的同学，云天晓显得有些紧张，现在的他就像那种柔柔弱弱又怕生的小男孩，比较害羞，但貌似又有点奇怪的纠结，措辞组织得有些混乱，“那、那个，希望大家在今后能好好相处，谢谢。”
看到他那幅腼腆害羞的可爱模样，安灵那颗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
但紧接着场面就变成了这样。
“喂，云天晓，这次你怎么没有说自己的父亲是云龙轩呢？”
教室前排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直接向还没有坐下去的云天晓嘲弄似的发问。
“什么？！”
“云龙轩？哪个云龙轩？”
“当然是你惊讶的那个啦，这小子在我们小学可是出了名的，我听他们班同学说他在念作文时说自己是那个世界第一战神云龙轩的儿子呢。”
“那、那个……”云天晓想要说点什么，但却被教室里炸开了锅的议论声完全掩盖了下去。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吹牛的吧！”
“那可是灵斗者排行世界第一的‘狂天之龙’云龙轩啊，前段时间我还看到了他消灭了一头s级怪物的新闻。”
“就算他说自己是混血儿，可那头银发倒能解释，不过这样貌确实不像啊，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云龙轩的照片。”
“就是就是，估计是太崇拜那个人了就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来看待了吧，他的亲生父亲也太可怜了……”
“没错啊，我也是他以前那个小学过来的，听说他弱得不行还大着胆子地去跟校霸叫板，被揍了一顿呢，最后被老师救了……”
“哇哈，那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中二少年吗？现在还有那样的学生啊……”
在一片议论声中，云天晓张张嘴，什么都没能再说出来，默默坐了下去。
于是，他被这些人以更加像是在看待异类似的眼光看待了。
明明，在来之前，他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说自己的父亲是谁，因为从之前在小学那段不愉快的日子来看，没有人会相信他。
为了帮助一个被欺负的学生，他还得罪了一个校霸，虽然是小学，但还真的就有那种人……
就是那之后，他自称是云龙轩的儿子这件事就几乎被传到了全校人耳中，原因是什么大概也能知道。俗话说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
但那样被孤立的日子，总还算是熬过去了，可是……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这样太奇怪了吧！你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安灵看到这些人这么过分地对云天晓品头论足，难得地发起火来。
她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氛围，这种令人难受的集体语言暴力，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情感共鸣——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脑海里听到了云天晓的声音。
“明明不想在初中，不想在新的学校也遇到这样的事，为什么会这样……”
云天晓埋着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那种样子，要是让人看见了，或许会让人动下恻隐之心。
但对这些一开始仅仅因为另一个陌生人的话就不相信他的人来说，那种样子更可能让他们觉得好笑或瞧不起吧。
毕竟人心就是这样，很多人只愿意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于他人感受无关。
“他们好像在说子龙的坏话，子龙刚才有说错什么吗？”龙雀一脸不解地问道。
“小龙雀，他没有说错任何话，只是，运气有一点糟糕而已……”
安灵走下讲台，来到了他的身旁。
“所以在我的班上，他才不肯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的身份啊……”
她试着将他旁边的这张空位的椅凳抽出来，试了一次又一次，但都失败了，手只能穿过物体，完全触碰不到，说实话她现在连脚是否站在地上的实感都没有。
她想，要是在这个时候，坐在他旁边的不是空气，也不是幽灵，而是过去真真实实的自己，那该多好。
想要安慰他缺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痛苦，这样的感受，实在是……
“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