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运在等候
小李稍等了一会儿见薛源不开口问,就有些沉不住气:“薛哥,他们都说老板是故意整你。”
小李抬起头对薛源察言观色了一阵,又接着说:“薛哥,我也觉得你委屈,你说你好歹是一个高材生,又懂电脑又会搞网络营销,老板一下就给你搞下来跑销售。你说跑销售要什么技术,固定工资只有你之前的一半,主要靠提成,这提成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一年就只做的了那么几家客户,提成一年到头也就能拿个那么三四次。有时候碰到客户拖款,还没准什么时候拿的到。”
薛源看着小李估计他不说完心里的话就不会罢休的样子,随即微笑,也不打断。
小李,说着说着倒还来了气:“我看啊,魏总就是故意的,你之前再后台,是有年终奖的,拿公司利润的一部分出来给你们几个后台发。老板趁快到年底还把你调来做销售,明摆着是想把你今年的年终奖省下来。你知道吧,我们销售年底是没有年终奖的,只发双薪。销售本来就是指望提成过日子,底薪本来就低。”
小李越说越气:“而你呢,现在这个鬼时候才调来销售,有谁家的工程会等着年底开工,年底大部分的民工都要回家过节,工程投了钱要等到来年才会有人干,哪个老板会愿意出了钱这么空等着过年。就算你谈下来,也要等着合同签了,工程做完了结了款,提成才会发到手。所以啊,你明摆着今年是注定拿不到提成的了。”
看着小李为自己的事这么来气,薛源也只能适当的符合几句:“算了。我们的老板,也只是思维不够长远而已。一般的小公司创业者起初几乎都会遇到这个问题。”
这时他们盒饭也吃好了,准备离开饭店,小李拎上包,翻了个白眼:“薛哥,你说的道理我不懂。你不生气,我是替你气得很。要是我是你,有知识有文化,早就不干了,还帮他搞什么破网站,网站刚做好就减你的钱,在外面出钱做个网站还要几万块钱呢,还不包日常事务。你这里全部包,忙里忙外的,还被他两次降薪,最后还被丢到销售部。太不值了。”
薛源也只是笑笑:“走,我请你喝奶茶。”
小李:“别啊,奶茶多贵啊,白水就行,白水多解渴啊。”嘴里面说着也还是跟上薛源的脚步,心里却不屑的想:关系到年终奖这么一大笔钱,你都这样不温不火,软蛋,自己的利益都不敢争取,真的弱爆了。
薛源这个性格实际上,在现在的这个社会里跟大多数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份淡然的顺其自然,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懦弱和无能的表现而已。
薛源的这个性格,说起来又可以追溯到以前。
大约在薛源小学的时候,大脑里总有一股无形的指引,他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事不可做成,这种指引让他在各方面崭露头角,奥数名列前茅、下棋大杀四方、各科成绩优异、甚至体育也出类拔萃。
但是对于一个初露锋芒的小学生来讲,这能算得了什么。社会的无形之力也是凶猛的。一个各方面优秀的人总是会遇到更多阻力。这个时候薛源的父母也没有能够及时的发现,不过,以薛源父母的眼界,即使发现了薛源有优异的潜质也不知道该任何支持他。
同学开始渐渐疏远、老师也开始给他挑刺,总是有大人跳出来试图告诉他大人的世界不容你小瞧,要给他一些教训。越是这样,薛源越是努力,想要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做出让人侧目的成绩。
以至于薛源越是出类拔萃越是寸步难行。无法融入周围的环境,又屡屡没有办法抗拒环境。年轻人不成熟的心,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初中的时候,薛源多次请求父母为自己转学,父母完全不能理解,轻易就拒绝了,最后薛源也曾哀求过父母让自己休学并保证不会放弃学习也不会放弃生活、相反会让自己以后过上更好的生活,当然这种被认为是幼稚可笑的请求父母压根就不会考虑。薛源终于明白父母不能为自己解决问题,当时的他只知道自己心里难过,但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更谈不上找到解决的办法,毕竟八十年代的中国,心理学还只是存在于知道国外有这么一个东西,这样一个阶段。
既然从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无法寻求到帮助,薛源就只能转向自己找答案,他跑遍了学校的图书馆、区里的图书馆、市图书馆,跑遍了他能触及得到的所有图书馆,所有的书店,甚至从报纸杂志上用每天早上攒的早点钱邮购回自以为有用的书籍。
那些夜晚薛源整夜整夜的爬在属于自己小房间的窗沿上,默默的看着星光。这段时间开始,薛源的学习成绩开始急剧下降,所谓的课外活动也统统放弃参加,他整日整日想的都是怎样让自己的内心安详。早已没有心放在学业上,越是这样越是压力成倍数增长,家长歇斯底里的追问学习的情况,老师开始将他往差生里赶,偶有往来的几个小同学也不咸不淡,妈妈怀疑他有了什么不良嗜好更是加紧管教,早请示晚汇报,偷看独自在房间里作业的他,还会趁他不在家翻查他的物件,甚至跟踪他上下学的路线,最难受的是被翻到薛源不是关于学习的书,不管内容是好是丑,都会被严厉批评被没收。这让薛源更是陷入了深渊。
一开始文艺书籍展示了她的魅力,确实有无数打动心灵的篇章,但同时却也展现了她的浩瀚,许许多多的优秀作家,但最后华国文学最高学府每年都有天骄一样的学子相继选择用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薛源感到迷茫,也许一下子没有办法从文学里找到自己想要的路,于是换了历史,历史的深处的忧伤太重,于是换了哲学,尼采又在那里等着你,无数的深渊在那里等着你,于是投入神学的怀抱佛教、道教、教会教,不知道有没有被救赎,总之又投入了科学的怀抱……可悲的是不管研究什么,他都只能偷偷摸摸的干,躲开老师,背着父母,这对于一个初中的孩子来说内心是有多孤独。
九十年代末终于有了网络,少量的心理学著作根本无法满足薛源,更多的是诸如星座、算命等玄学大行其道。于是,薛源的身影浪遍了所有知名的bbs。心中巨大的暗涌不但没有消除,还浪费了薛源少的可怜的青春,荒废了学业、浅淡了人际,就此沦为了所有人心目中一无是处的屌丝。而心中那个无法磨灭的强有力的声音还似乎一直在喊着:管这些世俗干什么,来放开一切干一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他么一票。但是,不能啊。薛源隐隐的感觉到如果迈出了这一步等待他的将会是无尽的旋转,巨大的改变,也许身边的一切都将是翻天覆地的另一个样子,他父母还健在,他不想身边关心他的人因为他受到一丝伤害。
有一天晚上,他感觉这一天终于是到来了。身在三流大学的薛源,坐在五楼的窗沿,看着窗外沉沉的黑夜,身后是为某个女生庆祝生日喝倒了一宿舍的室友,自己却无比的清醒。薛源想从这里跳下去,结束这没有意义的一切。他坐了很久很久,流下了眼泪,这眼泪不是为了自己而流,而是为了那要被自己伤透心莫名其妙失去儿子的父母、为了那曾经关心过自己的长辈、为了那被自己荒废过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的青春……
就在那早就意料之中而就快要到来的那一刻。薛源麻木和垂泪的双眼,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世间。就是这一眼,这一眼看见远方天空中一道黑暗的旗帜。它在那里随着风飞扬着,飞扬着。
到底是风动?还是幡在动?
有了这个模糊的意识。突然间整个世界在颤动,薛源的眼里的事物出现无数个重影,远处目光所及的所有建筑、所有事物、一切的事物、一切的一切都有无数个重影。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在强烈的颤动,又仿佛有无数个世界重叠在一起。薛源仿佛控制不住身体,胸间忽然涌现强烈无法压制的想吐的冲动。下一刻,薛源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快到中午,薛源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躺在靠近窗子的书桌旁。
“狗日的薛源,昨天晚上喝多了吐了老子一床。还爬到窗子上。要不是老子醒过来,你的狗命就结束了,”同宿舍的老王笑骂到,“等下给老子床单洗干净。下次烧烤一个烤猪脑啊你记得。”
好吧。薛源的命就值一个烤猪脑了。所幸宿舍一片狼藉,昨天所有人都喝多了,满地的空酒瓶,好几处不知道哪几位大神的呕吐物。
最先醒来,为人和善的老王已经在打扫宿舍了。居然还为没有醒来的众舍友打来了早点。
薛源顾不上自己欲裂的疼头,也不顾上老王友情赠送的食堂早点。猛的窜起来,拉住老王:“快,把那天你被老和尚拉着结缘抄写的经拿出来。”
老王被薛源的抽疯表现搞得一脸懵逼:“什么经!?”
“哎呀,就是那个,你那天抄的心经。”薛源都等不到还在愣神的老王反应过来,就自己冲到老王的书架上乱翻起来,三两下把老王本就不多书的书架翻了个遍,在角落里翻到了被老王随便放在那里压的皱巴巴的一页纸。上面正是那天老王上街不知道被哪个和尚非要拉着他结缘抄写的《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