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来暖床
一整天的戏下来，剧组很快接纳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助理，虽然只是个暂时的编外人员。连一向苛刻的柳导都很是婉约地提醒高魏望，这是他们柳家的养女，以后不能欺负了。
今天的戏下的早，别人都出去玩儿或是出去聚餐去了，他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她惴惴不安地站在自己身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望哥……你觉得……我工作能力还行吗？”
他叹了口气，不明白记忆里的那个人怎么会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不过幸好，他终究还是找到他了，或者说，是终于有一天，她站在了他眼前。
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们一起去云南看苍山洱海，去陕西看大墓，去北京听相声逛博物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现在的她，只是柳晏，柳铭安排给他的生活助理。
在过去的两年，他宁愿以为她是真的摒弃一切发愤图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活的好好的。可显然是他错了，是他不够努力，没有认真仔细刻苦地去找她，才让她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手上的新月菩提转的已经成了棕黄色，是那年她兴高采烈从潘家园淘了来重新配好配珠送给他的。可是显然，她也已经不记得了。
目光停在她身上几秒，他开了口：“所以……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柳晏认真开口想了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记起来了！你是当初那个大学生校园综艺全记录里的那个小哥哥对吧？”
柳晏并没有觉察出他的眼神有怎样的不寻常，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似是想听到一个确认的答案。
对她这么个小助理而言，这种刚进大学表演系就上了电视节目的人，以后注定是个大明星啊。而且，义父这部戏她也知道，可是国内少有的题材呢。
高魏望却是面色一黑，连眼睛都跟着黯淡了。她从前是个何等伶俐的一人，察言观色的水平远高于他们任何一个专业学表演的人。可是现在，她沦落成一个小助理，连他眼神中的信息都察觉不出来。
“晚上到我房间来给我对剧本，明天早上要赶场的。”他提出要求。
“可是……我明天还要回那边的剧组啊？”她歪着头有些不解。明明请的是两天假啊？怎么又要多留一天？
他站起身来，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就往外走：“多一天也无所谓，反正那边你又不会一直工作到死。”
“哦……”她点点头，“那你晚上要吃什么？我一并带过去。”虽然现在是稍微蠢笨了些，可她好歹也是跟在柳铭身边混过那么多剧组的人，有样学样还是会的。
“小龙虾皮皮虾辣豆皮，记得带过来。”他也不客气，黑着一张脸说道。
她却恍若无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后从他的臂弯里钻出去，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她这屁颠屁颠跑开的姿态，倒是和曾经很像。高魏望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当年她时常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只是现在的状况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不记得他，他却依旧惦念着她。
晚上八点，柳晏准时拎着小龙虾皮皮虾辣豆皮敲门，却是没人答应。就算是临时的生活助理，柳晏也是有房卡的。刷卡进门，屋中的光线很昏暗，探个脑袋努力适应了一下屋中昏暗的光线，可惜夜盲的毛病一直就没好过，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过来。
“进来……”听见动静的人开了口，声音却都带着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进了门，把手中的口袋摸索着放下，听到他又开了口：“过来，给我暖床。”
“什么？”柳晏愣住。这年头的男演员是怎么回事儿？以对剧本为理由都只是套路，目的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这也太直接了吧？
“过来！上床！”黑暗中的男人声音中抑着怒火，毫不客气地冲她吼道。
“我……我能开个灯么？我看不见……”她哆哆嗦嗦地开口，听见一声闷哼，摸索着去开灯。
一米九还出个头的大个儿此时蜷缩在那张双人床上，连脑袋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灯光亮起，她的视觉不再受到阻碍，几步便跑到了床边：“你怎么了？”
“上来给我暖床！”修长的手指力道很足，一把就把她拽到了床上。
她的单鞋早在被拽上床的时候被甩到了地上，这会儿正一脸茫然地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宝宝还死死抱住的男人。这是……什么情况？
她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没有香水味和脂粉味儿，一如两年多前，坐在机舱里的那一刻，他被她身上淡淡精油的味道吸引。即使现在她身上已经没有那股精油的香味了，气息还是相同的。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把一个人在世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他想不通。
她有些不适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看见他皱起眉头：“别动……我胃疼……”
“抱着我，你胃就不疼了？”她想不明白。
高魏望想告诉她“是”。她小身子软软的暖暖的。以前是身体那么不好的一个人却总是在给他当着暖宝宝。他的暖宝宝，终于又回来了。
看着他并没有动换，柳晏急了：“我顺便还买了小米粥，趁热喝点儿吧。胃不好还要吃小龙虾？你在逗我？”
她知道他胃不好，还是在来的时候被柳铭科普了一下顺便恶补了两集综艺节目才知道的。虽然感觉上有点儿似曾相识，可她自信自己从未见过他，更不要提会提前料到能有这样的氛围。
“让我抱抱你……”不想放她走，更不想让她再回以前的剧组。高魏望有些恍惚，总觉得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又消失不见。“等我回了上海，你要赶紧过来找我。以后你就是我的助理，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我就算是回学校你也要跟着，听到没有。”
“哦。”她乖乖点头，额头触上他的额头：“高魏望……你在发烧……”
“叫我高高。”他却并不在意，低哑着嗓子要求着。
“好……”柳晏翻了个白眼。都说病人最大，他现在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趁着粥还热着，我给你端过来吃点儿吧。”
“好。”听到她答应了，他这才放过他，有些颓然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中午赶拍没吃饭，想着到晚上也就有饭吃了，谁能想到到了晚上胃病就发作了。幸好她来了。
看着她安安分分坐在床边给他喂粥，直到那碗小米粥见了底儿她才放下。高魏望咂么着一嘴没滋没味儿的小米粥，可怜兮兮地接着卖惨：“我都这样了，万一深更半夜再烧起来，找个人都找不到，我多惨啊……”
“所以你想怎么样？”明明是他要的小龙虾，可惜他现在这样儿根本吃不了，浪费了可惜，柳晏干脆盘腿坐在一边儿的沙发椅上埋头剥着小龙虾的虾壳，然后心情愉悦地放进自己嘴里。
只有面对吃，她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职业忘了那些规矩束缚。
高魏望看着专心致志应付虾皮的她有些眼馋，也不知到底是馋她手底下的那盆小龙虾还是在眼馋她，可无论是哪一个，终究也只能馋着。本来就是打算买回来给她吃的，这倒也没浪费。“所以……你今儿在这儿陪陪我吧。你是我的助理诶，我都发烧了你不能不管我吧？”
“……”其实就是为了让她给他暖床吧？柳晏手上动作没停，倒是相当无奈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终究他是她的老板，虽然前面还带了一个“准”字，如果有个机会能让她有更富裕的工资来源和更好的生活环境，她不介意稍稍出卖一下自己不怎么样的色相。
吃完小龙虾，又耐不住高魏望软磨硬泡说要吃皮皮虾给他剥了几个用温水泡了再喂到他嘴里，等着他连翻腾带磨蹭终于睡下了，她才有机会去洗把脸坐在那里发个呆。
自从做了助理，她每天的个人时间很少，从睁眼开始到睡下前的那一秒，她就一直在为了别人的事情忙碌着。这还真是第一次，能坐在一个地方发会儿呆。不过她倒是也没什么可想的事情。她的记忆很少，好像只有这两年的。以前发生过什么，她都不记得了。虽然好像是有人说过，遗忘过去的人连未来都过不好，可她好像对此并没什么所谓。或许是因为过去的记忆太苦涩，才会被她全部忘记？她很少去追究这样的事情。柳铭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这两年来不断给她洗脑的是——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先过好眼下的每一天才是正经。
不过她一觉醒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
昨天高魏望胃病来的太突然，让她左右也想不明白，明明说好的只是来送个宵夜对个剧本，怎么居然就莫名上了别人的床？而且……居然是以给人暖胃这么扯的理由？高魏望居然连这么扯的理由都能用上？而她居然也就信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又上到这张床上来的，可工作还是要做的。
翻个身准备起床，却发现自己被人箍得紧紧的，根本不给她可以翻身的余地。
“今天没有戏，再睡会儿……”身后的男人声音呢喃，紧接着还叹了口气：“每天都这么早，你难道不会睡眠不足么？”
说罢居然还拍了拍她，节奏轻缓根本就是一副在哄她睡觉的样子。
这让她有种错觉——昨天晚上发烧胃疼的人是她而不是他的错觉。
可她真的睡着了，好像是被温泉池水包裹着，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沉迷。
总觉得高魏望于她而言应是很熟悉，连身上的气息都是熟悉的。可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若不是因为工作可能这辈子也不会跟这样瘦瘦高高的帅气男人又交集，根本想不明白这样的熟悉是从哪里来的。
他把她抱上床箍在自己怀中，在她第一次翻身想起床是就已经完全清醒了。看着怀中的女人重新陷入梦香睡相安详，甚至一点防备都没有。高魏望的眼眸又深了深。然然，虽然失去了过去全部的记忆，可你还是愿意依赖我的，对不对……
柳晏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个时间让她很是慌张。从一年多前干上这个工作起，她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个点儿。
男生拖鞋的声音在地上嘡啷了一阵，紧接着一杯牛奶出现在她眼前。
“喝了。”
已经很晚了，好像就算再惊慌也没什么用了。
她乖巧地坐起身来把牛奶喝干净，掀开被子下床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儿？”高魏望皱了皱眉头，搞不懂她这是什么反应。喂！他们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睡了一晚上，而且还是她进了他的房间躺在了他床上。
她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梳起来，看了眼就快被遗忘在那里的皮皮虾和辣豆皮：“你今天没戏，我还得回那边的剧组干活呢。”
“杀青了记得去上海找我。”高魏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依旧是一脸平静，继而给出了这样一个答复，“不过你是不是得告诉我，我该怎么联系你？身为助理，不给我电话号微信号，难道还要我求着你管你要么？”
柳晏幡然醒悟，知道自己的工作算是落实了，匆忙掏出手机来：“我加你……”
他却一把拿过她的手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不用了……”
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再把手机递还给她时，还顺便指了指：“以后看到这个名字，记得接电话回信息。不许改名知不知道，想要保住饭碗就乖乖的。”
她看了眼那个备注名，顿时觉得眼前除了黑线和乌鸦再也不剩别的了。
“私房暖床官”是什么鬼？她不过是被被莫名拉上他的床被他抱着睡了一觉，居然就内定要永远给他暖床了？还私房？哪门子私房？她是他的私人物品么？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然而再多的恼火，最终还是要向粉红色的票子低头的。她不想再住在柳家欠着柳铭的人情了。若是想搬出来住，就要努力挣钱努力攒钱。哪怕是真的成了高魏望的私人物品，就眼下而言她也是可以忍的。
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受够了寄人篱下，对如今的她而言，钱比命重要。就算这高魏望有什么奇怪嗜好就喜欢让助理给他暖床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他是前途一片辉煌的演员她只是个小助理，她的名声不值钱。他想赔上自己的名声去满足自己豢养宠物的爱好，她舍命奉陪。
见着她答应了，高魏望身心愉悦地抬起胳膊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继而把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乖，记得杀青了就去上海找我哦。这里面是你去上海的机票费，等你到了上海再还我就好。”
什么时候艺人对手底下的助理还给这么好的待遇了？
柳晏看着被硬塞在手里的银行卡有些愣怔，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那个……密码是多少啊？”
男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反复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回答了她：“140630。”
她认真点了点头，把这串陌生的数记在脑袋里，也没有去问这个密码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一年多的跟组生活已经让她有了职业习惯，很多事情只要别人不说，她便也不会多问，即使别人说了，她该忘的也都忘得差不多了。恩，也有可能是她这个脑子真的不好使。