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投降也要死.
莫度现在觉得这次本该在手下把战利品送回离石要塞就地分赃之后回草原的，可是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即使有，那代价也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莫度的心情其实不难理解，回想当初他用威逼利诱的方式组成联军，强迫各个部落臣服，当时何等的意气风发，整个草原上，莫度之名响彻天空，再到后来入关攻楚，也是一帆风顺，没有遇到丝毫的波折，现在看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生出了一丝骄傲，与平日里谨慎小心的自己产生了一些区别，在外人看来这种区别难以察觉，可是他自己却知道，若是攻下了楚军中军大营，恐怕自己的野心会彻底失去控制，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很难预料，这次的失败，让他头脑回复了以往的清醒，至少该撤退的时候绝不会犹豫，当然，现实也让他不得不跑，再不跑，可能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正想着，却见部队已经穿过了一片树林，树林的尽头是一条河，波浪并不宽，但是也需要船只运送才能让骑兵过河。此时已是秋末，树林里的树叶并不茂盛，而且树林也算不上密集，想要藏下大量伏兵肯定是难以做到，不过之前来时，莫度也派出了不少斥候，以防楚军偷袭，此刻却没有这个精力和打算了，下令部队迅速渡河，之前就有草原士兵被派驻在这条河边保护渡船，现在想要运过这人困马乏的军队，也只不过比来时多了两个时辰。
在等待的时间里，莫度终于有了心情和时间去同自己的妹妹说上几句了。
“王庭那边，是否出了什么事？让你们所有人都过来了。”莫度想到妹妹和他说过，王庭里剩下的牧民都随着自己南下，此刻的匈奴王庭已是毫无人烟，积雪早已堆积了三尺厚，若是这些牧民还不南下，只怕挨不过这个冬天。
悠悠茹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应付哥哥，此时她已经不敢再想起那个恶魔一般的身影，就怕这人突然出现，给自己的哥哥带来更多的伤害。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她不提，丁悟烁还是存在，还是会给莫度带去伤害。
莫度想了想，也就不再多问，毕竟今年的冬天，萨满法师都说，若是继续留在草原，恐怕难以熬过去，现在只希望能够占据离石要塞以南方圆百里的地方，让牧民们得以过冬，至于其他要回草原的部落，他已经不想再去阻拦了，他们要死，就让他们去吧。
几个时辰之后，草原联军还有万余人的部队没有渡河，莫度见先渡河的部队已经出发，也就不再多想，跟着渡河了，虽然天色渐晚，但是急着跑路的士兵们都选择了点起火把连夜渡河，谁都不想再大部队离开的情况下留在这块地方，之前楚军的偷袭已经给他们的心态造成了致命一击，再也提不起精神去硬抗了。
莫度看着这条不宽的河流，再看了看身后的树林，他觉得，如果楚军将领会玩一点，那肯定在自己这边渡河的时候给自己背后来一下，到时候部队早已分兵，跑不能跑，回援也难，不过现在主力早已渡河，看样子楚军将领也不过如此。
就在莫度渡过河流，准备离开之时，却听见河对岸传来了擂鼓喊杀之声，随后大量箭矢射入了尚未渡河的草原联军阵中。莫度看到不少士兵都被飞来的箭矢射杀，眼睛都急得发红了，手下的人却不由他渡河杀个回马枪，直接驾着他上了马，然后有人迅速牵着他的马跑了。
还未渡河的草原士兵听见喊杀之声，却未见楚军，可是飞来的箭矢已经让他们肝胆俱裂了，哪里还敢等渡船，纷纷跳下水，想要游泳过河，此时的天气，平均气温大概在零下三度左右，傍晚只会更冷，现在草原士兵都觉得，这是一条大河，波浪宽，毕竟生于草原的他们，各个都是骑射高手，到了水里，恐怕还不如江南水乡的一个小孩子。
不少士兵下水之后被飞来的箭矢射中后脑勺，河水还没被鲜血染红，就听见还在岸上的草原士兵高声喊道：“我们投降！投降了！别放箭了！”说完，所有人都跪下了。
那些已经下了水的则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孬种！丢了草原人的脸！”
“你们不配做草原人的勇士！”
“他娘的！老子刚下河你们就投降！你们他娘的玩老子呢？”
“水里这么冷，你们他娘的也给老子们下来！”
“要投降啊？那我不游过河了！”
已经渡河的士兵听着河里传来的喊声，都觉得自己在和一群猪做战友，已经没脸面对草原父老乡亲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好让自己尽快忘了今天战友带给自己的耻辱。
于是下了河的士兵纷纷上岸，尽管岸上冷风吹的身体凉飕飕，但总比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泡着的好，他们有样学样，跟着之前已经跪下的士兵们一起跪下，整齐的比他们的骑兵阵列还要好看。
这时候，树林里埋伏已久的楚军士兵都出现了，拿着盾牌长剑，身上的战甲却早已是灰扑扑的，看样子在林子里埋伏的时间比预料的要长很多。
楚军带队的将领叫做李高尚，之前在乡里读过书，也算是个有知识文化的人，他看着眼前跪成一片的草原人，对着身边的副将低语几句之后就转身走了，那副将挥动了手中的令旗，楚军见了之后都长弓搭箭，然后向草原士兵松开了弓弦。
顿时，整条河边惨叫声不绝于耳，原本以为可以活下去的草原人都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投降了还要被干掉，想要拿起武器反击的草原士兵都是死的最快的，那些老老实实跪着的反而不是楚军优先攻击的目标，现在草原人只想跑，可是三面被围，剩下的只能跳河，被射死和在河里被冻死，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比较痛快的那种。
李高尚表情十分享受地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看着满地的尸首，他脸色突然狰狞，厌恶地对着尸体吐了一口口水。
虽说草原士兵无恶不作、死不足惜，可是人家都投降了还要干掉人家，也不知道李高尚这些年读的是什么书。
离开了河边的莫度被手下簇拥着跑了老远，总觉得自己今天有些运气差，每到一个适合埋伏的地方，主力都能逃脱，可是总会留下万余人的性命交代给楚军，这让他很不好受，如果楚军能够堂堂正正摆开了架势阵仗和他干一场，哪怕他输了，哪怕人全死光，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内心的怒火得不到发泄，只想着尽快回到离石要塞，重新整顿部队，再找机会和楚军打一场。
正想着，却见部队来到一处树林前，夜晚的树林到处都透露着诡异，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般，准备生吞下整个部队。
莫度当即下令让斥候搜寻敌人踪迹，其他人则是结成阵势缓缓前行，反正这树林看上去最多不过里左右，很快就能通过，即使敌人真的来偷袭，也无法给部队造成多大的伤亡。
不得不说，草原人别的不行，骑马侦查还是不错的，过不多时，所有的斥候都回来禀报，没有发现敌踪，莫度彻底地放心了，让部队带着火把加速穿过树林，过了树林，还剩不到百里之地就能达到离石要塞，看样子，之前出发的部队应该已经到了，自己又能找机会东山再起，想想就觉得有点小兴奋，莫度压住了心中的快感，催促部队前行。
就在莫度通过了树林，看着身后只剩下不到万余的士兵还未穿过树林时，他也加快了马速，想要跟上主力。却听身后传来喊杀之声，黑夜之中听见一声声箭矢入肉的声音，接着传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敌人似乎有意识的避开了拿着火把的士兵，选择了他们身边的人下手，黑暗的树林里，那些拿着火把的士兵本是最好的靶子，可是一旦火把落地熄灭，再想射中可不容易挑他们身边的士兵下手反而命中率更高，毕竟黑灯瞎火的，谁都不想踩着坑，有火把照明，自然要抱紧大腿的，可是现在这个大腿却变成了催命符，让草原士兵叫苦不迭。
莫度听着惨叫声逐渐变响，就知道更多的士兵被射中受伤。此刻他血气上涌，整张脸都因愤怒涨红，紧紧握住缰绳的手也攒成了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他想回身带着部队去冲杀一番，至少不能让敌人全身而退，好歹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可是仅存的理智还有他的近卫，都没有让他这么做，莫度的近卫还是很负责的，对于莫度的安全看得比他们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听见后方有敌军杀来，不多做考虑，就簇拥着莫度离开。
而树林中的草原士兵也选择了高喊投降和跪下，如果他们知道白日里的战友投降之后遭遇了什么样的结局，恐怕他们死也不会选择投降，虽然都是死，但是好歹还有尊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