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哑巴说话
呼延泽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抬头看见一家客店的门开着，有几个早起赶路的客人正从店中走出。他乘机进了客店要了一间房住下。他没有回镖局，是因为不忍心看到若桐那悲伤的样子。躺到床上，那场夜幕下的大搏杀又一幕幕闪现在他的眼前。
折腾了好一阵子他认为，正如他意料的那样，若桐她们的对手，实力不是一般的雄厚。那些人左臂扎着白手巾，可他竟数不清其参战人数。其原因不外乎，那伙人是按照战场形势而随机调整参加人数的多寡。而从整体形势看，那伙人足以让若桐她们大有伤亡，但那伙人除了对静惠下狠手外，再没致其他人之重伤害，而好像与若桐她们闹着玩似的。那么那伙人提着脑袋跟对手“闹着玩”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呼延泽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看到的一件亊。那天他家的大花猫捉到一只老鼠，大花猫没有一下子置老鼠于死地，而是捉了放放了捉，足足玩了大半天。由此呼延泽觉得穿云派的对手，有点猫玩老鼠的意思。面对势力强大的穿云派，谁堪称那只不一般的猫呢？这个问题让呼延泽－激灵，想起与董秀分手前董秀对他说的一件事。
卫老九的“高参”开始不久就认定，是穿云派干掉玄天妖道，卫老九却固执地认为凶手非帝党莫属，理由是穿云派沒有那个胆量与实力。得知玄天的弟子白相不明不白的死了后，卫老九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认为帝党不会搭理白相这样的小人物，但对穿云派来说白相却是个十恶不赦的叛徒，而叛徒的魁首玄天自然是穿云派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至此，呼延泽觉得穿云派的对手，很可能就是卫老九的御用特务机构东磨坊。穿云派除掉玄天与白相，就等于破了卫老九的“长生不老”之梦，卫老九不能不怀恨在心恨之入骨，而欲除之而后快。鉴于穿云派乃江湖上很有名望的正当门派，卫老九只好走“黒道”，令东磨坊于暗中消灭穿云派。如果那样的话，穿云派很可能将面临灭顶之灾，他认为。
然而呼延泽转念又觉得这些都是他的推测与判断，穿云派的对手究竟是何许人，至少现在还是个谜，首先对他来说。
早饭后呼延泽向致远镖局走去，老远看见镖局大门口青纱低垂白灯笼高挂，他知道镖局是在为静惠办丧事，他搞不明白若桐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后来才知道是哑巴全鼓动的。
呼延泽叹了口气，进了一家绸缎庄买了一匹靑纱，又去了一家裱糊店买了白纸而写下一副挽联，让店家将挽联裱糊在青纱上。挽联的内容是：
上联：俊杰之首武略文韬艺德双馨天香国色
下联：慈爱至尊柔肠侠骨视孤如子玉净冰清
横批：是姑如母
呼延泽捧着青纱挽联进了镖局，便有笫一堂主王三太迎上前来。王三太令人接过青纱挽联，领引呼延泽来到静惠灵前，呼延泽跪下磕头后，接过王三太递过来的孝带系在腰间。王三太说若掌门她们都在议事厅。
呼延泽进了议事厅脚尚未站稳，若桐不知从哪钻出来，薅住呼延泽脖领子，瞪眼歪脖嘶哑地吼道：
“你，你明知道昨晚会岀事干嘛不拦住我干嘛不制止我？你，你怎么……”
呼延泽苦笑，把脸转到一旁。静娴上前拉过若桐，说道：
“花儿，别怪胡先生，该说的他都说了，只怪咱们自己糊塗，尤其我这个老不死”
“师姑，”若桐悲切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惠师姑对我恩重如山，可我却害了她……”
“我苦命的花儿！”
静娴说着拉若桐入怀中，娘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屋中其他人等皆流下眼泪。
见那场痛哭接近尾声，呼延泽干咳一下朗声说道：“穿云派的兄弟姐妹们，惠师傅升天我也很悲痛。做为若掌门请的帮手，我也有不可推缷的责仼！然而事已至此，责仼不责仼已不重要，重要的大家必须冷静下来，慎重考虑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我认为，潭州分舵乃至整个穿云派，将面对一场极为严峻地挑战！”
见若桐还在擦眼抹泪，呼延泽又严肃地说道：“若掌门，事已至此，你必须从痛苦的深渊走岀来。你告诉我穿云剑与玉指环是穿云派最高权威的象征，我要告诉你的是，最高权威就意味着最高担当。我毫不夸张地说，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潭州所有弟兄的身家性命，就握在你的手中！这就是你们静思掌门把玉指环也交给你的原因，她老人家已预感到潭州的不妙局势。”
若桐擦干眼泪，立马在议事厅召开并主持了紧急会议。就目前的形势，入会者展开了分析讨论。
会议进行了一阵子，布之高派出去的一个侦察员小千进屋报告说，他奉布舵主之命，一直在西关查访。最近发现西关大车店住进三、四十外地人，说是做买卖，可什么买卖也没做，整天睡大觉。昨天晚上还有俩家伙喝酒喝多了还受了伤……
小千退下后，入会者一致认为，大车店住的那伙人，就是昨晚与他们交战的贼们。大家就此议论了一番后，布之高派出去的另一个侦察员小万进了屋。
小万说他与在莲花寺做臥底的老十接上头。老十说前天莲花寺来了二、三十上香者，而在莲花寺住下……老十还说他偷听到寺里的主持与外来人主目地谈话，内容是他们还有二百余人藏在西郊杨树坡，准备于明天日落后进城，然后发起全面攻击，而将城中的穿云派斩尽杀绝。
小万走后，静娴激动起来，说道：“掌门，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茶花社与咱们几次交战并未出十分力，原来是在试探咱们的情况，而明晚才正式发起全面进攻。这正是咱们消灭茶花社贼的大好时机。若桐啊，你为你惠师姑报仇的机会来了！”
比静娴还“激动”的布之高站了起来，口喷吐沫星子说道：“掌门，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在来。请掌门立即下令，调集我潭州分舵所有的人马，汇集城中，一举歼灭茶花社这伙逆贼，以为惠师姐报仇、为熊舵主报仇！”
布之高这番话让呼延泽心头一亮，他进一步认为穿云派的对手极有可能是东磨坊。而其最终目的，就是一举歼灭实力几乎占穿云派一半的潭州分舵。而布之高的表现却让呼延泽觉得不正常，做为穿云派的老将，面对复杂严峻的局面他竟此地不冷静。靜娴好激动是她性格使然，那布之高也有那样的脾气吗？如果没有，那布之高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忽然呼延泽的后背一阵发冷……
总镖师沈英与四杰中的静敏都对布之高的慷慨陈词不敢苟同，表示那伙贼诡计多端，指不定再耍出个什么花样来。静娴又来劲了，说道：
“现在看来，城里的贼有百十来号，加上杨树坡那二百共三百多人，这显然是茶花社全部的家当，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可耍？贼们不可能知道咱们在城外还有那么多总坛直属的秘密堂口，因此倾巢而出，以消灭我派城内势力。这恰恰撞到咱们刀口上了，咱们还犹豫什么？”
若桐可比头一天冷静多了，她干咳一下说道：“娴师姑，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咱们已经错了一次了，可不能再岀错了。一旦再捅出个大娄子，我可怎么向总坛交代啊！”
静娴虽然好激动冲动，但不是个糊涂蛋，听若桐这么说，便冷静了许多。她不会不清楚，她们可不能再错了！
布之高眼珠转了转，又站起来而慷慨陈辞：“掌门、右侍奉，属下知道你们肩负着整个我派的重仼，而容不得再出什么差错。但属下认为，现在咱们己箭在弦上，不发是不可以的。所以属下代表分舵全体弟兄请战，由我分舵直接对付这伙贼，保证一举将其歼灭！”
呼延泽终于开了口，说道：“布舵主，就凭你们……”
布之高撇着嘴说道：“胡先生你太小看我们潭州分舵了，我告诉你，我们分舵可谓人才济济高手如云，昨晚出战的只是一小部分。总之我们消灭这伙贼肯定绰绰有余！”
呼延泽刚要说什么，却让被布之高煽动起来的静娴抢了个先，她急不可待说道：
“布舵主，军中无戏言！”
“愿立军令状！”
布之高既斩钉截铁又洋洋得意地说道：“如果这一仗消灭不了这伙贼，我愿献上项上人头！”
呼延泽冷笑着说道：“你的脑袋能值几个银子？”
静娴没在意呼延泽的话，对若桐说道：“掌冂，我看就按布舵主说的办吧。一来是机会难得，二来咱们不能总把静思掌门扔在山上而在这里耗着。我看老布有这样的决心肯定能成功，况且咱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咱们就让潭州分舵担仼主攻，从城外调过来的人马做预备队……”
若桐终于动心了，因为她知道破雾山四杰下山后，破雾山只剩下不足百人的普通卫队，而了然道长的去世，也破了“云苫雾罩”（据敌）的神话，一旦有敌攻山后果不堪设想！而静娴提出的总体设想，应该是此战的最佳方案。想到这儿，若桐的手情不自禁抓住穿云剑……
“
且慢！”呼延泽大喊一声，又严肃地对布之高说道，“布舵主你果真有克敌制胜地把握吗？”
“胡先生你就别操心了。有没有把握本舵主自然心中有数。”
布之高说着冲呼延泽一笑，却差点儿让呼延泽蹦起来，因为他发现布之高的那双鼠眼中，竟射出一丝诡异的光。
好你个狗东西，八成就和《红岩》中的那个甫志高一样，是个大叛徒，难怪潭州出现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好在你呼爷不是白给的，你遇上呼爷算你倒八辈子血霉！呼延泽暗骂后朗声说道：
“掌门，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现在你应该清楚，什么门派敢与你们穿云派动如此之大干戈？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碰你们的自有碰你们道理，天底下沒有主动上门送死的！贼们为什么先单单致死于熊舵主，后又单单对静惠师父下手，目的只有一个，就为了激怒你们，致使你们将所有人马调进城中，而一举歼灭。也就是说如果你们倾其所有与人家决战，被消灭的不是人家而是你们自己！因此当务之急，你们要做的是如何安全地撤离潭州而不是别的。老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
人世间好伤疤忘了痛的人肯定有的，但如穿云派右侍奉静娴那样，伤疤刚创就忘了痛的应该少如凤毛麟角。此时此刻胞妹（静惠）停灵在床尸骨未寒，她却老病复发而无视“小神仙”的忠告，其情绪激昂壮志凌云比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还大小伙子！
“胡先生你太长贼们志气而灭我穿云派威风了。我吿诉你，我穿云派自打成立那天起，就从未临阵退缩过。我再告诉你，我们城外还有十八个堂口……那伙贼就算再多一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此一战定将他们斩尽杀绝！”
……
若
桐眉头紧锁，她既一再告诫自己要听呼延泽的话，又觉得静娴之言很有道理。就在她倍受纠结折磨至极之际，屋门豁然洞开，随之哑巴全闯了进来。这家伙手舞足蹈而哇哇怪叫。
布之高脸色骤变，大声骂道：“日你的娘哑巴全你要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个臭伙夫瞎搅和，快給我滾出去！”
布之高说着过去推哑巴全，呼延泽则哈哈大笑，即尔朗声说道：
“铁树要开花，哑巴要说话，穿云派不兴旺发达天理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