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六十五章 载歌载舞
王化当然知道自己没付账,只想打个马虎眼而一走了之,等呼延泽吃喝完,小二只会上前算账,那他可就白吃白喝了。结果这个小把戏让人家当场戳穿,他的脸不能不为之红了。只好说“忘了”而喊小二算了他吃喝的账。完事他抬腿再走,呼延泽又说道:
“王将军,昨天在姑娘坟你请我和董大人喝酒,是我替你付的账,那点银子你应该还给我吧?”
“应该应该。”
王化伸手摸出点儿碎银子放到桌子上,说道:“够不够?”
呼延泽笑了笑没言语。王化又伸手到怀里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什么。原来他怀中只剩下-锭五两银子,而他们在姑娘坟喝酒顶多得三两几钱,他拿出那锭银子给呼延泽,呼延泽肯定不会给他找剩余一两几钱银,那他可就亏大发了!
“王将军你就别摸了,昨天算是我请你们,你再摸别摸出个虱子来。”
呼延泽说完这话冲王化笑了笑,然后转身而去。
王化冒汗了,转身要走却被小二拦住,要王化付桌上的酒菜钱。王化觉得楼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他真想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一夜过后,王化来到董秀家中。他只帶了二百两银子,他觉得马毛没见到一根,就拿出那么多银子实在冤大头。然而他从中午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也没见到那个胡商的影子,急得他一个劲地打转转。
董秀知道呼延泽不会来了,便问道:“王将军,前天咱们在姑娘坟喝酒,是西门付的账,你把那酒钱还给西门了吗?”
“没有。”王化有气无力地说道。
董秀虽然知道王化平常素息特抠门,但还是有些哭笶不得。没好气说道:“王老抠王老抠,就你这色货还想买马,我看你连只鸡都买不成!”
王化陪着笑说道:“董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老人家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你和那胡商熟,又是朝庭大员,那家伙会给你面子的。”
董秀仍然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叫我怎么帮你,我已经把你领上道了,可你自己翻了车。实话告诉你,我跟那家伙只是认识而已,他请过我两回,要我帮他搞什么边境贸易许可证。我沒答应他,也不想帮他,他现在可能恨死我了,还能给我面子吗?”
王化回去后,不免长嘘短叹。他女儿王娟秀问其缘故,王化便买马之事的来龙去脉细说一遍。王娟秀也哭笑不得而说道:
“爹啊,买马这么大的事还差两顿酒钱吗,这年头没银子能办成事吗?再说那么多马,人家要两千两银子定金也算不多嘛!”
王化又说董秀不帮他如何如何,王娟秀气冲冲说道:“你找谁帮忙不好,干嘛偏找那个卖主求荣认贼作父的奸贼?明天我陪你去找那个胡人,咱们当面鼓对面锣把事惰说清楚。银子咱们不能少给人家,但他们也得把事办好。他们愿意更好,不愿意就拉倒。”
翌日午饭后,王化与王娟秀出了门。王娟秀一身男装,腰垮宝剑,俨然一英俊年轻武生。只从在姑娘坟附近受到姚衙内骚扰后,王娟秀决定凡出门在外便如此打扮。
听董秀说那个胡商住在昌盛客栈,那父女俩便来到那家客栈门前。只见前面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原来大家在观看俩胡人载歌载舞地表演。
中午呼延泽喝了酒,乘着酒兴拉吐娄提出门与他演奏了几支曲子。这阵子闲着没事,他教会吐娄提好几支新疆风格的曲子。比如《我们新疆好地方》、《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怀念战友》等等。
呼延泽的唢呐与吐娄提的土琴配合得相当默契。俩人精彩地演奏,很快招来不少观众,而其乐曲不仅优美动听,还别具一格。尤其他们边演奏边摇臀摆胯缩脖晃脑,可是中原绝无仅有的。
呼延泽那么做,一是自娱自乐,再就是告诉京城里的人,他是胡商西门庆而不是呼延泽。
看见王化带着一个白脸小伙子向这边走来,呼延泽一边吹奏一边瞄着,很快就认出那个英俊武生的庐山真面目。等那二位靠近,他放下唢呐唱了起来——
“……嫁人你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帶着你的爹爹,带着你的嫁妆赶着马车来……”
呼延泽边唱边把热切的目光投向王娟秀。四目相对王娟秀忙侧过脸,可没过多久她又把脸转了回来。但她不敢与呼延泽对光,却觉得呼延泽的目光如乱箭射向她。王娟秀又本能的闪到父亲身后,可呼延泽那热切的笑容,仍然在她眼前闪动,她觉得那胡人似乎向她施了什么魔法……
那天在大相国寺院内,她曾扫了一眼那个胡人,胡人上唇那副尾巴上翘的八字胡,差点儿让她吐了!
呼延泽似乎不依不饶,又唱道:“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眉,你的眉毛细又长,就像天上天的弯月亮……”
呼延泽的歌声,几次让王娟秀从父亲身后闪出,又几次退了回去。她终于觉得那个胡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与畜生差不多,而他那副八字胡也并非污秽不堪。
当王娟秀又一次从王化身后闪出时,呼延泽的心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太那个了。臭流氓你要干什么,人家女孩怕骚扰才扮男装……你怎么跟那个什么衙内像是一伙的?
呼延泽暗骂自己一通后,改弦易辙,拿起唢呐认真地演奏了《黄土高坡》。一曲终了,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呼延泽拉着吐娄提向观众鞠躬致谢。吐娄提用六、七分熟的汉语说,“谢谢谢谢”!呼延泽连说“商丘商丘!”
观众掌声停止,呼延泽与吐娄提转身向客栈走去。王化一边喊“西门先生”一边追过去,呼延泽装做什么也没听见。王化追上去拉住呼延泽说道:
“西门先生别来无恙?”
呼延泽瞪着眼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的明白?”
王化赔着笑说道:“西门先生别这样,我是来给你送酒钱的。”
呼延泽哈哈大笑,说道:“王大将军,你以为我也像你那么小气吗?我告诉你,别说一顿酒钱,就是十顿八顿我老西也不在乎。”
“你真不在乎吗?”王娟秀在一旁说道,“那你见到我爹干嘛像见到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呢?”
呼延泽无言以对,只好说道:“王将军,这位英雄是何许人?”
王化说道:“她是小女……的义兄肖奉先将军。”
呼延泽忍住笑,冲王娟秀抱拳说道:“肖将军幸会幸会。”
王娟秀瞟了呼延泽一眼把脸转到旁,抬头仰望天空,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呼延泽不自然地笑了。吐娄提说道:
“什么是小女的义兄?”
呼延泽没好气地说道:“就是老王的干儿子。”
“干儿子就说干儿子,干嘛说小女的义兄,你们中原人真能绕!”
“他们绕咱们不跟他们绕。”
呼延泽又对王化说道:“王将军,你若是来谈马的事就请回吧,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还有别的事,恕不奉陪。”
王化慌了,忙说道:“西门先生别这样,大家也算认识一场,老话说一回生两回熟,你怎么也得让我们爷俩进去喝口水吧?”
呼延泽沒言语,拉着吐娄提进了客桟中他们的房间。王化暗叹囗气冲王娟秀招了招手,随那二位进了屋。王化急不可待地说道:
“西门先生,前天在燕子楼咱们谈得好好的,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呢?”
“我们不愿意跟不守诚信的人打交道。”呼延泽说道。
“不对吧西门先生,”王化说道,“前天咱们约好昨天在董大人家见面,是你失约没去,怎么能说我不守诚信呢?”
“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失约吗?”呼延泽说道,“咱们讲好你们得付两千两定金,可你只带了二百两银子,我还必要过去跟你废话吗?”
“你,你怎么知,知道……”
王化瞪大眼睛而神色慌乱,呼延泽意识到他蒙对了。王化之前的表现告诉他,王化是不会认那两千两定金的。于是呼延泽说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只带了二百两银子?”
“是,不是,是董秀告诉……不对,董秀不知道……”
王化忙道起来,而语无伦次。呼延泽不客气地说道:
“王将军,如果你是那鞑子马贩子,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就能把两千匹良马越境送到我手上吗?”
“这……”
王化无言以对,头上出了汗。呼延泽又说道:“王将军,我知道你很瞧不起商人,那我告诉你,我们圈里有句话说,商场如战场,也就是说一个成功的商人,必须有大将军的胆识与谋略。反过来说,一个好将军也得有商人的机智与眼光。我不知道你这个大将军当的如何,但你起码连简单的商业操作及规范都不懂。恕我直言,以后像买马的事你少掺和,该干嘛干嘛去!”
王化可算是大将军威风扫地了,无话可说却一个劲地冒汗。王娟秀意识这个胡商不是一般人,她既恨那家伙贬低他父亲,又知道有求于人家。于是她不卑不亢地说道:
“西门先生,你说的没错,我义父确实不懂商业这一套,加上这阵有乱头事缠身,所以买马的事办的不地道,请西门先生谅解。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刚刚开始,你要两千两定金我义父并未不接受,他去董大人家银子帶少了无所谓,因为他可以跟董大人借吗。事已至此,咱们也别论谁是谁非了,先把那篇翻过去,重打锣鼓另开张。我们要马,你们要银子,要多少就直说,我们能承受起就成交,承受不起就拉倒。”
呼延泽不能不意识到这位王大小姐可不是个“花瓶”,于是又起了“花心”而说道:“肖将军你好像没明白在下的意思,在下的意思不是银子的问题,说白了,就冲老王那徳行,就算你们拿十万雪花银我也不会搭理你们的!”
王娟秀炸了,怒道:“臭胡鬼你还得寸进尺了你,什么叫老王那德行,那老王是你应该叫的吗?我告诉你,这买马的事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否则你们别想回你们胡窝。我们京都禁军乃十万虎狼之师,踩死你就如捻死个臭虫!”
呼延泽其实想帮王化办买马这事,一是因为佩服王化一心为公的精神,二是能让穿云派赚一大笔代购费,他推三阻四无非为了杀杀那爷俩的威风和傲气。见王娟秀来这一套,他又有了反感,于是说道:
“肖将军,你若是来一套那我告诉你,马肯定不帮你们买,我就等你们把我当臭虫捻死!”
“你……”
王娟秀差点儿掉下眼泪,同时意识到她远不是那胡鬼的对手,尽管她十分不甘。王化总算回过神来,恳切地说道:
“西门先生,我干儿子年轻气盛不谙世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实话跟你说,这买马的事本来不应由我来管,可王党那些鳖犊子,硬是以中作梗而一拖再拖。实在没办法我才把这活儿揽下来,结果给自己弄了个骑虎难下。不办肯定不行,办又办不成。多亏经老董介绍认识了你老人家,你又有好路子,事情到了这一步,别的话我也不说了,我真心实意地求你帮我老王这个忙,我首先谢谢你,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